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骄妃-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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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分明又是取笑自己方才不盥洗就惦记着吃的事儿,冷不丁被他又嘲了下,顾卿晚脸上略红了下,道:“你倒是说说啊,我祖父和父亲是被污蔑的,是被构陷冤枉的对不对?”
秦御却收回了视线,重新拿起了书卷,道:“是构陷冤枉也好,是真奸佞也罢,官场波谲云诡,尔虞我诈,只有成王败寇,利益相争,真相永远不是重要的。”
“真相怎么会不重要!真相为什么不重要!我祖父辅佐先帝,出尽谋略,鞠躬尽瘁,不到不惑之年便满头银霜,我父亲为官清正,事事躬亲,治个水患,不惜和民众一起淌水堵堤口,年纪轻轻就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我们顾家便不说对大秦国业立下汗马功劳,起码也是有苦劳的吧?凭什么受这等冤枉,遭受构陷,死了都要被不明就里的人戳着脊梁骨谩骂诅咒!?”顾卿晚神情激愤起来,连眼眶都烧红了一片,眼眸中浮着一层薄薄的清泪,那样子像个被这个残酷世界打击,却不肯放弃心中信念正义的执拗孩子。
秦御看了她两眼,神情淡漠,却道:“天真。”
言罢,他到底还是变了些口风,又道:“自古官场之中,朝政之局,为了那至高的权柄,不择手段,清除异己,剪其党羽,构陷残害之事数不胜数,权柄相斗,不成王便成寇,要怪只怪你顾氏挡了他人的道儿。”
顾卿晚闻言浑身一震,对顾氏处决的圣旨是皇帝下的,事后甚至不准他们去给祖父和父亲收尸,丢弃在了乱坟岗上,还派了兵看守着。
皇帝下的旨定的案,秦御作为礼亲王府的嫡子,岂会露出口风明言皇帝错了?他能这样透出口风,近乎直白的告诉她,她的祖父父亲确实不是奸佞之臣,已然让顾卿晚感谢动容了。
她眼里的泪坠落了下来,这次却不是做戏,而是真的心中酸涩愤恨难言。本主的记忆里,她的家人真的对她很好很好,就像前世的沈天王和余美人一样,不计回报的给予她爱,将她护在羽翼下,让本主永远生活在阳光下,不知世间险恶。
随着她呆在这具身体里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些梦境一样的本主记忆,非但没有变的模糊,反倒更加清晰了一般。顾卿晚也不知道这是为何,有时她甚至有种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的错觉,故此,这会子眼泪自然而然就落了下来。
她摸了一把,方才站起身来,冲秦御福了福身,道:“多谢王爷的提点,然则我觉得王爷说为权柄不择手段那话不对,就像您和您大哥一般,难道王爷就会为了争夺世子爷,争夺未来礼亲王之位,不择手段,不讲感情的对您的大哥下手?”
“放肆!”
秦御万没想到顾卿晚竟然会说出这样冒犯踰矩的话来,禁不住沉喝一声。
他和大哥的感情何等珍贵,岂容他人如斯置喙,便是打趣也是不可的。有些玩笑话是开不得的,只说说便会刺心!
他神情冷锐,眸若刀锋,声音也清寒一片,顾卿晚略咬了下唇瓣,这才道:“王爷瞧,小女只说说,王爷便受不了,自然是死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的。这便说明,便再为权柄利益,也不该泯灭人性感情,肆意陷害与人,构陷良臣,还名其名曰,胜王败寇。真相怎么就不重要了?我祖父和父亲都为大秦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却落得如此凄凉结果,我是一定要查明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的,不然我枉为人子,也枉费他们活着的时候那样无条件的宠爱过我。我绝不对让他们死了还背负千古骂名!”
顾卿晚的脸上涌现出坚定之色来,清亮亮的眸子里是执着坚毅之色,秦御看着她,心神略震了下,半响方道:“既如此,你便老老实实呆在本王这里,跟着本王上京便是。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儿上,等你伤好了,本王也不赶你便是。”
顾卿晚……
她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好不好,她就算是要进京,也不能就这么跟着秦御走啊,这算怎么回事。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那边秦御已是一把丢了手中的书,趴着闭了眼,道:“爷要再睡会,别吵。”
顾卿晚一口气憋在喉间,抱着刚啃完莲蓉酥的兔兔坐回了床上,找了条帕子给兔兔扫起脸上的糕点碎末来。
两人经过这一番交谈,关系倒像是拉近了不少,相处起来倒比先前融洽了一些。白日相安无事,有时吵闹两句,一到晚上,秦御自然就去和秦逸挤帐篷了。
一晃三日,大军傍晚时却进了临京的赣州府,当夜驻扎在了漳州府南的丰乐山谷地。
此处山谷位在赣州府都城永城的西北,赣州第一秀之称,山体宽阔,山峰无数,鹿鸣谷中,又有罕见的温泉之景,冬日看松观雪,夏日碧涧翠茵,春日山花遍野,秋日满山碎金,是北边难得的一处休养圣地。
不少文人儒客来此观游隐居,亦有不少的权贵之人在此置办别院,既清净又能借温泉休养。
敏硕大长公主就在这里盖了一处松岭别院,常年和驸马居住于此,过着闲云野鹤,净心养性的生活。说起这位大长公主,却也是一个人物。
先帝爷一共有五个兄弟,两个嫡出兄弟便是礼亲王和义亲王,还有三个乃非同母所出的庶弟,两个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福亲王仍在京城,手中却无什么权柄。
而敏硕大长公主却是先帝唯一的嫡亲姐姐,她比先帝年长四岁,所谓长姐如母,先帝对这个姐姐甚为恭敬。先帝出身武将之家,又逢上乱世,敏硕大长公主也是只爱武装不爱红妆的,从小便习武练剑,挽弓上阵,是毫不逊色于男子的巾帼。
有一年先帝遭受敌军包围,当时礼亲王和义亲王都在自己的战线上奋战,鞭长莫及,就是这位留在大本营守家的敏硕大长公主临时召集了一队兵马,愣是亲自带兵,将弟弟给救了出来。
先帝登基后,大封礼亲王和义亲王这两个兄弟,委以重权,念及唯一的姐姐,想要重用其两个儿子,然敏硕大长公主却只说儿子们都是闲淡肆意的性子,受不住朝政繁重,推辞了。
又言身体不好,便和驸马带着家眷来了这松岭别院定居,平日里也就京中出了大事儿,或是过年和太皇太后寿辰时,她才会进京。
敏硕大长公主乃是秦御兄弟的嫡亲姑母,既然到了这里,虽是有公务在身,也没有过而不拜的道理。
故此大军驻扎后,秦逸便和秦御收拾了一番,带着一队人准备往松岭别院去看皇姑母。顾卿晚原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还悠哉哉的和兔兔在软榻上玩闹,谁知棉帘那边秦御换好了衣裳,哗啦一下将棉帘子拉开,就冲顾卿晚道:“你随本王一起去!”
顾卿晚一时间倒愣住了,指了指自己,道:“我?我去做什么?”
秦御却似有些不耐烦,瞟了顾卿晚一眼,连话都没回一句,显然是已经决定,不给她半点置喙的余地。
他转身就下了车,顾卿晚在后头唤了一声,也没见他回头交代一句。
“霸道,我又不是你家奴婢!”
顾卿晚探出头,冲着秦御的背影嘀咕了一句,钻回车中见兔兔正吃饱喝足手脚摊着消食,不觉用手戳了戳它鼓鼓的肚皮,道:“难为你了,跟着这么个不通情达理的主子。”
兔兔哼哼了两声,却不知是赞同,还是替主子辩解。
马车动了起来,一路离开军营驻扎之地,穿过浓荫遮掩的山间小路往松岭别院而去。
秦御这两日背上已经结痂,骑在旋羽之上,并不在车中,左右已经无法改变去向,顾卿晚自己在车里也乐得自在,躺下来挠起兔兔痒痒来。
马车大概在山道上奔驰了有大半个时辰方才渐渐减慢速度,顾卿晚趴出车窗望去,就见一处山谷中,雾气缭绕,花树苍翠间,亭台楼阁错落,灯影遍布,从上往下看,宛若仙境般缥缈而不真实,令人向往而又不敢轻易踏足,怕亵渎惊扰了这人间仙境。
马车一路在侍卫的护卫下缓缓往山下去,很快便到了别院门口。
顾卿晚刚下车,就听前头传来一声朗笑,道:“早便猜到七表哥,九表哥今夜会来,弟弟们恭候已久啊。”
顾卿晚望去,就见一个穿银蓝色箭袖锦袍,腰缠玉带,头戴碧玉攒的少年郎站在门前,正拱手见礼和秦御兄弟寒暄,单见他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神采飞扬,五官清雅,却有一双极为出彩的上桃凤眼,正是大长公主的长子陈梓砚。
他的身旁,还站着两个穿戴差不太多的少年郎,一个瞧着十四五,一个却要年少些,十一二模样,乃是大长公主的次子陈梓昕和陈梓熙。
敏硕大长公主是个奇葩,迟迟不肯成亲,只说遇不到情投意合之人,便招了驸马也是无趣,直到其二十五才算看上如今的驸马,将自己嫁了出去。婚后虽然和驸马颇为投契,可却子嗣艰难,多年无孕,直到三十二岁,以为无望了,谁知却一朝受孕,生下了长子陈梓砚。
这下子好似开了怀般,两年生一个,三十四填了次子陈梓昕,三十六填了幼子陈梓熙,故此大长公主虽比礼亲王年长,可孩子们却比秦御兄弟要小的多。
见他们表兄弟寒暄,顾卿晚便站在了原地没动,撇了撇嘴,她实在不知道秦御干嘛要带上她。
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更不是他的婢女,如今又是平民百姓,出现在这里,身份实在尴尬的紧。
前头秦御兄弟几人寒暄过后,陈梓砚也看到了后头的马车,有马车自然是有女子了,可两位表兄是从战场而归,从军营而来,他们又都是未婚之人,怎么会有女子随行?
难道是哪位表兄在前线收了小妾?可若是小妾也没带过来见母亲的道理啊,这不合乎规矩,两位表兄都不是这样没分寸的人才对。
陈梓砚望了眼后头马车及马车旁站着的顾卿晚不觉略怔,秦御却转头冲顾卿晚沉声,道:“愣着干什么,过来!”
顾卿晚有些无语,只觉得四周人的目光都直勾勾盯向了自己。她这幅尊容,怕晚上吓唬到贵人,头上是带了帷幕的,缓步走过去,便只得站在了秦御的身后。
她觉得自己这样子,简直就和秦御的小妾一样,故而便冲陈梓砚等人略福了福身,因不知怎么介绍自己,只道:“小女见过英郡王,恪郡王,见过陈三公子。”
敏硕大长公主的长子和次子均已受封郡王,小儿子因年幼,倒还没有封号。
陈梓砚见秦御和秦逸都没介绍顾卿晚的意思,而顾卿晚又自称小女,不觉越发弄不清楚顾卿晚的来历了,只也不过多的询问,含笑点头,便侧身做出请的动作来,举止间一派优雅清贵。
顾卿晚跟在后头进了别院,因陈梓砚不知有女子来,便也没让人准备软轿等物,顾卿晚便也随着一路步行往大长公主的易元阁拜见。
“母亲曾预算,攻克后周,七表哥和九表哥只怕要四年,没想到如今提前一年,两位表哥便凯旋而归,实在是英武善战,令愚弟佩服的紧啊!”陈梓砚走在秦逸身边,禁不住面含钦佩之色说道。
“是呢,是呢,母亲跟我们讲过战局,丰川之战,长营之围,实在是惊心动魄,荡气回肠!七表哥和九表哥今儿说什么也得留宿一晚,好好和我们说说当时的情景。”陈梓昕也笑着附和。
最小的陈梓熙见哥哥们说的起劲儿,便也凑了上去,拉了秦御的手臂,道:“我也要听,还有九表哥要指点下我的枪术,不然我便不放九表哥走。”
“今夜咱们兄弟不醉不休!”陈梓砚笑着又道。
一行人边说边往里走,秦逸也不断笑着和陈梓砚兄弟说完,秦御虽没怎么说话,可神情却比寻常柔和不少,也任由陈梓熙拉着他,缠着他,可见他们表兄弟的感情是不错的。
刚说着话,过了一处水榭,前面便是长公主起居的院子了,故此几人便略整了下仪容,稳重了些,却于此时,就听隔着一条花墙的另一面院中,传出一阵带着嘲意的笑声。
那笑声说不出的恣意放肆,虽带着嘲讽之意,可却又说不出的悦耳清脆,宛若金石碰击,并不让人生厌,却仿似有股魔力般,引人想去侧耳倾听。
那笑声一起,秦逸的脚步便蓦然顿住了,但见他抬眸看向了隔壁院子,神情似有些诧色和露于行色的愉色,一双眼眸却也似穿透墙壁,直接往到了隔壁去。
因他走在最前,又蓦然顿住了话语动作,故而一行人便也都跟着安静停步了。
顾卿晚倒有些好奇起来,她虽和秦逸接触不多,然却也感受的出,秦逸平日的笑容多半有些虚幻,总让人觉得他虽笑着,却也捉摸不透,可这次的笑容倒极为真实,就像是云雾消散,春回大地一般,连她这个外人,都觉得心头一跳,如沐春风。
而且顾卿晚也觉得那笑声有几分熟悉,可一时偏又没想不起来是谁。
她正诧,就闻那边的笑声停下了,接着那道声音又轻慢带嘲的道:“我说李泽,人家陈姑娘好歹曾经是你的未婚妻,现如今虽然婚约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