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成欢-第2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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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次,多了郑贵妃这个变数,只怕元昌帝是难有幸理了。
若元昌帝真的驾崩了,郑贵妃和宁王准备多时,必然不可能完全没有防备,而许皇后和太子这边也是准备多时,到时候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不知道,越之,他现在如何了。
顾青未这样想着。
明明才与宁致远分开没有多久,但她却已经开始想念了。
外面也许并不平静,但定国公府里却是一片安宁。
在安平长公主提到宫里的事之后,众人便也知道这件事不应该再问下去了,于是转移了话题又聊起了别的。
不过,到底心里装着事,众人的谈兴都不高。
眼见着时辰已经不早了,安平长公主便安排了客房给众人休息。
这一群女眷中,老的老幼的幼孕的孕,紧张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确实都有些乏了,谢过安平长公主之后便都各自回了房休息不提。
顾青未与众人道别之后也领着丫鬟们回了漱云居。
看今晚这情形,宁致远大抵是不会回来了。
与宁致远成亲近两年,这还是第一次顾青未一人独自入眠。
可以想见,这必定会是个漫长的夜。
……
时间倒退回下午,宫里。
御书房里,元昌帝伏于御案之前批阅奏折。
虽已年届半百,但近半年来的元昌帝却始终身强体健,而且每日都精神十足,这已经成了元昌帝近来颇为得意之事。
元昌帝登基多年,从来都自诩是个勤奋英明的帝王,即使这半年来分了很多的精力在别的事上,但对于政事也算是勤勉,并未像史书上的那些昏君一般庸碌。
用御笔在一份奏折上写下朱批,才一放下笔,就有惯会揣摸元昌帝心意的当值太监将温度正合适的热茶放到最顺手的位置。
元昌帝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然后正要继续批阅奏折,就听外面有宫人禀报的声音,“皇上,翰林院侍读周大人来了。”
“传。”元昌帝只说了这一个字,手中的笔却是未停。
片刻之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穿了一身官服的周谨之走了进来,然后立在御案前,“微臣见过皇上。”
元昌帝这才抬头看了周谨之一眼,面上带了笑,“周爱卿来了。”
周谨之又是一礼。
他如今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主要职责是替皇帝、太子讲解经史,元昌帝历来勤勉,亦时常有以史为鉴之说,几乎每日都要召了翰林院的学士们讲解经史。
而今天,就是周谨之当值。
周谨之向来话不多,就算是在元昌帝跟前也从不会学旁人那般溜须拍马,他在朝为官也有些年头了,元昌帝对他的脾性倒也知之甚详,并未计较周谨之的沉默,而是让随侍的宫人们替周谨之看座。
“爱卿稍坐片刻,待朕将这几本奏折处理完了,再听爱卿讲解经史。”元昌帝对周谨之也算得上是极为欣赏了,连着说话的态度都和气得紧。
周谨之轻声应了“是”,便坐下静静等着元昌帝批阅奏折。
大概一刻钟,元昌帝总算将手边的奏折都批阅完毕,尔后才召了周谨之到身边来,“上次讲到哪里了?”
周谨之并未有任何的迟疑,道:“回皇上,上次讲到雍朝灭亡了。”
替元昌帝讲解经史,这是翰林院多名官员共同的职责,若是换了个心不够细的,没有注意到别的同僚进度讲到哪里,在元昌帝这里倒还要出了丑。
听到周谨之的答复,元昌帝略沉吟了片刻,点头道:“还是周爱卿记性好。”
说到“记性”这两个字,想到自己最近记性越来越差,元昌帝蓦地脸上就是一沉,但随即就又调整了过来。
“皇上过奖了。”周谨之又是一礼,然后翻开史册,为元昌帝讲解起来。
雍朝是早已亡国数百年的一个王朝,开国皇帝亦是个有雄才大略的,只可惜后继者一代不如一代,尤其是雍朝的末代皇帝,也就是雍哀帝,不理政事不说,还迷恋于长生之说,多次派人寻访海外仙山仙岛,更召集天下道长为其炼制可使长生的金丹,为此不知道有多少道士死于宫门之中。
有这样一个皇帝,雍朝的灭亡当然不能理解。
那位雍朝的末代皇帝最后也就是死于金丹之上。
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什么长生,那些道长自然是最清楚这一点的,哀帝因为不满道长们炼制出来的金丹,一边大量的杀人,一边又将各地闻名的道士都抓进皇宫逼着他们炼制金丹。
后来,几位道长自知绝无幸理,联合起来炼制出了一枚据说有长生之效的金丹。
雍哀帝大喜过望,不顾任何人的劝阻,服下金丹就暴毙而亡。
☆、第535章 谈话
后来那些炼了金丹给雍哀帝的道士们自然都没有好下场。
但雍哀帝这个帝王却因为迷恋长生之说而年轻轻轻就暴毙,这也足以叫后来人心中生出警惕来了。
雍哀帝的突然暴毙给雍朝带来了极大的动荡,其时哀帝唯一的儿子才不过刚满月而已,这小皇子还没来得及在众臣的拥护之下登上皇位,雍朝各处就已经因为哀帝这个昏君终于归西而弹冠相庆,尔后各种起义立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雍朝自此也陷入风雨飘摇之中,短短一年就彻底亡了国。
周谨之讲解起这段历史,条理清晰、语速适中,将这雍朝的灭亡讲解得深入浅出。
元昌帝对这段历史格外的看重,从头到尾都一直在侧耳听着周谨之的讲解,直到周谨之讲完雍朝的灭亡,元昌帝面上又是怅然又似乎有着隐隐的愤怒,也不知是为了哪般。
“周爱卿……”元昌帝突然点了周谨之的名字。
周谨之恭敬地低头,“皇上有何吩咐。”
略沉吟了一会儿,元昌帝问道:“爱卿也觉得,雍朝的灭亡是因为哀帝服食金丹吗?”
周谨之没想到元昌帝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当即就是一怔。
“回皇上,臣以为……”
他随后张嘴欲言,却又被元昌帝打断了。
元昌帝摇头有些失笑的模样,“算了,朕也只是随口问问,周爱卿继续讲吧……”
虽然觉得元昌帝有些反常,但周谨之却是时刻谨记自己臣子的身份的,于是又是低头一礼,就继续讲解起雍哀帝暴毙之后雍朝的风雨飘摇,以及后来一个王朝的建立。
时间大概又过了两刻钟,周谨之讲完一个阶段,顿了一顿正准备继续,元昌帝那里却突然有了异动。
手掌抚上胸口,元昌帝紧紧拧起眉头。
原来充沛的精力慢慢从身体各处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又一阵的疲乏,那种种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明了的老迈时特有的姿态,让元昌帝心里陡然就生出一股股恐慌。
没有人不怕老,不怕死。
尤其,他还是坐拥了天下的帝王。
他的手里,他的脚下,都是属于他的江山。
拥有了这些,他又怎么能甘心某一天闭上眼之后就再无法醒来,他又怎么愿意江山永固,自己却一天天的垂垂老矣?
所以,即使他为此而做些什么,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想说服别人,元昌帝压着心里越来越多的恐慌,如此想道。
是的,所以,他就算服食了金丹,也是想更好的治理这大好的江山!
这些话显然将元昌帝自己说服了。
他压下这因为金丹而起的种种思绪,心里随后便只剩下了愤恨。
自郑贵妃进献了金丹之后,元昌帝就一改之前的病弱老迈,而是有了仿佛回到壮年时的健壮,可那金丹明显是有缺陷的,这才不到半年,药效竟然就在减弱了,从前还是每五日服一粒,到得现在,竟然一粒金丹都管不了三日!
若是再持续下去,到得一粒金丹连一日都不能撑下去之时……
元昌帝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恐慌。
尝过了拥有强健身体的滋味之后,让他如何接受自己只能像个普通的老人一般老朽?
前些时日,郑贵妃说过的,要让那位道长改良金丹的配方,以增强药效的!
想到这里,元昌帝心里就是一喜。
没错,这金丹的效用一定还能有所增强!
感受着身体上那让他恐慌的虚弱,元昌帝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什么雍朝之事,立即面露不耐地冲周谨之摆了摆手,“爱卿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朕有点事要处理,稍后再来听爱卿讲史。”
周谨之微微一愣。
但元昌帝这个做皇帝的都已经开了口,他当然没有置喙的余地,于是站起身朝着元昌帝躬身一礼,又往后退了两步。
元昌帝这时正急着去永和宫找郑贵妃拿金丹,看也没看周谨之一眼,就强自压下身体上的不适,迈着微有些踉跄的步子,往了永和宫而去。
永和宫里。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郑贵妃和宁王促膝而坐,其他的宫人都被郑贵妃遣下去了,因而这平时看着华美庄严的宫殿里,这时格外的显得有些空旷。
宁王面上既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他看着正端坐着的看起来形如三十左右的郑贵妃,有些不安地问道,“母妃,这样真的能行得通吗?”
郑贵妃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
这个动作由即将做母亲的人做起来,原本应该是带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与期待的,但郑贵妃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喜悦,手掌在肚子上摩挲了片刻,仍戴了金丝甲套的尾指一用力,那尖尖的甲套便隔了单薄的夏衫,深深的嵌进她高隆起的腹部。
冷漠,甚至是冷厉的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柔情的动作。
这情形……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些诡异。
倒不似个即将做母亲的人,而像是那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一般。
宁王原本还有些急切,看到这一幕,心中蓦地就是一寒,“母妃……”
听到宁王这一唤,郑贵妃才悠悠回过神来。
她轻轻瞟了宁王一眼,声音轻柔,语气之中却是不容质疑的肯定,“为何行不通?”
宁王看着面无表情的郑贵妃,想起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即使知道郑贵妃都是为了他在谋划,却也不可避免的对自己的生母有了几分畏惧。
好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母妃,如今储位早就已经定下,要让父皇改变主意何其困难,更何况皇兄在朝中还有那么多的大臣支持着,儿臣恐怕……”
对于宁王的顾虑,郑贵妃却半点也没当回事。
她仍低头看了自己的肚子,“没有什么恐怕,要将皇位传给谁,别人说了不算,只有你父皇说了才算,这天下,毕竟还是你父皇的。”
郑贵妃说着这样的话,眼中却有着淡淡的讽刺闪过。
☆、第536章 天真
天下。
这是两个让人何其向往的字眼。
而只要坐上那张龙椅,就能坐拥天下,任是哪个有志男儿,又岂能不动心?
宁王自幼就生长于宫廷之中,又因为郑贵妃的原因而得了元昌帝的青眼,这么多年来就是比起占了嫡长二字的太子都没有任何的逊色之处。
很多时候,看着元昌帝在面对自己时表露出来的喜爱与慈祥,他都会隐隐有种错觉,觉得元昌帝最是看重他这个儿子,这大周朝的壮丽江山,将来也许就该由他来继承。
但,再怎样逼真的错觉,也只是错觉而已。
到了最后,被封为了太子的,仍是他的皇兄。
若要说不甘,宁王当然是不甘心的。
都是元昌帝的儿子,凭什么太子只因为“嫡长”二字,就能生来比他高贵一点,若是论起父皇的宠爱,这宫墙之中,还有谁能越得过他的母妃去?
这既然是楚氏的江山,当然也该有他的一份!
从小到大,宁王都是这样在心里与太子,与他自己较劲的。
也所以,在后来元昌帝因为《闺范图说》一事而震怒,从而立了端王为太子之后,宁王才会那样不甘心。
也是在那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正会替他打算的,也只有他的母妃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郑贵妃又拿出了主意,道是要替他夺回太子之位,宁王又哪里能有不应的?
而现在,他们苦心半年,总算是有了些成果了。
在宁王想着这些时,郑贵妃却又是冷笑一声,“你父皇虽然向来可以算得上英明,但他的心思其实很容易就能猜到,一个平时见着一根白发都要沉着脸让宫人立即拔了的人,在突然尝过了一朝从老迈变回健壮的滋味之后,他难道还能再舍得下?”
“……就算是毒药,只怕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郑贵妃冷着脸道。
提到她平时见了总是娇声恭维着的元昌帝,她这时的语气之中只有满满的不屑,又哪里还有一丝半点的敬重?
而听了郑贵妃的话,宁王心中也只能浮现出一个词。
饮鸩止渴。
事实就是如此,元昌帝是个英明勤勉了几十年的帝王,他不会不知道历史上有多少帝王是因为服食金丹而亡的,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服食郑贵妃进献的金丹。
他不知道金丹的危害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他只是在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