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黎-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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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而且,皇帝对这个不起眼的丫头本身,也越来越好奇了。相黎,就如她的那双极其清澈却又看不见底的双眸一样,乍看之下,让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越看,却越觉得深得看不透了。
不是她玩弄了什么心机,而是,她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个上午,日理万机的皇帝,翻着一本吴郡为请求修建堤坝与防洪水要求拨款的奏折,整整看了一个上午,都没有落下朱批。
相黎本是想随便拿一本书回去看,可是,进了太医院的藏书楼,她就有些挪不动脚了。太医院不愧是太医院,国家最高点医疗机构。《黄帝内经》、《药王宝典》自不用说,各个分科记载的书目也很齐全。不仅仅是男科、妇科、养生科,一些相黎只从刘大夫口中听过却在民间早已失传的“禁书”也都有。
第一次,相黎明白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以及“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有那“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近午时时,相黎才从太医院出来,拿了一本刘大夫很推崇的“禁书”,准备用一个下午一个晚上的时间看完它。
彩云虽有心监视相黎,但那满是油墨味和尘土味的藏书楼,她一个进宫没多久就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宫女,又哪里承受得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因为连打了十几个喷嚏被相黎礼貌的请出了藏书楼。
至于那些太医们,谁有胆子单独与一位新晋封的得宠的公主共处一室。就算清清白白,也会变成不清不白,仕途是小事,随便一句谣言,怕是项上人头都不保。
所以,要不是相黎觉得肚子饿了自己从藏书楼走出来,怕是除了皇帝命令,她呆到晚上都没人打扰她。
草草吃过午饭,相黎就开始看书。看了没几页,她就发现了问题,因为年代久远,加上可能除了把它摆进书架的那人,就再没有人翻阅过它。这本书放得都有些酥了。还有不知道是老鼠还是蠹虫啃咬过的痕迹,有些字都看不到了。
前世的相黎听说过图书馆有一批古书因为照看不周被虫蛀了,当时学校一位很有名望的退休老教授知道了那件事,气得跑到校长室大骂了校长一个下午,把时任校长骂得引咎辞职的事。
她一直觉得那个老教授倚老卖老,太矫情了。
可是,现在的她,明白了那个老教授的愤怒。只要一想到这些书是刘大夫心心念念想看到,千方百计寻找也找不到,却被这样束之高阁,甚至被虫鼠啃咬都无人过问,相黎的胸中顷刻就仿佛燃起了一股烈火,还是那种有风势助长的。
没有多做考虑,相黎就拿着书闯到了皇帝的御书房。平时一直都平静的有些木讷的相黎,一生气起来,整个人瞬间就像燃烧起来一般,双眼变得红润晶莹,双颊甚至耳根都染了绯色。
不顾门口太监的阻拦,相黎冲进去跪在皇帝书案前双手呈上那本被蛀了的医书道:“请皇上下旨检查太医院的藏书楼,以便即时修补损坏书册。”
皇帝示意追进来的太监呈上相黎手中的书册道:“什么事让你这样妄行?连‘父皇’都不叫了吗?”
相黎深呼吸了一口,握紧双拳道:“请父皇恕罪。儿臣今日翻看从太医院借来的书,发现书纸变得酥脆,而且有些地方还被啃咬得不能辨识。这本书是许多医者梦寐以求都想读到却千方百计寻获不得的孤本。里面记载着一些百年一遇的疫病的防治方法,倘若就此失传,他日再发生瘟疫,死伤将难以数计。我今日在藏书楼还看到许多久未被人碰过的孤本医书,怕也跟此书一样已有损坏。儿臣斗胆,恳请父皇下旨令人整理太医院的藏书楼,并召集太医,修补那些受损的医书,重新刊印。”说完,相黎双掌交叠对皇帝行了个叩头礼,然后直起上身,眼睛直视着皇帝的眼睛。
相黎的双眸,虽没有杀人的寒仞,却也有让人不能漠视的力量。
“自古疫病被视为上天对无道君王的天谴,你可知,你刚才妄言疫病,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即便朕有心赦你,你也难逃一个‘死’字?”皇帝毕竟是皇帝,即使为相黎眼中的执着与勇敢心惊,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
相黎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了她们这一门的祖师谢神医。可是,观皇帝神色,她还是大胆地道:“生老病死,一切皆循自然之法。儿臣以为,所谓果报之说,不过是一些宗教为了震慑信众的无稽之谈。舜乃仁君圣贤,可他当政时岂不是发生了洪水灾害,而禹也因之水有功,而被禅让为新一任君主。
疫病只是因为气候、地理条件等自然原因诱发的,当然,不能及时发现治疗,以致疫病扩散,十室九空,那便是人的原因了。
而倘若地方官吏能够及时组织救治、预防,把死伤人数减到最少。那么,百姓不仅不会因为疫病而怨声载道,反而会感谢官家,叩谢吾皇仁德睿智,选任出能治愈一方的好官吏。
所以,如果处理得当,疫病不仅不会变成天谴,还会成为上天赐给仁君圣主的试炼,让百姓知道他们是在这样一位仁爱贤德的君王治下活着。
儿臣想,父皇乃一代贤明仁君,必不会做出那‘讳疾忌医’的庸君之举。”
相黎说完,皇帝拍案道:“好!好!好!朕没想到,朕的明月公主,不仅医术好,见识口才,更是不让须眉。朕答应你,命人整理太医院藏书,并且派你做监修,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上陈朕听。”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还有所谓“骑虎难下”,相黎把皇帝捧到了那个位置上,即使他不是仁君圣主,也不好不做得像个仁君圣主。
“儿臣替天下苍生谢过父皇。不知此事何时开始?”相黎的大脑,早在跟皇帝白活那一通“疫病造仁君”时,就已经冷静了下来。此时,不忘再给皇帝扣一顶高帽子,顺便问出确切时间,以防日理万机的皇帝转头把这事忘诸脑后。
“你倒是个急脾气,放心,朕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失信。明日早朝,朕便颁旨。你如果信不过朕,你可以列朝旁听。回头,朕会让人给你准备一套朝服。”
“多谢父皇,那儿臣不打扰父皇忙碌,就此告退了。”相黎说着,起身走到皇帝御案前,拿上那本缺了字的医书,就要离开。
皇帝轻轻压住那本医书道:“人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朕帮了你这么大一忙,还要冒着跟那帮腐儒应战的风险,你一句‘谢谢’就算没事了吗?”
不好跟皇帝争抢,相黎只得松开手后退一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天下都是父皇的,儿臣不管送父皇什么做谢礼,也不过是从王土的一个地方,搬到了另一个地方而已。而且,儿臣相信,此次整理藏书,众太医必会各展所长,到时有什么新的医术进展,那也是天朝之福,万民之福,父皇之福。儿臣会同天下万民一起诚心叩谢皇恩的。”
“好一张巧嘴,你都赶上谏议大夫的口才了。朕不管什么天下,朕就是作为一个父亲,想要女儿的答谢。跟朕说说,你要如何感谢朕?”
相黎心中骂了句“难缠的老狐狸”,嘴上却道:“儿臣除一身不像样的医术之外,身无长物。连那没有住进去的大宅子和那一万两黄金,也是前几天刚刚被父皇赏赐的。再作为礼物送给您,也忒不合适。所以,儿臣唯有用心监修医书来答谢父皇。”
“你不仅长了一张巧嘴,还长了一张铁嘴,看来朕是不可能期待着你主动答谢朕了。那朕就自己说了,你突然闯进来,耽误了朕这么多时间,现在,就留下来帮朕处理奏折吧。正好,朕手有些酸了,朕说,你写,帮朕批阅奏折。”皇帝说着,从那张宽大的龙椅的中间挪了挪,给相黎腾出了一个位置。
相黎退了两步跪在地上道:“儿臣惶恐,律法有云‘后宫不得干政’,且龙椅乃天子象征,他人岂可僭越?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声音染了怒意道:“朕命令你过来坐下,这些奏折批不完,晚膳你就别吃了。”
相黎吓得浑身打了个寒颤道:“可是”
“抗旨不尊,一样是死罪。与其相比,朕命令你坐在朕身边,不过是一个父亲要与女儿共享天伦,父子人伦在律法之上,即便是大理寺卿来了,也不会治你的罪。快点儿过来,难道你当真不想用晚膳了吗?”
大棒加胡萝卜,并不是特别有骨气的相黎姑娘,屈服了。
一旦坐在龙椅上了,相黎便也不客气了。以身子太短够不到书案为由,还让皇帝命人给她加了两个垫子。
至于批阅奏折,不过是皇帝口述她记述,类似于速记员的工作,与干政没有半毛钱关系。她也心安理得的批了,只不过,想到那些大臣看到发回他们手里的批折与皇帝平日的字迹天差地别时的反应,相黎心里就有些chou。
晚餐比皇帝平时的晚膳时间晚了两柱香时间,晚餐过后,皇帝还不放相黎离开,硬拉着相黎陪他下了大半宿的棋。
因为相黎下棋不喜欢过多斟酌,所以,两个人下得都是快棋。一晚上也不知道下了多少局,相黎一直在输,而且,不管皇帝让她两子、四子还是八子,她都如计算好了一般,每局棋只输半目。
可是,相黎确实没有刻意的计算。因为随着让子的改变,皇帝下棋的手法便会改变,相黎应对的方法也随之改变。她的棋,并没有自己的棋风。一般对手是什么风格,整盘棋就会是什么风格。
至于相黎棋力如何,就如她讨厌战争一般,棋盘上,她也没有争胜厮杀的心。所以,如果对手不是一个外行人,一般都能赢她;但是,即使对手是个高手,也赢不了她太多。除了开始学棋时和遇到专业的顶级高手时,相黎输过五目以上,面对其他的对手,她一般都只输一目半目,而且是,跟一个人第一次下棋输多少,一般以后输多少也就定了。某种意义上,相黎也算是有着超出常人棋感的天才。
最后,皇帝在自己思索时看到相黎撑着下巴打盹儿,才放弃了这种没有意义的持续对局。
军令状
沐浴过后,躺在床上,相黎却久久不能入睡。一方面是过了最佳睡眠时间她有些反夜;另一方面,与皇帝对局不得不专注的她,在对局结束之后,下午的事,又跑到了脑子中。
皇帝让她做监修,她自然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就是负责人了。先不说她是来历不明的新册封的公主,那些伺候惯了皇帝妃子的太医们会怎么看她。就她给那帮人找了这么个费时费力的差事,那帮人心里的不满和怨言就能有几箩筐。这事皇帝肯答应她就已经是奇迹,她也不好拿以后遇到的困难、阻碍去麻烦皇帝。她是个成年人,而且,有什么一个部门主管的责任心和骄傲。不会像孩子一般撒娇,也不会抱怨推脱。
所以,这个晚上,相黎为了这件事能够顺利进行,未雨绸缪,努力给自己设想最可能遇到的各方面的困难和阻碍,以及随着而来的应对解决办法,最后,觉得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方案才安心入睡。
相黎刚入睡没一会儿,梦里那化身成人的黑白两色妻子正在战场上厮杀着,她就被人摇醒了。
相黎惊得坐起身叫道:“地震了,都别打了。”
被相黎这么一惊,把她摇醒的彩云跪在床前道:“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惊扰您睡眠,实是早朝就要开始了,皇上让奴婢叫您起床。”
相黎摸着额头的冷汗道:“起来吧,不怪你,我刚才正做噩梦呢,还得谢谢你把我叫醒,现在什么时辰了?”
彩云起身扶相黎下床道:“寅时三刻了。”
相黎在心中换算了一下,才凌晨四点。以前她以为古代没有电灯,所以,古代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那“闻鸡起舞”,“秉烛夜游”绝对是只有少数刻苦至极或者吃饱了撑了的酸文人才做的事。
可是,来了古代她才知道,宴会是在晚上进行的,甚至比现代公司的年会散得还晚;早朝狮子啊天蒙蒙亮时开始的,皇帝和上朝的大臣都得凌晨起床。一个真正刻苦的帝王,死心眼日理万机的话,那绝对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没有休息时间的,时间表会比现代的工作狂人还夸张。
心里一边对古代的上朝制度无语,相黎一边顺从的任那些宫女为她更衣、梳妆,只阻止了最后化妆那一项,她才二十四岁,还是虚的,平时保养又没落下,还不到用妆容遮掩自己的时候。
相黎本以为皇帝会整出一玉帘,让她坐在帘后。可是,她忘了“垂帘听政”那一般都是后宫太后的活儿。她被安排了一张小椅子在皇帝的右下方。虽然,面对满朝站着的官吏,她还是觉得自己列在队尾站着更适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