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晚歌-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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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念瑶并没有急着询问她什么,甚至连她是怎么受的伤也没有问及半句,只是每日和浅秋轮着照顾她,闲时就与她天南地北地一阵乱侃,这点反而令淡夏心中忐忑。殊不知慕念瑶也耍了个小聪明,她在赌,赌淡夏什么时候会经受不住自己的心,将一切坦白。
然而,这一日也没有让慕念瑶等得太久,不过四日的时间,淡夏便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一托出了。她承认了自己确实是天门之人,自小生长在天门之中,六年前被人派到夏涵汐身边,却只是潜伏,没有任何行动要求。
这次她接着探亲之名离开,其实是收到了召集令,却不想是糟了他人的计策,赶到约定地点时中了埋伏,她与几名同伴好不容易逃出,怎想对方却是死追着不肯放,靠着人数众多便肆无忌惮,抓到一人杀一人。所以说淡夏那天能被救,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慕念瑶听罢,摇头叹气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不趁此机会脱离了天门?随便找一处隐居起来,也比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强啊。”
淡夏听罢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想?只是天门中人,入天门时便签下生死契,生是天门的人,死是天门的鬼。也未尝没有人试过逃亡,却没有几个能善终的,一旦被抓回,便是生不如死的刑罚,天门里有的是上好药材,想要吊着一个人的命,并不算困难。”
“那……你可是还打算要回天门去?”慕念瑶小心翼翼地试问道。
淡夏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早晚是要回去的。只是这次,劳烦公主如此照料,淡夏实在是心中有愧。”
慕念瑶被她这么一说,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摆手道:“平日里受了你和浅秋那么多照顾,这时回报也是应该的。”
“唉”淡夏听罢反倒更是绷紧了脸,“如今不知何人竟然敢公然打压天门势力,我再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给公主带来不少的麻烦,所以……”
不等她说完,慕念瑶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天门虽害我二姐,你却未参杂其中,这点我还是分辨得清楚,不会随意迁怒的。再说什么有人追杀你,不是待在王府最为安全了么?那些人至少还要考虑到此处乃是皇家之地,反而不敢轻易闯入了,淡夏,这其中利害,不用我再一一为你说明了吧?”
心知慕念瑶如此一通说法,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留下来,淡夏心里自是感动万分的,只可惜她早已铁了心,不愿让这次的火烧进王府来,于是她抿了抿唇,故作同意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思忖着按照自己的身体状况,能不能趁夜成功离开。
借着淡夏清醒过来的风头,浅秋总算是好说歹说把慕念瑶给劝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去休息。自己与淡夏本就是同屋,便也没有什么可多说的。只是不知为何,今夜她却丝毫不觉困倦,在床上辗转反侧多时,都未能入睡。
夜里四周为是极静的,稍有声响就算不懂武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当浅秋听到屏风后传来细小声音时,随即翻身起床,披了件衣服,想要去看看,却又怕扰了淡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走到屏风便小心翼翼地看一眼。
这时屋里没有一点灯光,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窗外灌进来,一道长长的黑影被印在屏风上,浅秋望见下意识地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那道影子的主人是淡夏无异,只是这个时候,她为何要起身穿戴呢?
也没多想,浅秋赶紧蹭上鞋朝着屏风另一边跑去,也不管不顾淡夏的心情,瞥了她手中的包袱一眼,问道:“淡夏,你要去哪里?”
先前便听见了动静,淡夏并未有多吃惊,咬唇思量片刻后还是决定说实话:“我要离开这里。”
浅秋闻言立刻拧起眉尖,不解道:“公主已经说了你留在这里最是安全,为何还要执意离开?难道不怕伤了公主一份好心?”
淡夏放下手中的包袱转眼看着浅秋,“并不是我不想留在这里,也不是我想要拂了公主的好意,只是我……留不得啊。天门的势力很强大,强大到我们难以想象。你也许不知,多年来天门在江湖之中可称得上是横行霸道,却无门派敢公然与之对抗,就连朝廷也要忌惮它三分,天门的规矩极为森严,除了堂主以上级别,没有人知道天门的总坛究竟在何处,就连我……这个在天门中生活了整整十六年的,也不曾知晓。”
“那、那、那……现在不是有人出来围剿天门的人了么?你……难道还要冲出去送死?”浅秋听罢,话都说不利索了,从前她确实只知在府中做事,从不去过问什么江湖。毕竟,江湖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遥远,太过抽象。
“围剿么?这倒还说不上,类似的事情从前开始就没少发生过,可结果一直都是以江湖上某个小门派的消失为结局的,也就是说,从来还没有人成功过。”淡夏说着,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这个组织太过庞大,也太过神秘,想要将它连根拔除,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所以你存的那种心思是万万抱不得的,而且就算我现在不走,等到往后的某一日反天门之人与天门门徒一同寻到王府里头来了,空惹来一场屠杀,才更是对公主的不利啊。”
浅秋觉得自己似乎听出了淡夏话语里的几分意思,但她却仍是不愿松口:“但王府也不是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吧?更何况,难道皇上会对夏王府坐视不管吗?再怎么样,小姐也是他的女儿啊!”
淡夏听罢却是语带不屑地答道:“帝王家从来便缺亲情,那种东西的存在只会让他们在宫中死得越快,能够等上王位的人谁的手上没有染过自己亲人的血?更何况此次王爷出事,摆明了是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着老太后肆意妄为的,若公主是为公子,恐怕也早就被皇上连哄带骗地给关进宫里去了吧。”
她这一番话倒是说得浅秋没了下文,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她,泪水在眼眶里转悠着好似随时都会落出来似的,淡夏也知刚才自己那番话是有些狠了,伸手摸了摸浅秋,放柔了声音说道:“我也许并不会离开太久,一旦过了此次事件的风头便会回来。当然……这次,我也会去试着打探打探有没有柳熏的消息,他医术极高,又会武,有他和黎人一同护在公主身边才真让人放心。”
“柳熏?你怎么会想到他?”浅秋大惊道。
“也就是这次伤过后突然想起的,虽然不知那时他与公主究竟是为何不快,但若是好言相劝,他应该还是肯回来的吧,毕竟当年公主虽性情泼辣,也算是救过我四人的命。”淡夏说着,再一次拿起了包袱,然后转向浅秋说道,“好了,我再不走天可就要亮了,帮我跟公主说声对不起,以后……公主就全要你照顾了。”说罢,她一咬牙,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身上的伤痛,却终究是敌不过心里的痛。
醉晚歌 卷二 云破月来花弄影 第五十七章
章节字数:3282 更新时间:10…06…11 18:27
第二日慕念瑶知晓了淡夏离去的消息后,竟是意外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笑,说了句“随缘吧”,便似是将这件事抛出了脑后。
只是事实却并不如浅秋想象的那样,为了慕念瑶,斛律弦风已经再次耽搁了太多时日,对于他来说,再次多停留一刻都是种生命危险,她又怎能继续任性下去?
用了早膳后,慕念瑶立刻马不停蹄地往聆风轩赶去,见到斛律弦风连招呼也没有打,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三哥,我们离开这里吧。”
斛律弦风也没有多问,只是朝着她微微扬起嘴角,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于是,北上的行程就这么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由于前几日府内众人就做好了迁居的准备,当真的要忙活起这事儿来的时候,倒也不显得有多吃力了。将蔚茗倩送到别庄时,她的情绪倒是早已平复,一边打理着府里大小事务,一边不忘礼佛,日子倒也还算清净。
如今经过了先前那么多事,蔚茗倩不再如前些日子那般挖空心思琢磨着无理取闹,平静的日子让她想通了很多,毕竟想不通,与别人何干?要让自己过得好些,首先自己得放过自己才是。
之后的几天,慕念瑶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原本斛律弦风不是没有提议过为她雇辆马车,却被她摇头拒绝了,马车无法快跑,无论是行路还是别的什么都是极为不便的,尽管马车里也许会比马背上要舒服许多,只是她不愿再继续耽误他的行程,一分一秒也不愿。
当一行人进入了凤瞾边境城市沧州,由于凤瞾国地处南边,而凰玄国恰处东面,故两国之间的界限便是由几个小城所组成的,双方贸易相通,没有限制,即便是其他国家的商人也是非常愿意来此做买卖的。
接连几天的赶路让众人都有些疲惫不堪,斛律弦风便停下了脚步,在城里寻了一家客栈住下。这家客栈远比他们眼睛所看到的部分要大得多。
前厅共有三层,底层和二楼都作为大堂使用,三楼则是分割了一个个小型包厢供一些贵人使用。而从前厅转出去,还可以见到一个不算太小的花园,园子里载满了树木和绿草鲜花,一年四季都可以看见不同的景色,很是宜人。
再往后便是留给旅人居住的地方了,共有三座小楼,同样也是依照建设的不同设了等分的。最靠北的那一座小楼外状便显得较为普通,是用来招待普通旅人的,一个屋子里大约铺设了十来张床,一般穷人家都会选择那里,因为夜里的住宿费相对来说也较为便宜。第二座小楼一室四铺,条件环境比起前一座楼自是要好了很多,但也依旧是常人住的。
而斛律弦风和慕念瑶住下的第三座小楼,则是一人一屋,内里的装修等等也都是非常讲究的,各屋还配了一名丫鬟,一名侍从,供下榻之人驱使,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最上乘的。
这家客栈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明紫楼。
一连几日风餐露宿,尽管慕念瑶心里叫苦不迭,但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可现下终于看见了软软的床铺,自然是不假思索地扑了过去,不停地用小脸蹭着枕头和被褥,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说枕头太高难睡了。
浅秋自然是将她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微微的弧度,将两人的行礼放置在橱柜中,而后她转到外屋瞧了瞧那张床榻,虽看上去不如里屋的,但有总比没有的强,于是她也暂时放开了平日的拘束,倒头就睡了下去。
直到傍晚,舞絮才来敲门,说是斛律弦风请慕念瑶一同用晚膳。慕念瑶半梦半醒之间被浅秋拖起来,直到她替自己拾缀好了一切,才算是有了一点清醒的模样。
相较之下,斛律弦风的日子似乎就没有两人那么轻松了。近几日来,似乎总有几批不同身份的人跟在他们的车架之后,有一批是极为隐蔽的,他们似乎从来不会逾越过某一界限,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剩下的那几批不用说,自然是不怀好意,不是山野中的强盗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只是多亏了第一批人马,他们才能够平安无事地进入沧州。
侍卫的雾翔眼见着他稍显烦躁的面容,却也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帮不了任何忙。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时,门边响起了舞絮规矩的叩门声。
闻声,斛律弦风随即伸手揉了揉额角,而后收起了先前那副愁容,换上了往日淡然如水的模样,才瞥了一眼雾翔前去开门。
看着空无一物的桌子,慕念瑶皱了皱眉,走到斛律弦风身边坐下,嗤笑道:“三哥难道叫我来吃空气的吗?怎么什么都没有呀?”
斛律弦风虽然不知道她所说的“空气”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猜想着也知道她说的定算不得什么好话,好笑地摇了摇头,再次朝着雾翔使了个眼色,对方随即会意,转到门外似乎是与谁说了几句,不多时便有人排着队将热气腾腾的饭菜送进屋子里来。
眼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慕念瑶自然是食指大动,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只顾着睡觉,连午饭都错过了,此刻更是几乎快要忍不住蠢蠢欲动的双手了。
斛律弦风看着她这副模样轻轻勾起了唇角,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发,笑道:“你从中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吧,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饿着了。”
慕念瑶讪笑着拿起筷子:“嘿嘿,几天没看到床太激动了嘛。”
斛律弦风轻笑着摇了摇头,拿起筷子为她布菜,同时不忘说道:“既然饿了就吃吧,在三哥这里没有那么多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