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染瑕-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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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尔焰的手不自觉地拂过胸口的痛处,明明只是一个比针孔大不了多少的小伤,放在心头却能伤人根本。
“不碍事,很快就会好的。”
孙无药神色冷凝,忍不住回嘴:“你是大夫还我是大夫?只会用毒的,一边待着去。”
“你是宫主,还我是宫主?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傅尔焰秀眉一挑,立刻将孙无药的气势压了下去。
青衣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内室,打断了两人的张怒跋扈。
“宫主,王爷来函。”
傅尔焰伸手,接过。
信封里装着一封信,以及一张人像。
人像上是一位爽朗洒脱的男子,笑得悠然自得,无比惬意,与墨澈有着几分相似。
傅尔焰瞥了眼人像,迅速将手中的信函阅览了一遍。
身旁孙无药双眉紧蹙,忧心地问道:“那么快又有任务了?”
“嗯,离开易钗阁太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数日后的傍晚,富丽堂皇的京城第一花楼,易钗阁的大门刚打开,便被蜂拥而至的新老主顾,几乎踏破了门槛。
里面的大小花娘们,在四大名花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接待着上门的贵客们,然而那些上门的老少爷们儿,不急着与自己相好的姑娘进入房间,反而纷纷坐在大堂中品酒吃菜,似乎是在等候什么人。
戌时刚过,一顶小巧玲珑的红艳软轿,由四个壮汉抬着,从易钗阁门前小街的一头摇摇晃晃地移来。
一到易钗阁门口,软轿被轻轻被放下,从里面探出一只白里透红,几乎能掐出水来的莹白玉手,一旁的黑衣女子上前扶住,轿内人软弱无骨地靠在黑衣女子身上,由她搀着踏入易钗阁大门,那侍儿扶起娇无力的媚态,着实惹人心怜。
刚踏入易钗阁原本宽敞,今日有些拥挤的大堂,众等候多时的男子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朝由青衣搀扶着的蒙面美人表达关切之情。
“焰娘,听说你回乡养病去了,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焰娘,前几日听说你要回来了,我今天推掉所有应酬,就在这儿等你。”
“焰娘,你身子如何,我带来我家上等的千年老参来给你补补身子,你可千万要顾好自己。”
“焰娘,别用他的老参,我这儿有上好的血燕。”
“焰娘”
傅尔焰听着纷乱的说话声,略感头疼,一双眼却带笑意,一一颔首回应。
“李老爷,我这不是想您吗,病刚有些起色就回来了。”
“王公子,您的厚爱,奴家感激不尽。”
“多谢周少爷的老参,也谢谢徐老爷的血燕,有你们的爱护,奴家一定会尽快康复的。”
三言两语将周围的老少爷们儿,哄得服服帖帖。
傅尔焰轻移至二楼楼梯口,对着堂下所有为她而来的男子福了福身,娇声道:“奴家多谢诸位贵客的厚爱,但今日实在体力不济,先行告退,日后在向各位问安。今日的酒水,就算在易钗阁头上,众位喝好玩好。”说完,脚下一软,朝青衣身上靠去。
见美人抱病,那些被美色冲昏头的男子们,均心疼地要美人早些休息,况且今日酒水免费,他们实在不亏。
傅尔焰在青衣的搀扶下,转身离去,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被二楼雅座的一主一仆尽入眼底。
男子一身淡蓝长袍,面容英朗,嘴边挂着爽朗的笑,悠哉地小口啜饮着杯中的美酒。
“这就是你说的那人?”
旁边一十几岁的小仆,低头恭敬地回答:“是,我已打听过了,知道这女子今日回来,就马上告诉了公子您,您现在是否要与她见面,我立刻安排。”
小仆脸上带着一股子傲气,似乎对于自家公子屈尊降贵,特意前来烟花之地,见此女子有些介怀。
在他眼里,身为鸨娘的女子根本没有入自己公子之眼的资格,而自家公子既然想见,那么那女子便应该感恩戴德地俯首叩谢。
他刚要出门,却被他家公子阻止。
“你也听人说了,她今日抱病,那我们就改日再来吧。”
☆、077 蓝衣公子
“姑娘,那位公子又来了。”青衣低头恭敬地立于傅尔焰身边,小声禀报着。
易钗阁二楼雅间的窗大敞着,但层层金色薄纱,只许人隐约看到期间有人影晃动,看不出具体是谁。
傅尔焰立于窗栏边,睨视着楼下的纸醉金迷,嘴角的微笑带着讽意。
一双波澜不兴的眼扫过楼下一个个男子,最终停在了一位独坐于角落,仅有一小仆陪伴在身后的男子。
从那张俊朗英挺的脸上,看不出男子的年纪,乌丝以玉带整齐地束于脑后,一双剑眉浓密却不粗狂,其下星目如炬,炯炯有神,看得出是位有自己坚持,不轻易妥协的人,线条清晰的鼻子下,是一张仿佛染了胭脂般的殷红薄唇,与墨澈略有几分相似的面貌,但一袭蓝衣,展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洒脱气质。
傅尔焰嗤笑道:“我现在知道了,兄长那邪佞的长相绝对是后天造成的,你看人家长得多正派。”
青衣低头不语,对于自己主子嘲笑兄长的话充耳不闻。
“你说,他这天天来易钗阁报道,所为何事?”
“这属下不知。”
傅尔焰媚眼儿一眯。
“是吗?我也不知道呢,要不我们这就去会会他?”
就在她审视堂下人的当下,那名男子突然抬眼,一双如炬俊眸,穿过雅间窗口,直射入傅尔焰凤眸。
好敏锐的人儿。
傅尔焰暗暗吃惊,正欲下楼一探究竟,却见自家花魁头牌长歌,摇曳生姿地在小侍女的扶持下,朝男子那桌走去。
傅尔焰微微侧头,询问青衣:“这是?”
“那位公子来的这几天,仅只身独饮,不曾点过任何花娘,似乎在等什么人,又似乎只是喜欢独自一人。但公子气质斐然,常有花娘上前邀约,均被拒绝,仅长歌一人被默许入座。”
“哦?”傅尔焰秀眉一挑,“来青楼,不点姑娘,光喝酒,他当我这儿是酒楼么?不过气质斐然?呵呵,青衣是否也看上这位公子了?”
青衣面无表情地忽略了傅尔焰的调侃,问:“姑娘,是否需要我去警告下长歌?”
傅尔焰冷眼望着一对丰盈几乎贴上蓝衣男子的易钗阁头牌,一身金红华服,仿的是傅尔焰平日的穿着,小巧的脸盘精致妩媚,标致的五官透露着丝丝风情,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长期浸淫在花街柳巷,使得她身上带着与傅尔焰截然不同的媚态,却缺少了傅尔焰骨子里透出的慑人气势。
她朝着男子笑得极为甜美,眼中带着满满的爱慕,以及势在必得,让旁人一见便知,可身为被献殷勤的正主儿,男子却无动于衷,只是礼节性地回敬,丝毫不受花魁魅力的影响,让身为花魁,长期被众人捧在手心上的长歌暗暗生恼,一颗心却不由地为之沉沦。
傅尔焰将男子的从容,与长歌的倾慕看在眼里,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
“不了,长歌不是我们的人,贸然下去抢人,怕是会让她察觉,就让她招待那位公子吧,不过就她那点儿出息,易钗阁花魁的位置应该要换人坐坐了。”
三言两语暗示了她的决定,傅尔焰负手,消隐于层层帐后。
之后的几日,那位蓝衣公子仍是坐于角落独自喝酒,也仅有长歌一人能相伴左右。
易钗阁头牌居然自降身价,前往大厅主动陪酒,这让其他前来寻芳的男子们又羡又妒。
而长歌也满心以为自己是因被蓝衣公子接受,才被容许坐在身边,身为花魁的傲气,在这位公子面前荡然无存,但她却没发现,不管她如何温柔待人,他却不曾对她介绍过自己。
这样的平衡很快便被打破。
傅尔焰正在易钗阁后院雅间中,为外出寻货许久方归的李老爷斟酒,李老爷听闻易钗阁焰娘病愈归来,重掌易钗阁,便迫不及待地带了两方上好玉石前来探望那媚到骨子里的小娘子,虽然知道自己吃不到,但能看看,饱饱眼福,有时候摸上个两把,也能过过瘾,况且,她从来不白收他的宝贝,往往会从他应付的银两中扣除一部分。
只是他屁股还没坐热,门外却传来的小侍女的禀告声——
“焰娘,大堂有位公子求见。”
傅尔焰在李老爷专属的白玉杯中斟满了酒,放下酒壶,朝李老爷妖妖娆娆地一笑,才问道:“是哪位公子?不知道易钗阁的规矩吗?”
小侍女为难地回到:“是这几日长歌姑娘专陪的那位公子。”
傅尔焰如羽长睫轻颤了颤,眼中闪过精光,再抬眼,却是楚楚可怜,轻倚着李老爷撒娇,实则薄纱仅轻轻擦过李老爷的臂膀。
“李爷,那位公子奴家可惹不起,连长歌这几日都推了所有的邀约,专属他一人”
美人欲泣,着实让人心怜,虽然李老爷不曾见过焰娘全貌,但光那双闪烁的凤眼,浑身的万种风情,足叫他惟命是从。
拍拍傅尔焰的手,暗暗吃了记豆腐,李老爷宽厚地说:“既然推不掉,你就去看看吧,看完可要快点回来陪我啊。”说完,豆大的小眼还自以为魅力十足地朝傅尔焰眨了眨,浑然不知他满脸的肥肉,配上豆儿眼,实在可笑。
“这是自然,李爷请稍后。”傅尔焰福了福身,给雅间中的众花娘使了个颜色,让她们好好招待李老爷,便后退着离开雅间。
她刚出门,小侍女在她身后紧紧跟上,听后吩咐。
“把人带到咏绣轩,我在那儿等他。”说完脚下一拐,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而小侍女则是小跑着前往大厅请人。
傅尔焰隐于咏绣轩,素雅的锦帘之后,静待来者上门,一双美目浸染着怀疑。
他是她欲靠近的目标,可现在却是他主动上门,这是何意?对方究竟有何目的?
少顷,一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另一道稍显急躁的脚步声,踏入房内,沉稳必是那男子,而急躁的,是他身边那名略带傲气的小仆吗?
蓝衣公子,墨羽岳带着自己的小仆刚入内,却愣住,发现屋内无人。
小仆见状自觉被人戏弄,方要发难,却被自己公子阻挡,蓝衣公子朝着锦帘后抱拳,循礼一拜。
“姑娘,我来了,请出来一见。”
温文有礼的态度,谦逊恭谨的口气,让傅尔焰心生好感,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以及自家兄长的指示,一颗心又冷硬下来。
纤纤玉手撩开锦帘,她轻移莲步,步入两人视野,微垂着螓首,嘴角带着温婉的微笑,朝墨羽岳福了福身。
“奴家焰娘,见过公子。”
长羽轻掀,却见墨羽岳略感诧异地望着自己,惊喜地低喃:“是你!”
☆、078 爱玉毁玉
“是你!”男子惊喜地低喃。
傅尔焰眼中瞬间闪过杀意。
他识得自己?何时?何地?
脑海中掠过数种可能性,每一种都足以叫他当场毙命。
但,墨羽岳似乎并未察觉到傅尔焰的杀气,只是稍稍收敛了下激动的情绪,不好意思地朝傅尔焰笑了笑。
“姑娘,见笑了。我行船逆岚江而上至皇城,曾与姑娘你的花船擦肩而过,从未见过姑娘这般如玉的人儿,实在难以忘怀,姑娘应该不曾记得我。”
傅尔焰敛了敛心中的杀意,一双冷凝凤眸立刻柔和了下来。
“请公子恕罪,焰娘眼拙并未认出公子,不知公子今日来是?”
见自家公子对于眼前的女子似乎过于和善,小仆伴鹤忍不住跳了出来,挡在自家公子面前。
“我家公子是来找你理论的,你抢了我家公子要的那块美玉。”
“玉?”傅尔焰眼尾一挑,面露讽意。
“你家公子连日来在我易钗阁出手阔绰,仅仅是为了一块玉?他花掉的那些银两多不知能买多少块玉了。”
傅尔焰一顿抢白,让小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听他家公子微笑着爽朗开口:“姑娘此言差矣,黄金易得,美玉难求,在下平生仅此一嗜好,此次与那块玉失之交臂,实在遗憾,因而腆着脸上门,望姑娘高抬贵手。”
这倒有意思,一位玉痴。
提到令她作呕的玉,眼前的蓝衣男子与那位曾在她生命里占有最重要地位的男人的身影渐渐重叠起来,那温润如玉的气质,叫她心头一紧,恶意旁生。
顾不得任务,顾不得身份,她就是要将他身上的温润碾碎,她被往事的痛楚所蒙蔽了双眼,根本没想到眼前的人并非他。
她面纱下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勾魂媚眼笑得如新月般弯起,原本就如黄莺夜啼的甜声更显婉约。
“不知公子说的是哪一块玉?若公子实在难以割舍,奴家相让也无妨。”
“自然是做玉石营生的李老板给的那块。”伴鹤抢声道。
傅尔焰朝伴鹤一瞟,明明是如丝媚眼,伴鹤却觉心头一凉,被吓到般往后退了两步。
傅尔焰走了两步,在前头引路,对墨羽岳说:“公子请随我来。”
穿过水榭亭廊,绕过雅间花阁,傅尔焰将人带到了自己位于易钗阁最末,她的院落中,平日她沐浴的露天温泉。
温泉乃天然泉眼,由人为堵截而成,四周六根朱红色沉木香柱撑起一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