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澜露-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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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之季,八哥身染伤寒,没几日,竟茶水不进,奄奄虚弱,在府中静养,病情每况愈下,御医束手无策。多少人私下都放出难听话,说八爷这会子,全然是听天由命,等死罢了。
外人冷眼旁观也就罢了,可皇上在三哥的奏折上,御笔朱批,让御医为八哥“勉力医治”,这四个字,太过无情,等同于让八哥听天由命,着实寒透人心。据闻八嫂一见奏折,眼泪就落下来,怕耽误八哥养病,半个字也未曾透漏。
到了初秋,病情还是全然不见起色,屡有不治的消息传出,闹的八爷门客个个人心惶惶。御医奏报皇上八阿哥的病情,皇上此时的朱批,却是说八哥历来好信巫医邪术,不肯好好诊治,却被无赖小人哄骗,吃了太多无谓的药,体内积毒太多。此时一举病发,若有幸得以痊愈,就算他有造化。倘若体内毒气不干净,再用补药救治,估计是难上加难。
可口气听来,更似是一种讽刺,对他之前的种种过往所为的严苛讽刺,半点情面都没留。这些事,众人都严防死守的瞒着病重的八爷,他本就优柔细腻,心思细密,易沉湎伤怀,若再闻此打击,恐怕真要不治。
皇上侍奉皇太后于塞外散心回京,驻扎畅春园,途中必是要经过八哥养病的别院。为避免相遇,皇上口中未曾言明,却无意间透露出自己的心意。说皇太后年事已高,不宜沾染污秽病气,这对年老之人,恐多有不利。这意思很明白,病重的八爷就是污秽病气,不可让皇太后受到危及。
三哥、四哥、五哥等几位年长皇子,见皇父已然有所旨意,虽为难,却在商议之后,力劝皇上下旨,命八哥从邻近畅春园的别院,搬回城内的宅子。这一言行,尽管是皇上授意在先,可众人却心知肚明,对于已近乎性命垂危的八哥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弄不好,这条性命,就要交待于返城途中。
大部分人全在静观其变,暗中观瞧皇上的脸色,再行定夺。可偏偏此时,唯独九哥没耐住性子,他本就是热诚之人,行事坦荡不羁,全凭心意所为。先不谈他与八哥往日的兄弟情义,放在此时,他就已然是路见不平,仗义执言了。
“儿臣以为,八哥现在病重如此,若移往家中,万一遭遇不测,谁能承担此责?”,九哥话虽说给众人听,可眼睛却盯着四哥;方才三哥提了话头,就不再言语,五哥是九爷亲哥哥,素来亲密;唯独四哥与九哥平日就往来无多,性情不合,虽无过节,可也谈不上兄弟和睦。况且方才,四爷确实极力提议让八哥回府养病,他话说的最多,自然引起九哥的矛头相对。
九哥才一开口,身旁沁玥将我手紧紧攥住,我知道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感觉出已然是手指冰冷,手心冒汗,再偏头看,九福晋的脸色都已近乎煞白,也是,这个形势和节骨眼上,除了九爷至情至性,谁还敢再强出头。难保一个君心难测,就满门遭殃了。
“哦?确实啊,八阿哥此时病的极其沉重,已然不省人事,要是把他移回家,恐怕朕是难辞其咎了?”,皇上连眉毛都没挑一下,言辞不屑,口气冷漠,虽没怪罪九哥,却也没把八哥的生死放在眼里。
旁人见亲爹都如此冷淡,哪还敢再多言半个字,也都嘻嘻哈哈的随声附议,随圣驾离去。
“我迟早让这傻子给气死!你看着吧!”,九福晋的手缓缓松开,不着痕迹的长吁口气,眉宇间全是忧愁神色。看得出,她方才,估计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汗毛倒竖了,索性平安无事……
虎毒尚且不食子,看自打太子落势,就为这储君之位,已经死了多少朝臣,牵连多少皇子圈禁受罚,江上难守,最是无情帝王家……
“十四,我问你个字,上回准格尔格格猜字谜,写了蒙文,我不认识……”,想起小册子上的字,还剩几个没明白,就趁十四小爷心思烦乱的时候去请教他,估计他此时正为朝廷琐事困扰,没空琢磨我。
“哦,藏……,猜字谜?”,他到底还是低头沉吟了片刻,估计是有心怀疑,可架不住眼前奏折堆成小山,不得已,又埋首奋笔疾书。
“嗯,玩来着。你早些歇着,别太累……”,把红枣茶悄悄放在他手边,掩好书房门,静静退到院落中。
明月皎洁,清冷如水,剩下几个字,不用再问,也已然大白于世。
藏地全览图……
早有耳闻,准格尔大妃是藏地贵族之女,想不到,这件封金小册子,原是,她家乡的全览图,怨不得宝贝似的带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好痛苦好痛苦啊,下章十四就要去打仗了,再回来,恐怕两人就生死相隔了。我想尊重历史,想符合当时的清规戒律,可让十四和二少分离,真是很难过。
二少真给力,偷来个宝贝,吼吼,和当年的桃子一样,多好的宝贝都难不住,咱燕随风少爷是江洋大盗出身啊~~~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深秋的时候,京城一派萧索景象,收拾院子的仆人最辛苦,落叶扫也扫不干净,积了厚厚一层,脚踩在上头软绵绵的,还发出沙沙的声响。
晌午才过,就见着后院冒起烟火,吓的管家以为哪里不小心起火了,急忙忙带着太监提水灭火。等发现是他们主子爷带着儿子烤肉吃,烟熏火燎的满院子全是味道,也只好悻悻然退下,再不敢多言语半句。
“整个家里,就数你最胡闹,带着头折腾,看给管家吓的,也不知道让儿子学点好!”,檐下风小,索性坐着慢慢喝茶,看他们几个忙活半天,谁也不去吃,全是图个新鲜。
“额娘,您先吃……”,春儿用白瓷描红梅的碟子盛上新烤好的肉,递到我面前,他如今已过了十四岁,眉眼舒展,像极了浅香。
“春儿到底是我大儿子,就是比你弟弟们懂事,知道有好东西,先来孝敬额娘。”,接过碟子不敢怠慢,忙尝了几口,才放在一旁。眼角瞥见十四小爷望向这边,嘴角似有隐不去的笑意,母慈子孝,这情景必是他所乐见,尤其春儿的言行,一举一动,他都更为看重。
春儿心机深沉,和他亲娘太像,敏感细腻又争强好胜,很多地方,他知道如何去讨他父亲的欢心,只是旁人永远也看不透这孩子真正心思;就如太监密报,春阿哥曾有许多次,暗中到西郊寺庙去探望浅香,可这些事他都瞒的严严实实,不肯透露半点风声。
方才夸奖春儿,弘明只是抬抬眼睛,笑的意味深长,连半句争辩都没有;想来他对我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必是心知肚明,对他春哥哥从小得宠也习惯了,所以绝不会去逞强较真。
“额娘,皑皑要烤个最好的才给您端来,不是不懂事!您说过,这辈子要倚靠皑皑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皑皑才不管什么是客套礼数,冲过来就从背后搂住我脖子使劲摇晃,撒娇耍赖的要我改口,连之前的玩笑话,也给嚷嚷出来,惹的丫鬟都在旁边偷着笑。
“倚靠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起开!”,皑皑的娇还没撒够,被他爹一手拎起来,扔到一旁;这人欺负孩子不知羞愧,还要挑起眉,再瞪几下眼睛才算解气。
“好了!你添什么乱!我且问你,八哥身体如何了?可好了没?”,本想回手将他一把推开,谁知人家还挤着坐了下来。
“病是好的差不多了,皇上也开恩,给恢复了之前的俸禄,好歹能维持那一大家子的开销,可供养门客,就吃力了点。不过就算如此,朝臣中,八哥威望仍是最高,大臣都说他是诸位皇子中,最贤能之人。可惜啊,立储的人是皇上,又不是朝臣,八哥算是走错了门路……”,小爷说的漫不经心,看来他对世情了解的一清二楚,可算不用我太操心挂怀。
“对了,这给你吃!”,才要开口,手上多个温热的东西,低头看,是个小巧的烤白薯,略微露出糖浆,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我拿这个捂捂手算了,当着儿子,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张嘴去吃……”,看三个儿子都在眼前,当娘的谁好意思捧着白薯肆无忌惮的吃,往后还如何拿出威严管这个家。
“那你当初,干嘛当着我吃的热火朝天的?好歹也是个芳龄二八的黄花姑娘!当着男人,说吃就吃!我现在也忘不了,大雨滂沱,地上都要淌成河了,有人也不在意,就知道吃,香甜的气味,勾搭我也想吃……”,十四倒是不在意,偏头看我一眼,微微笑起来,他目光沉溺,仿佛又记起几辈子前的往事。
“你不是嫌脏吗?”,就会装,这会子说什么别人勾搭他吃,明明当时厌恶的要死,怎么翻脸就不承认,以为我都忘干净了是怎么的?
“我当时不好意思,素不相识的,就和人家姑娘分东西吃……”,他将头偏向一边,许是触动往日情怀,羞涩劲儿又涌上来,怪不得九哥说,十四爷看面相是风流不羁,骨子里是个傻了吧唧的纯情种。
“瞎说,你当时叫我贤弟的,怎么就扯上姑娘了?”,他当时明明随风贤弟、随风贤弟喊得欢实,这会子找借口,也不至于连往事都推翻了。
“全天底下,就你最傻!”,额角被他狠狠一推,差点仰头栽过去,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瞥着我,眼角眉梢全是不屑。难不成,他当时就知道我是女扮男装?!这么些年,唯独我自己沾沾自喜,让人家占了大便宜……
“十四,你的爱妾呢?她最喜欢凑热闹,这好时候,如何不见出来玩?”,这当然是玩笑话,早过了争风吃醋的年月,话茬点出来,自然是有用意。
“爱妾?谁?娇雪?没瞅见,你有话直说,拐弯抹角的招人生气……”,果然他脸色立刻就挂不住了,多大年纪了,还是孩子脾气,半点都不识逗。
“哟!还生气了!”,使劲戳了他脸一下,却被灵活闪开,“十四……,娇雪和八嫂走得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今儿早上,又看见她出门,细问了管家,说是八福晋请。我倒不是说,不让她和八嫂走动,只是眼下情势混乱,外头闲言碎语叫人不由得多想。况且,她历来就没脑子,你又和八哥常来往,只怕,混的越近,就越容易节外生枝……”,八嫂是通到底的直爽脾气,娇雪是一点就着的爆炭,两人都是禁不住三两句糊弄就任人摆布的主儿,现在凑一起,如胶似漆的,恐被有心人利用,平生是非口舌。
“我回头说她两句就是了……,她和八嫂许是就伴解闷,都是深闺内眷,也没什么把柄落好给别人。你别操心这些,现在眼瞅着天又凉了,仔细症状反复才是……”,十四爷这个人,聪明缜密,他言行多半淡漠,可其实主意定了,谁也管不了。也不知他是真没把娇雪的事情当回事,还是刻意敷衍我,隐隐之中,总觉得心神不宁。
太子被圈禁的紧密严实,可还是心未死,屡屡用奇招和朝臣暗中通气,意图翻身,可皇上就拿他当个游戏,但凡和太子有所往来,尤其是助其谋逆的朝臣,全部施以重罪,流放抄斩者不少,无非是杀鸡儆猴,让太子彻底死心。
准格尔头领策妄阿喇布坦从京城回去之后,就听闻他遣大台吉领精兵六千人徒步绕戈壁,跨过大雪山,涉险冒瘴,昼伏夜行的用了九个多月,终于抵达藏地。包围了布达拉宫,诱骗僧人放松警惕,强行闯入宫门,刺杀了拉蔵汗,俘虏了拉蔵汗的妻子,抢走各庙重要法器,遣人回到伊犁,囚禁了六世的伊喜嘉措。
这一晃就是半年,皇上操劳神伤,又赶上皇太后薨逝,心神交瘁之下,颁布了诏书,回顾此生,大叹为君之难。冬天最寒的时候,风雪交加,片片雪花真就如同鹅毛,从天而降。深夜宫里太监传召,说老太妃已经水米不进,满口说要见十四福晋,皇上命速速进宫。
“别急匆匆走,拿着!”,临出门口,十四小爷将银熏炉放在我手中,“算了,我和你同去,在宫门外候着,走吧!”,他低头帮我系好斗篷缎带,时辰紧急,也顾不得许多,知道他也是执拗脾气,既是要同行,劝也没用。
心知不好,也不敢再做软轿,快马兼程进了宫门,却看见老太妃倚着手枕,笑眯眯瞅着我,目光在烛火的映照下,柔和慈爱,可这瞬时间,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
“澜丫头,你舍不得我了?也不常来看看老婆子,这会子,就是叫你愧疚才好!”,老太太嘴皮子仍然利索,刀子一样刻薄,可再逗趣,都惹的人更伤心。
“我……”,动了伤情,才开口讲半个字,就哽咽难言,这些年,我与她情分亲如祖孙,总觉得日子还长,如何一晃眼就到了离别之时。
“哎哟,我的丫头,我这辈子无儿无女,临到老了,幸好有你做伴儿,你也懂事,不枉我疼你。我啊,打顺治爷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