妙拐圣僧-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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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家去!”
“我也是僧人啊!”曲月升理直气壮地道。
两个官兵对视一眼,指着她爆发出一阵大笑。
曲月升低头一看,身上昂贵的袄裙映入眼帘。
来到灵觉寺之后,她再也没有穿过僧袍以外的衣服,可今天不同,今天是闻远的大日子,她想以最美的姿态陪闻远一起迎来胜利的曙光,于是特意换上了一身名贵的袄裙,上衫浅绿,下裙绣了精致的小白花,头发绾成一个最简单的髻,用浅碧色的碎花簪子固定,脸上薄薄的施了一层粉,用自制的眼线笔勾勒出小鹿眼的形状,还添上了桃花色的眼妆。
——这幅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出家人。
曲月升颇为无奈的解释:“我是灵觉寺带发修行的尼僧!”
其中一个官兵不客气的嘲笑她:“我说小姑娘,想看闻远圣僧你也找个好点的理由吧?你瞧瞧里面人的穿着,那都是灵觉寺统一的僧衣,你再看看你,一身绫罗绸缎的,说你是尼僧谁信呐!”
曲月升也在心里把自己骂惨了,早知道只有穿着灰不拉几的僧衣才能进门,她就不臭美了啊。可转念一想,她是相府千金啊,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克强的女儿,这时候不狐假虎威更待何时?
她清了清嗓子,洋装傲慢的道:“本姑娘乃相府千金,前几日入了灵觉寺修佛,如今出寺观看论战,自然换回了女装,你等难道要拦本姑娘的路么?”
两个官兵对视一眼,竟然爆发出更加夸张的大笑。
曲月升愣了愣,心中暗想:东篱国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地方啊,丞相和夫人是爱女狂魔,一堆世家子弟都是饭桶,灵觉寺方丈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回连请来两个守门的都是疯子……
那两个“疯子”笑够了,看傻子似的看着曲月升,其中一个脾气稍微好些的“疯子”耐心劝道:“我说姑娘,我知道闻远圣僧长得俊俏,你们小姑娘都想来看看,这也无妨,但你也找个稍微靠谱点的借口啊!个个都冒充相府千金,这曲丞相哪怕有一百个女儿也不够你们冒充呐,你还是快些回家,免得真正的爹娘担心。”
莫名其妙被“山寨”一百多次的“正版”曲月升出离愤怒,怒不可遏地道:“我真的是相府千金!”
好脾气的官兵还要再劝,另一个官兵大脾气的拦住他,手上的长/枪砸地,发出震慑人心的声响,不耐烦地吼道:“行,小丫头,你说你是相府千金,这众所周知,相府千金武功高强,赤手空拳吊打新科武举前三甲,单枪匹马能打趴一个连的汉子!官爷我也不要求多了,你能把咱哥俩打趴下,爷就放你进去!”
“……”
曲月升瑟缩的往后挪了一步,敢情现在疯子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啊,还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她拍了拍小胸脯,洋装力拔山兮气盖世道:“君……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跟你们去相府验明正身总行了吧?”
“去去去,别捣乱,你那几招前面排队的姑娘早就用过了。假意说去相府验明正身把咱哥俩骗走,然后再偷偷溜进去?想得美!”
“……”这两个官兵,软硬不吃啊,八年抗战的时候怎么没把你们调去守城门呢!曲月升在心里腹诽,却还是只能乖乖走开,想着也许换个入口就能进去,哪知每个入口都有官兵把守,软磨硬泡都进不去,眼看着论战已经开始了,这可怎么办呢!
此时,高站在瞭望台的僧人扛起了钟锤猛地一敲,震耳欲聋的钟声响起,一如灵觉寺的暮鼓晨钟般发人省醒。
钟声一连响过九下才停息。曲月升心中一紧——这代表论战要开始了。
前面是人山人海,清一色的光头,曲月升被围在场外,除了周围的人声嘈杂,什么也听不见,她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前望,目光越过人群直达论战台。
闻远像是有感应似的,目光往台下望去,像是在找人似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流转,在台下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失望的转过头,一声轻叹淹没在人声鼎沸中。
曲月升心中激起万丈豪情,她一咬牙,突然就冲了出去,小小的身板宛如一条入海游鱼,灵活的钻到了守门石狮旁,凭着小时候丰富的爬树经验轻松的爬了上去,顿时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她踩着石狮子的底托,双手抱着狮脖子,这角度恰好面对论战台,不需要刻意动作就能把闻远看得清清楚楚。曲月升立刻改为单手扶住石狮的脖子,另一只手夸张的向他挥舞。
闻远正低头沉思,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那双乱挥的手臂,忍不住低笑一声,原本凝重的表情仿佛被振聋发聩的钟声撞碎,霎时间荡然无存。
曲月升夸张的竖起大拇指向闻远比了比,双脚还没能在狭窄的石像上站得稳,就忍不住兴奋地蹦跶,宛如一只站在电线杆上跳跃的小鸟儿。
闻远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情变得轻松明快。
主持论战的僧人站在论战台中央,双手合十,向所有人行了个端正的佛礼,然后唱诵出本次论战的题目。
唱诵的语速快于平时的交流语速,还会大幅度带来语音的连变调,给曲月升这样不熟悉佛经的人造成不小的听力难度,但好歹题目还是听懂了,大抵是有为法和无为心之类的。
闻远一身大红袈/裟坐在左侧,宝相庄严;慈渡一身褐色袈/裟坐在右侧,沉稳严肃。两位佛法主张截然不同的圣僧同台对峙,不约而同的双手合十,向对方行了个佛礼。
闻远对前辈始终怀着谦逊之心,便让慈渡大师先行发问。
然而这一开口,曲月升又懵逼了。
没想到佛家的论战竟然也是用唱诵,慈渡大师语速飞快,唱诵了一大段佛经理论,闻远也不敢怠慢,以不同的佛理回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反应十分灵敏。唱诵中包含大量的高神佛理和佛家专业术语,引得下面的僧尼频频点头,时不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可对曲月升这个穿越过来的外行来说,根本是听天书。
虽然听不懂,但是她还可以看表情和肢体动作,台上的两位都是得道高僧,虽然言辞激烈,语速飞快,但面上的表情均是宁静祥和的,有时闻远语出妙句,慈渡大师会给予他赞赏的目光,有时慈渡大师言之有物,闻远甚至会颔首行佛礼。台下一众僧尼均是心悦诚服的模样。
什么叫唇枪舌剑,曲月升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时间如磨盘一般缓慢推移,原本朝天东悬的太阳高挂正空,长久的暴晒让台下的一众僧人面露疲态,可台上的两人却越斗越勇。僧人有过午不食的规矩,一小部分疲累的观众已经偷偷退场去用饭。
曲月升从昨晚就粒米未进,早就饿了,她在石狮子上站了那么久,手脚也都麻了,可闻远还端坐在论战台上,她不想走,于是换了只手抱住石狮以平衡身体,继续观看。
太阳越来越大,台下的僧人也越来越少,甚至自发成群结队的轮流去用饭。台上论战的两人依旧口若悬河,语出惊人,但音量却不如之前洪亮了——圣僧也是人,整个上午粒米未进,仅靠饮几口水来维持,有气力才怪。
此时的慈渡大师面色已经不如开始那般沉静,他整个身子绷得笔直,额头上渗出涔涔汗珠。而闻远还一如往昔的宁静祥和,让人如沐春风,唇角的干涩与身体的疲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随着时间推移,前去用饭的僧人陆陆续续回来了,论战仍在继续,台上两位圣僧的情绪也随着人流的增加而高涨。
头顶烈日的曲月升觉得有些眼花,耳边出现若有若无的鸣响,她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腿上传来难以忍受的酸麻之感,她只能改为双手抱着石狮子,来回交换着双腿站立,以减轻不适感。尽管额头上冒着滚滚汗珠,可她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的论战台。
同样额头直冒汗的还有台上的慈渡大师。
其实佛门的论战原理与打仗也是相通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慈渡大师早已失了先机,只觉得越辩越吃力,从他个人角度来说,早就对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却佛法高深的闻远圣僧心悦诚服,可如今他代表的是整个南泱国,即使是硬撑、是诡辩,也绝不能露出半分怯态。
论战还在继续,在接连三四个时辰的暴晒下,身体疲累是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
闻远的双唇干得起皮,思维上却越发的游刃有余。只见他面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声音也越发响亮,而慈渡则越来越蔫儿,声音也越来越轻,像是心虚似的。
闻远就像一块光华内敛的璞玉,在一次又一次的言语雕琢、打磨中,逐渐焕发出自身的光彩,竟然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终于,慈渡大师再也强辩不下去,他双手平摊在地,向闻远拜服。闻远立刻上前扶起慈渡大师,还了他一个佛礼。
主持论战的僧人上前,双手合十,向众人行了个佛礼,高声宣布:“本次论战的结果是——东篱国闻远圣僧胜!”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所有僧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此起彼伏的祝福声将闻远团团围住。他单手竖掌,一一以佛礼还之,欢声笑语不绝入耳。
曲月升激动地捂住唇,双腿已经无力再跳动,却忍不住热泪盈眶。
闻远像是有感应似的转向她的方向,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他浅浅一笑,竟比当日藏经阁前的拈花一笑更加平和更加宁静,浅褐色的瞳孔折射出一圈一圈的光芒,却不像佛像那般宝相庄严,隐隐多了几分柔情。
佛家说,法会因由分(1)。这一刻,似乎所有的执着、付出、等待都是值得,曲月升欣然一笑,全身绷紧的神经都在此时放松,只觉得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1):语出《金刚经》卷一。
感谢不二臣小天使的地雷,阿初真的好爱你么么哒(づ ̄ 3 ̄)づ
☆、中暑
曲月升觉得头昏脑涨,迷迷糊糊间,有冰冰凉凉的东西在她脸上擦来擦去,虽然舒爽,但未免觉得烦躁,她下意识扭了个脸躲开。
“我来吧。”耳边传来温润的声音,就像春风吹拂大地般轻柔。
冰凉的触感再次覆在脸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萦绕在身边,就像一汪清水,轻轻松松抚平了她所有的烦躁,她竟然不再挣扎,沉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见那温润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地回响:“月升,月升……”
闻远,是你么?
曲月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的竟然是一个同样带发修行的小尼姑,一颗雀跃的心立刻沉入谷底。
“曲施主,你醒了?”坐在一旁神游的小尼姑对上了曲月升正在眨巴的大眼睛,愣神片刻后兴奋地问道。
“我这是怎么了?”曲月升一张口就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到,这才发觉双唇异常干涩,喉咙都快冒烟了。
“你是在太阳底下晒太久,中暑啦。”小尼姑颇为开心地道:“不过现在没事了,幸好施主你醒得早,我大概还能在午时之前赶去饭堂,哈哈。”
曲月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润喉:“一直是你守着我?”
“唔,刚到饭堂就被抓过来照顾你了,到现在大概有……” 小尼姑认真的掰着手指算了算:“最少一刻钟了!”
“……”那真是辛苦您老人家了啊。
小尼姑嘿嘿一笑,忽然凑过来,一脸八卦地道:“曲施主,你猜是谁守了你一上午?”
曲月升瞥了她一眼——这货双子座的吧?又八卦又憋不住话,跟她高中同桌一模一样。曲月升决定不理她,反正她憋不住总会说的。
双子座的小尼姑果然是个藏不住秘密的,见曲月升不答话,立刻迫不及待地给她爆料:“是师叔祖耶!不敢相信吧?他还给你打水、擦汗、换毛巾……你真是太幸运了!”
曲月升唇角抽了抽:这么幸运要不你也中个暑试试?好歹也先给我来杯水啊喂!不过她转念一想,也真是辛苦方丈他老人家了啊,只怕一早上都在照顾她的同时心算着她的医药费、营养费、人工投喂费等等……下次送他个算盘好了,唔,金的。
小尼姑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双眼晶亮,留着哈喇子花痴的道:“当时施主突然昏倒,整个人就从石狮上摔了下来,师叔祖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把施主打横抱起,健步如飞地冲回了灵觉寺,那飞扬的袈/裟,摇晃的佛珠,天呐,真是太俊了!”
曲月升脑海里浮现方丈鸡皮鹤发,颤颤巍巍把自己抱回灵觉寺的模样,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自己和方丈可能同时晚节不保。她悲伤的扭了个脸,又对上了小尼姑泛着光的哈喇子,心里默默的想:原来现在小尼姑的口味都这么重……
突然,小尼姑惊叫了一声:“师叔祖!”
来人微微颔首,轻声道:“你去饭堂吧,午时就要过了。”
这熟悉的声音是……
曲月升不可置信的扭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一袭红褐色的袈/裟,纯白的僧袍,还有倾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