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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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恒一踢不中,脚尖才一落地,却飞快地以左脚为轴,身子转了大半个圈,右脚便又朝着他的下盘点了过去。
他这一招看似寻常,可速度奇快。曷萨特勒原是向后一跃躲开他前一脚,不料这后一脚只在须臾之间便攻了过来,身子还没落地呢,根本躲不开。
作为尚武的回鹘人,曷萨特勒的功夫也不是盖的,他索性不躲了,下盘一沉,稳稳地落在地上,以大腿接住李恒的一脚,随即一把捉住他的脚腕子,使劲一拉,李恒便重心不稳,往前跌了过来。
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李恒的一脚踢得不可谓不重,曷萨特勒接招的那一瞬便知道腿上得淤青好大一块了。
不过,两人倒算是打了个平手,因为李恒踉跄两步,险些跌个狗啃泥,赶紧单膝跪地,才稳住脚步,迅速起身时,曷萨特勒已经扭转了被动的局势,化守为攻,一掌劈过来。
李恒的拳脚功夫是经过宫中几位侍卫首领指点过的,曷萨特勒的功夫在回鹘也算是上等,两人棋逢对手,倒是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
大唐的太子和回鹘的二王子切磋,底下的侍卫谁敢拦着,就算拦也未必拦得住,索性在旁为自己的主子叫好打气。
直到两人都打得对方鼻青脸肿,这才口里喘着粗气,筋疲力尽地倒在了草地上。
这一架,打得酣畅淋漓,曷萨特勒自觉不知有多少年没有和人这样打过架了,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动一动就痛,可心里却没来由地舒坦。
李恒仰面看着蓝天白云,大声道:“曷萨特勒,我李恒,不许你娶我的妹妹!”
他是以李恒的身份说此话,不是“本太子”,于是曷萨特勒也大声问道:“为什么?”
李恒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以后会知道的,我妹妹不能嫁给你!”
落落虽然不是陛下和母亲亲生的,但毕竟册封了太和公主,对外也并没有公开她的真实身份,民间怕是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她就是他的亲妹妹。
倘若有一天,他真的要娶落落为太子妃的时候,势必宫里又要有一番解释。但此时他是没办法跟一个外族王子说明白这件事的。
曷萨特勒虽然不太了解大唐的事,但他并不笨,先前本来听见贵妃娘娘和陛下的态度如此明确,就有些疑惑。如今见李恒也十分坚决,猜想这件事恐怕还有些其他的内情,只得叹道:“既然如此,但愿大唐最美丽的刺蔷薇能有一个好归宿。”
好归宿?李恒轻扯嘴角,即使嘴角受了王子的一拳渗出血迹来,每一个表情都有些痛,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十分愉快的笑容:“我保证,她当然会有一个好归宿。”
这时一个小太监远远地跑过来,见太子殿下和回鹘王子都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
“唔,有什么事,说罢。”李恒懒得起身,随手捡了一片叶子盖在脸上,躺在地上问道。
小太监听他语气好似无事,这才道:“贵妃娘娘说晚上在蓬莱殿设下了家宴,请殿下稍后过去……”
李恒漫不经心地点头应了,“好,知道了。”
曷萨特勒听见他们说话,便从地上坐起来:“太子既然有事,就先回去罢,太极宫很好,还请太子替曷萨特勒谢过皇帝陛下。”
李恒也爬起来,向他作了一揖:“如此,恒便先去了。”
这边李恒跟着那小太监回到蓬莱殿,怕贵妃责怪,行礼的时候头都低到了胸口,恨不得要把整张脸藏进衣服里去。
贵妃偏生一眼就注意到了,“恒儿,这是怎么了,怎的今天这样畏畏缩缩起来?”
“这……儿子这是……也没有什么……”
念云鼻子里哼了一声,“藏什么藏,打量本宫不知道么,叫你去送了一遭回鹘王子,怎的就被打成这副模样?”
李恒哼哼唧唧不能作答,念云转头向那领他来的小太监问道:“那回鹘王子如何?”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有些忐忑地答道:“回鹘王子……王子也和太子殿下一样……”
念云忽然“扑哧”一声笑了:“既然是打了个平手,那也就罢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御医,快来给太子看看罢。”
李恒这才注意到,原来御医一直都在大殿里靠墙站着等贵妃发话呢,这么说——看来母亲是早就知道了他和曷萨特勒打架的事了。
李恒于是把挡在脸上的胳膊放了下去,又追问了一句:“母亲,可派御医去王子那里了?”
念云见他还挂念着那回鹘王子,可见这一架反而是不打不相识,于是笑一笑,“早已派去,这会应该已经见着王子了。今儿的家宴,倒有一位客人,恒儿,你过来见见罢。”
这大明宫里还有什么他没见过的客人?
李恒有些诧异,就见一个穿蓝袍的少年从侧殿里走出来,对着他微微屈身,双手一揖:“杜悰见过太子殿下。”
杜悰?
李恒同他不熟,一眼看过去只见一张国字脸,肩膀很宽,浓眉大眼,容貌虽然算不上十分拔尖,但一看便觉得是个宽厚稳重可靠的模样。
李恒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是母亲给婉婉选的驸马么!而且这个杜悰如今的职位还是太子司仪郎,按说应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任职的,不过他这个职位是因为家中父祖的关系才授的,几乎并未真正上任过,所以他才不大认得。
他立即回了个礼,“司仪郎客气了。”
第二百章 岐阳驸马
杜悰是第一次来蓬莱殿,所以这一番虚礼也是少不得的。 寒暄那了好一阵子,李恒才发现婉婉并未出现在大殿里,因问贵妃,“母亲,婉婉还未到么?”
念云不免笑他心急,先前她虽然择定了杜悰,可婉婉并不曾见过,这应当还是婉婉同未来的驸马头一次见面,自然应该矜持些,即使不姗姗来迟,至少也得掐着时间,怎能急吼吼的就过来?
念云温和地笑笑,“女孩子家总是麻烦些,待会应该就来了,陛下一会儿也要来的。先吃杯茶罢,尝尝今年新贡来的阳羡茶比去年好些否。”
这时便有小宫女来依次奉茶,先给了贵妃,紧接着便奉给了杜悰。
杜悰见太子尚未接,连忙又谦让了一番,贵妃笑道:“不妨事,你今日是客,恒儿不惯于吃我这里的清茶呢。”
杜悰只得接了,这时才有另一个宫女过来给李恒奉茶,杜悰偷眼望去,果然他的茶碗里有杏仁酪浆等物,同他们喝的不大一样。
贵妃又问道:“不知司仪郎可吃得惯清茶?”
杜悰对于吃茶一事上并无讲究,连忙道:“劳娘娘费心,祖父也是喜欢吃清茶的,故而家中也常吃,吃得惯的。”
这时听见外头好似有人说道:“岐阳公主到了。”念云便也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因为外头太阳有些刺眼,所以大殿两扇厚重的门是虚掩着的,杜悰正站在门边。李恒正要出言提醒,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门被推开,直接往杜悰的脸上拍去。
杜悰正在应对贵妃的问话,哪里顾得上别的,一个不妨,被撞了个趔趄,手上的茶碗也打翻在地,一碗新烧的开水沏出来的滚茶就这样翻在了不算厚实的春衫上,把他的袖子晕开好大一片深蓝色的水迹。
门外的婉婉连忙退后了两步,这时门才被完全打开,婉婉抬头见是个陌生的少年,也吓了一大跳,低了头,有些不知所措。
隔着一道门槛,两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都有些犯傻。好一会儿,杜悰才有些怔怔地抬起头来,见她惊魂未定的样子,似乎想要上前去扶一把,可又觉得不妥,手尴尬地停在了空中,问道:“这位小娘子可有烫到?”
李恒嘴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天啊,这位司仪郎怕是脑筋打结了吧,小娘子?就算他方才没有听到外头说公主来了,也该知道能来蓬莱殿里赴家宴的主子,这样年纪的只有两位公主啊!
况且,隔着那么厚的一道门,她还能烫着才怪,是吓着了才对。
李恒忍不住道:“杜兄,被烫着的是你自己,该问问你可有烫伤才是。”
杜悰这才回过神来,“哎呀”一声,好似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烫着了。这时一直在大殿里还没走的御医上前几步,向杜悰行了个礼,上前去翻开他的衣袖,只见胳膊上已经烫红了一大片。
比起胳膊上的烫伤,其实杜悰的脸红得更厉害,整个脖子都是涨红的,尴尬得完全不知所措。
贵妃见那一对小儿女的模样,微笑着走上前去,拉起婉婉的手,指着杜悰道:“婉婉,来,这是杜司仪郎。”
又向杜悰道:“这是岐阳公主。”
婉婉先前已经听说过母亲替自己择定的驸马姓杜,如此便知道定是这一位了,可是她毫无心理准备,一时更窘,脸也刷的一下就红了。
杜悰这会已经知道她就是公主,正暗自恼恨自己方才怎的这样笨拙,听见贵妃这般说,嘴上便道:“杜悰见过岐阳公主。”
一面便要弯腰作揖,却又忘了此时御医正在给他胳膊上涂药膏,这么一动,差点把一罐烫伤药膏糊到御医脸上,弄得连御医都手忙脚乱起来。
念云便知道这两个孩子的事大约是能成了,心中颇有些欣慰。这时又听见报皇上驾到,众人皆上去跪拜恭迎皇上,这才解了一时的尴尬。
李淳大步走进来,免了众人的礼,发现众人都有些奇怪。一个鼻青脸肿的太子,一个面红耳赤的公主,还有一个张口结舌拖着半只湿哒哒袖子的少年。他知晓贵妃今日家宴的目的,便朝贵妃笑道:“朕可是来迟了么,怎的好似你们一个个的都在唱戏?”
念云连忙笑道:“不迟不迟,陛下来得正好,这不是正等着陛下来开宴么!”
李淳也笑道:“可不是,朕一想到蓬莱殿的宴席,就觉得腹中饥饿得很了。”
皇帝贵妃两个人一唱一和,便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这时绿萝率众宫女太监开始收拾桌几条案摆膳。
但李淳吃得并不多,甚至比平时的饭量还要少很多,念云注意到,关切地问道:“陛下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么?”
李淳笑一笑,摇头道:“饭菜很好,只是朕这两日好像有些不舒服,看折子总觉得头晕眼花,胃口也不大好,想是有些累。”
这时众人也都吃得差不多,放下了筷子,便有宫女端了漱口的茶和痰盂来。待漱过口,又有吃的茶端上来。
用了些茶水,杜悰见陛下精神不大好,连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臣也该告退了,免得家母惦念。”
明明是见陛下龙体欠安所以才提前告退,但嘴上却说是怕母亲惦念,倒是个体谅的孩子。念云点点头:“如此,太子和公主去送司仪郎一程罢。”
待他们出去了,念云神色这才有些紧张起来。前番出过紫宸殿的香炉里下毒的事,念云便对李淳的一丝半点不适都十分在意,生怕又叫什么人钻了空子,连忙叫人去请梁御医。
待梁御医诊过,道是春夏之交最易外邪入体,是有些寒热失调,并不是中毒,念云方才稍微放了些心。
但到底陛下是生病了,念云连忙着人去抓药熬药,早早服侍他睡下,岂料李淳睡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安稳,又起了身,吩咐道:“六福,叫人去紫宸殿把折子拿过来,朕还是看会折子再睡罢,这几日本就积压了许多……”
念云拗不过他,只得叫人挑些最要紧的折子搬到寝殿来,她自己便也在一旁看书,陪着他。
这一忙又忙到了三更天,李淳实在有些撑不过了,才勉强放下折子,重新就寝。
到了次日早上,念云醒来时,却意外地发现李淳还睡着,而且好似睡得很沉的样子。
她是到了时辰便自然会醒,但平日里她醒来时李淳多数时候是已经起身准备洗漱了。她连忙推了推李淳,“陛下,陛下?”
李淳没动,她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触到他的肌肤,好似热得有些不寻常,她一惊,连忙支起身子,把手往他额头上一探,便发觉陛下是在发烧,身上烫得有些吓人。
念云跳起来,一叠声喊茴香绿萝,一面又叫人赶紧去叫梁御医。
陛下烧得有些严重,她叫了半天也叫不醒,这样情形看来是不能按时去上朝了。
这可如何是好?陛下登基数年来,一直夙兴夜寐,十分勤勉,除了大丧之日,从未有一日辍朝。
可眼下看来,陛下怕是没法按时早朝了。
念云越过睡在榻外侧的陛下,下了榻,叫茴香进来替她梳洗更衣,穿上了一套华贵的贵妃朝服。
这时梁御医已经来了,替陛下诊过之后,道:“陛下昨儿怕是没歇好,病情加重了。”
念云问道:“可有办法叫陛下先醒过来一阵子?”
梁御医想了想,道:“若是施针,一刻钟可转醒,但陛下最好卧床休息,莫要出去受风,亦不可劳累。”
念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施针罢。”
梁御医当即取出一副银针,身后的药童帮着拿烧酒浸泡,念云等人都退出寝殿外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