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二三日常-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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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妩又同沈栖道嘱托进去后的规矩,宽慰她皇后娘娘是再和善不过的人,让她不必紧张。
这话还未说完,里头就传来了个身宽体胖的大太监,那太监挥了挥手中的拂尘,“裴老夫人,随奴才进里头吧。”说着目光也在沈栖身上转了一道,示意一并入内。
☆、第154章
殿中各处都点着灯台,宫娥分立两侧垂首敛目,偌大的宫殿中竟然半点声响都没有。沈栖垂着眉眼没抬头张望,随着前头带路的太监缓缓停下了脚步。只听见那太监的声音恭敬了许多,朝着上位方向道:“娘娘,裴老夫人来了。”
沈栖就跟着裴老夫人跪了下去,只是还没做完礼数,那顶头就传来了一道雍容华贵的声音,“裴老夫人快快请起——”似乎是因为从来都身居高位,那声音中带着叫人不可睥睨轻视的贵气。
方才那大太监立即殷勤的上前扶住了老夫人,沈栖仍旧跪着等听见了上头的指示才起身。她目光偷偷瞄了一眼,只见一个宫妆妇人正坐在上头,身量略微有些丰腴,保养得宜,约莫三十余岁,一张芙蓉面在精心的妆容下头瞧不见半点岁月的痕迹。她吩咐了宫人安排座位给这两人,才视线转向沈栖那处略疑声问道:“这是——?”
老夫人不卑不亢,立即回了她沈栖的身份。
沈栖也重新起身见了一次礼。
皇后赞许的点了点头,对着老夫人道:“可见老夫人是有福之人,去年才找到了失落在外的孙儿,这刚入府的新妇也是得宜大方之人。”过后又言语了两句,忽然将话锋一转,“怎么这时候入宫的,是不是找本宫有事?”
皇后原本自己有事,不然也不能挑了裴妩今日去镇国公府,只可惜老国公不在府中,裴妩回宫之时就已经交代清楚了。不过眼见来人必然是为了什么紧要的的事,她也就暂且将这先压了下来。
老夫人敛了敛神色,才刚要起身说话就叫皇后娘娘示意坐着说,更叫宫娥上了茶果以示她安心。等那一通话将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了,皇后面上神色也凝重了许多,“老夫人这话当真?”
裴老夫人珍重点头。
而皇后心知这绝非小事,立即问:“圣人知道了吗?”
“老身的两个儿子都去前殿求见了圣人,事情还没几人知晓。”
皇后眼中明显松了一下,她眉头轻轻攒着,忽然站起了身,“你们还是随我一快去圣人那。”
沈栖原本不明缘故,等到了含乾宫发觉无召想见圣人谈何容易,裴松和裴礼两人还在殿外跪着没能进去。见了是皇后娘娘领着人来,那守门的总领太监才稍稍换了脸色,笑着迎了上去:“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沈栖站在皇后后头瞧不见她脸上神情变化,却能听出她声音里带了些许愠怒,“怎么还叫两位裴大人跪在这边!”
那太监稍稍转了脸色,“方才圣人用过药,已经入睡了,奴才也实在不好进去打搅。圣人这阵子夜里头总是睡不安稳,好容易才……”她一面说着的这话,一面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皇后的面色。
沈栖站在老夫人身后,却将这太监的面目看得一清二楚。可真是个刁钻油滑的,说了一大通就是为了搬出圣人挡在跟前。
裴松、裴礼两人苦跪在殿外正是一筹莫展,正在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却没想到这时候老夫人请了皇后娘娘过来,不由松了心中悬着的大石。
皇后提高了声量威吓了一声:“还不让开!”
太监也有些绷不住,他何尝见识过这样厉色的皇后,心中一颤,果真往后推开了脚步。偏偏这个时候,忽然又插入了一道声音,“母后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能让而儿臣□□,儿臣愿为父皇和母后分担。”
沈栖巡声看上过,见来人正是赵王,蟒袍玉带,端的是贵气逼人。他微微眯着眼,目光就落在皇后身上,目光中的神情也谈不上恭敬,只能说是寻常。
赵王那目光随即在地上跪着的两人身上一转,蓦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一声,“本王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非要打搅父皇安歇,原来是镇国公的那事……”
从他口中的说出的事竟然变得稀松平常并不值得这般对待了一样。皇后也实在没想到他这时候会忽然出现,挑着眉头道:“你也知道了?”
赵王嘴角微微一笑,“母后难道忘了,前几日父皇才刚京畿兵马都交给儿臣暂统了。方才已经有人向儿臣禀告了这事情。”
“其实不过是几个乱臣贼子的闹剧,母后不必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打搅了父王,叫儿臣就办就是了。儿臣方才已经派了五千精锐前往,必然让那些有异心之人一个都逃脱不掉!”
“你派了五千人马过去?!”皇后那庄重的声音明显变化了。
不光是皇后,就是在场的几个知情人都神情震动。沈栖暗中打量这位赵王,更是不知道他发下这命令到底是何种心思了。
镇国公被贼人掳劫虽然紧要,可更紧要的这事背后所藏的用意。
劫持镇国公明显只是为了引起人的注意,他们扬言要圣人放了先帝之子才是险恶本意。如今先帝之子有两个,且不说这真假,但就“让圣人放了先帝之子”就已将矛头直指了圣人。更何况先前出了这么多事情,都是因这“先帝之子”而起。此人莽撞的带人去剿灭,岂不是真教人觉得是圣人有意要杀自己的侄儿?
只因涉及这些种种,老夫人同两个儿子才不能自己拿决定,这非但是关系老国公和裴棠的性命,更是镇国公府满门上下的性命之忧。
这桩事只有悄悄处置才能掌控局面,倘若……这五千兵马当真去了,只怕引起的后果远超乎想象。
赵王神情照旧,似乎并不惊讶于这几人反应,反问着道:“难道乱臣贼子不应当剿灭?”
他这话问的时候,紧闭着的殿门忽然从里头打了开来,走出一个年岁颇大的太监,声音浑浊带着沉沉暮气,缓缓开口问:“圣人问外头出了什么事?”听了原委他便进去通传了,等再出来的时候便领了皇后几人入内。裴松特地缓了一步,叫沈栖留在殿外候着,又看了一眼方才跟前同来的裴妩,示意两人相互照看些,随后就跟了进去了。
沈栖自知现在身份,能跟着入宫已经是网开一面,再要去面见圣人则是绝不可能的。可……旁人都进去了,怎么唯独这赵王还逗留在外头?沈栖心中才刚有这样的疑惑,赵王就已经将目光直然不讳的投在了她身上,渐渐的,轻佻浪荡之色全部从眼底泄露了出来。
赵王抬手抹了抹嘴角,“不如裴少夫人跟本王先去偏殿坐一坐?”
沈栖心中嫌恶,更觉得此人面目可憎十分猥琐,可偏偏他身居上位,即便是不肯也不能回绝的叫人太难看了。“民女不敢。”
“嗤——”赵王似乎被沈栖逗笑了起来,“有什么好不敢的,父皇传他们的问话,难道还会将人吃了不成?少夫人似乎对圣人颇有……”
“王爷!”裴妩忙上前一步作礼,“臣女的三嫂初次入宫不懂宫中礼仪,并非有意冒犯圣人,请王爷见谅!”
赵王抬着手吹了一下手指,狭长的眉眼中透出一抹精光,仿佛方才还仅剩的一些心平气和都被磨光了,语气也跟着不自觉的冷了两分,“懂不懂规矩另说,只消能听得懂人话就成。少夫人总不至于不肯给本王这个面子吧?”
沈栖不想在圣人宫殿之外还敢这样不加掩饰的张狂,她非要强硬着待在门口也非不可……正左右思量的时候,赵王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难道少夫人不想知道自己夫君现下状况如何?”
赵王那语气中明显带了刻意的笑声,衣袖中稍稍露出了一块翡翠玉佩,说了这话径自往侧殿走了过去,也不再多纠结沈栖去与不去。
裴妩在宫中已经呆了一段时日,自然深谙宫中的生存之道,她更是清楚明白现在的赵王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是到了能只手遮天的地步。此番若是没照着他的意思来,只怕往后便会将这么一点小事千倍百倍的还在那人身上。裴妩自然能看出沈栖的不情愿,可再不情愿总也……裴妩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沈栖已经不吭声个跟了上前。裴妩愣神片刻也疾步跟了上前,心中想着不论赵王意图何为,两个人一道总归有照应些。
且说赵王早先一步进了侧殿,慵着身子躺靠在的圈椅上,瞧见来人忍不住抚摸着手鼓了两下掌,“好、好、好……要不是搬出裴棠来,只怕少夫人不可来。”他抽出袖中之物,大大方方的递了过去给身边宫娥,“去给裴少夫人瞧瞧仔细,可是不是他的贴身之物。”
裴妩并不知道这两人之前的那一番低语,自然跟着惊讶,挨近了沈栖低声问:“可是三哥的东西?”
沈栖点头,将东西攥紧在了掌心。
☆、第155章
“少夫人认得此物最好,倒也不枉费……”赵王稍稍顿了一下,像是欲扬先抑,“不枉费本王派了这么多人前往。”
裴妩立即欠了欠身,前先一步恭恭敬敬的回道:“多谢王爷。”她之前听了前因,如何不知赵王此举无疑是火上添油。
赵王却是丝毫不将目光投向她,只如没听见这话一般,视线仍然是落在沈栖身上。他漫不经心的侧倚着,手指摩挲,似乎就等着前头那人开口。
沈栖握紧了手中玉石,磕在掌心有些生疼,“劳烦赵王费心。”
“到底是关系到镇国公,何谈什么费心不费心。”赵王脸上这才稍露了几分笑意,意味深长着道“说来本王跟镇国公府上也是颇有渊缘,本王侧妃当年还寄住在几月。”
沈栖眉头微颦蹙,目光坦然的回视着赵王,心中暗道这人兜来转去似有旧事重提的嫌疑。当初年前他盛势去的裴府别院,虽薛年玉受伤后也态度强硬,可这事后来却没再提及。
沈栖虽然几回问裴棠都被不痛不痒的揭了过去,可也知道这也是因着镇国公在朝中位高权重,加之此时朝局不稳之时,赵王虽然想借着这桩事情发难,可到底不敢轻举妄动。
此番一联想,沈栖心中猛的乱颤了几下,暗道这回难道是此人早打算好的奸计不成?只消他稍微做了手脚,那五千围剿逆贼的兵马就未必是救人亦可是杀人的了!倘若赵王先前还忌惮镇国公,这不回不正好能除之而后快?!
沈栖神情青白,可那一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却透出了坚韧锐利的光亮,才刚酝酿着要开口,外头就进来了个白面小太监,“皇后娘娘叫奴才来请裴女官。”
裴妩生疑,看那小太监面生得紧,既不像是皇后身边的人也不是圣人身边惯常伺候的几个。
当即,赵王就开了口:“既然是母后那传人,裴女官还不过去?”话音中显然带了几分不耐烦。这裴妩自打入宫就一直在皇后身边伺候,赵王不愿跟她正面冲突,遂才找了个寻了借口叫她出去,见她这般磨蹭便知道她定然有所怀疑,可碍着礼数哪有不出去的道理。
赵王这样一开口催促,裴妩纵然再有多少不迟疑也只好出去。然而到了这个时候,裴妩焉能看不出赵王别有用意,只能朝着沈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自己小心。
待裴妩出去,殿中伺候的宫娥太监也退下了一多半,也因着此时天色已黑,偌大的侧殿只两处灯台亮着,显得尤为空旷森然。
赵王嗤笑了一声,“非但是本王的侧妃跟镇国公府关系斐然,本王跟少夫人也是交浅言深。去年中秋诗会的一首诗,着实是让本王惊赞不已,一力推荐。”他说话的语气缓慢,眼眸眯着似乎将一切繁复的心思都掩藏了起来。
沈栖直直的迎着此人目光,平稳了声音才道:“王爷这般安排,必然不是叫我来叙旧的,有话……不妨直说。”
“果真是个极聪敏的人。”赵王从上头座上站了起来,嘴角含笑的走了过来,一直到沈栖跟前才止住,探出身在她耳边低沉了声音:“当初少夫人对本王避之不及,其中多有这位裴三少爷的缘故在,就是不知少夫人这位裴三少爷是否用情至深,是否肯为了他能活命而……牺牲一二?”
沈栖暗暗咬着牙齿,面色却还维持着平稳,只是稍稍侧转过身,故作茫然的问:“不知道王爷所做说的牺牲是指什么?”
她这话才问出来,赵王就已然抬手在沈栖脸颊上轻缓而眷恋似得触碰了一下,而他细长眉眼中所流露出的欲念也一目了然。
赵王低哑着笑了一声,抹抹嘴:“本王想要什么,你心中早已清楚。沈栖,当日若不是你处处避开又有裴棠横插一杠,现在本王府中的侧王妃……就应当是你。”薛年玉虽未必不如沈栖,可对赵王来说世间一切他都能够轻易获得,反而是不放在眼中。更何况薛年玉虽然好,到底是送上门来的。而沈栖则不然,这是他未曾得到的人,时时想起这桩憾事都犹如针刀刮一样,终有一日他要亲自了结了这样的耿耿于怀。
赵王只当沈栖是笼中鸟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