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匪如玉-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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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韵书局的前面喜气洋洋，从内务府和以前回老家养病的那些人当中挖过来不少人才，一串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作响，李瑾瑜从远处望过去，只看到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人群摩肩接踵阻隔了她的视线，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走进书局之中，只有李萧珏一个人忙活着，却不见田思博的身影。
“哎，三哥，思博那小子呢？反正他爹今天去城外练兵，没有个把个月也回不来，他怎么还躲着？”
李萧珏无奈道：“他不是躲起来了，他爹现在出去可把这个小子给高兴坏了，整天念叨着要再多添置几处财产，现在正拉着那帮账房先生们谋划新的产业。”
“不会是开妓院吧？”李瑾瑜悚然一惊，这小子的胃口不小，帝都这种地方真正奢侈极品的销金窟没有几处，若是被他这么一搅和，到时候加上田家和李家的声势，到时候很可能变成他一人独大啊，李瑾瑜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幅田思博这个十五岁的小老板端坐在白花丛中，身侧一堆老鸨谄媚的脸笑得灿烂的场景，不由笑了出来。
“四弟，你帮我到前门看看，我去去就回。”三哥吩咐道，李瑾瑜应了一声，走到门前，书局刚刚开张，里面的装潢包括上架的图书都是经过她手的，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极大的躁动声。
长长的队伍中间有一个士子指了指前面的李瑾瑜说道，“看见没有，那个就是传闻中的李家四公子，我说了你还不相信，李四公子非常年轻英俊吧，你小子可别嫉妒，李四公子可有山水郎的美誉，山水郎你知道是什么吗？”这个士子见后面的那个人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对方真的想听他继续讲。
啰里啰嗦说了一阵之后，士子终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现在的天气不算炎热，对方怎么一直带着草帽呢，回头，却见后面已经空无一人。
他诧异地向四周望了过去，原来还排在他后面的人现在都已经走到了他前面，他的身后只有空空荡荡的街道而已。
士子的心上突然没来由地一寒，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寻常，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寻常。
李瑾瑜同样觉得心里面凉飕飕的，她感觉自己就是一颗荒原上孤零零的小草，现在正饱受着寒风的摧残，人群里那个一直戴着草帽，帽檐压得很低刚好遮住他眼睛的人，不知何时从何处冒了出来，对方的脸埋藏在帽子的阴影之下，李瑾瑜却感觉这个人一直冷冷注视着自己，全身上下散发着非人的气息，对方的样子不像是死侍，李瑾瑜的眼睛没有连铮那么毒辣，只是觉得心里发虚。
“陈礼，你过来看着我出去一下。”李瑾瑜终于无法忍受对方像个幽魂似的站在书局的大门前，叫过身边的一个帮工嘱咐了几句便走开去。
一直经过半数的人群，李瑾瑜终于明白了这丝异样究竟从何而来，周围的人们看不到那个人，即使穿过那个人的身体也毫无察觉，在李瑾瑜走下来之后，那人终于开始转动，宛如一个提线的木偶，咔咔转动着追随着李瑾瑜的身影。
李瑾瑜跟在这个人的后面，虽然在别人看来她只是一个人没事瞎逛，经过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路边小贩的吆喝声，稀疏的垂柳，河流，眼见着周围的人烟渐渐稀少，最终前面那个一直摇摇晃晃走着像是个幽魂的“人”停了下来，李瑾瑜站定，全神贯注地戒备。
这里靠近田地，四周都是漫延的黄色荒草，按理说现在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然而李瑾瑜却感觉到周围的底下涌动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非人类的气息，她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方依然背对着她，似乎并不打算开口。
李瑾瑜突然想起以前连铮师父讲过的关于寒霜童子的故事，恍然，改变了说话的方式道：“从何处来？”
对方终于转身，身上古旧不堪满是破洞的长袍骤然滑落，草帽随风落进不远处的荒草之中，露出了对方本来的样子：一个光头的小和尚，双手合十，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仔细打量着李瑾瑜，身上是一件辨不出年岁的长长袍子，藏黄色。
李瑾瑜忍住笑意，果然是寒霜童子啊，“有何事？”
寒霜童子不说话，依然一脸纠结地看着李瑾瑜，不一会儿，像是确定了什么，童子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不安地向四周看了看，李瑾瑜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四周都是荒草，在应该转为新绿的季节里，依然毫无生气。
下面有东西，可这里不是迷雾森林，也不是迷魂荡，这里是帝都，帝皇天脉之所在，理应是人气最盛妖气最弱的地方，这里的地面之下会有什么东西呢，李瑾瑜不解，“何物？”寒霜童子的听力系统一次只能接受五六个字，他们的语言系统和人类的有很大区别，所以对话者的语言越简洁越好。
童子终于开口，声音细细软软，“他们来了”
“从何处来？”
“神殿”
“神殿在哪里？”李瑾瑜见从对方的嘴里突然吐出来这两个字，不由有些激动，急忙问道。
童子不作答，只是向东方一指，李瑾瑜道：“在东面？”接下来，对方的举动令她很抓狂，童子又向着南西北三个方向都指了一指。
“不会吧，难道神殿有四处？”李瑾瑜沮丧道。
“来了！来了！”寒霜童子突然拼命挥舞自己的胳膊，冲李瑾瑜大声喊。
Chapter28 你终于出现（1）
四周是宽阔无垠的田野，风从远方送来森林特有的木叶清气，除了周围的荒草有点扎眼，所有的一切看上去正常无比。
李瑾瑜曾经在迷雾森林见过寒霜童子，这种只存在与霜降天气的精灵寿命只有短短的七天，唯一的缺点便是偶尔会搞一些无关痛痒的恶作剧，除此之外，她从未在迷雾森林以外的地方看见过寒霜童子，一身缟素本体只有人的手掌大的小小童子。
“什么要来了？”她往前一步，寒霜童子已经恢复了本体，悬浮在半空，下方是飞旋的冰雪，莹白的雪光掩映着灿烂无比的骄阳，金色和白色很好地相溶，仿佛皑皑白雪的远山巅上纷纷扬扬的白雪，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来了！”童子的声音带了哭腔，委屈地四处乱指，各个方向包括头顶和脚下全方位指了一遍，“来了！快快逃。”童子嘤嘤的哭泣令她心烦意乱。
“逃？不是你引我到这儿来的吗？”李瑾瑜一头雾水，焦躁道：“这里看上去很正常嘛，有什么东西从神殿来了么？”
一定不是死侍，她对于死侍的气味太熟悉了，而且那个一直暗中跟踪她的死侍自从进了帝都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也许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早早遁走。
不是死侍，又会是什么，对面的小小童子突然止住了哭泣，猛地扑了过来，撞在李瑾瑜的脸上，她猝不及防地倒下，寒霜童子接着抱住她的脖子，躲在她后面的发髻下。
“喂”李瑾瑜揉了揉自己摔痛的屁股，刚准备问些什么，天地忽然一暗。
当然，太阳的光线不会无缘无故消逝，李瑾瑜下意识地伸向腰侧，心底一凉：今天好像忘记携带宝剑鱼肠了或者落在了书局里面，容不得她懊恼，周围的环境分分秒秒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荒草突然向远处漫延，覆盖了刚刚发青的田野，覆盖远处如烟的一带树林，藏黄色的野草刹那扩散成海。天幕变得黑暗，无星无月，她所站立的脚下骤然变成一道黑色的长带，蜿蜒着绵延向不知名的远方。只是一个带子而非真实的坚实道路，李瑾瑜感觉到这条带子随微风轻轻晃动，每向前踩下一步，以落脚点为中心向外扩散出一圈一圈白色的波纹。
“幻境？”她喃喃自语，若是幻境，不知道连铮师父能不能进来？她现在变得越来越依赖连铮师父的跟随了。
藏黄色原野颜色逐渐变淡，无数莹白色闪着柔光的萤火点点亮起来，萤火虫一般的辉光越聚越多，天空突然下起了雪，细细的雪纷纷扬扬洒下来，仰头看去，如同夜幕里盛放的巨大花朵，迎面拥抱而来。
寒霜童子冰冷的体温始终在她的脖子后面，令她保持着清醒。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李瑾瑜试图以大声说话驱散心中的不安，然而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而已，声音发出去空荡荡地落下，仿佛被黑暗吞没，没有半点回音，倒不如不说话。
前面有一个人的背影，李瑾瑜记得最开始前面应该只是一道黑色带子一样的道路，那个人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她则全无所感。
背影似乎有点熟悉，应该是她熟悉的人，李瑾瑜的脚下不断出现一圈圈的白色波纹，就这么缓缓靠近，那个背影并不动。
“先生？”李瑾瑜的声音有点颤抖，这个身影太过熟悉，然而怎么出现在这里，她的心中觉得不妥，脚步仍然未停，前面是一片湖水，至于这片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李瑾瑜更加没有心思注意了，点点的萤火漂浮在湖面上，只是湖面里没有倒影。
连湖水都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制作这个幻境的生命究竟想要告诉她什么呢。
“先生？”
背影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反应。
“舒夜？李舒夜？”
白色的背影肩膀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李瑾瑜突然感觉背后有一双手，冰凉的小手轻轻拽了她一下，“不要过去不要过去”寒霜童子怯怯地说道。
“我就要过去。”李瑾瑜不知怎地心中忽然恼火，步子加快，几步便走到前面黑湖边，白色的身影转过来了，在“先生”转过来之前，她首先看到了湖水中自己的倒影，奇怪啊，刚才那些萤火不是没有影子的么？为什么自己会有倒影？李瑾瑜注视着面前突然荡漾起涟漪的湖面，等待它变得安静。
“不要啊不要看”寒霜童子躲在后面低低啜泣，李瑾瑜有点不耐烦，左手抬起想要将这个烦人的小家伙一把拽下来，面前的先生忽然对他的身侧叹息，虚无的泪水无声滑过，泪水的形状落进空气里，骤然消散，仿佛从未存在。
先生在对谁哭泣呢，李瑾瑜想不明白，这里除了先生只剩下自己了啊，可是刚才舒夜的动作明显不是对着她，李瑾瑜侧头，湖水里现出自己的倒影：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倒映出一团白色，类似于人形的白色，那团白色没有脸，像是一团雾气还未成形。
“啊这个”李瑾瑜惊呼出声，猛地后退，湖水里的倒影是个什么东西，恰在此时，左侧的先生突然站了起来，外在的样子骤然改变，青面獠牙，发丝曼舞，黑色的头发末端化成一只只昂首吐信的舌头，对准李瑾瑜咬过来。
“逃啊逃”背后的声音微弱催促。
黑色带子一样的道路绵延仿佛无穷无尽，无论怎样努力，始终奔不到尽头，李瑾瑜感觉周围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背后沉重的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以及脚下随着自己的奔跑而产生的水滴落下的声音，寒霜童子似乎倦极，不要言语，失去了小小童子的降温功效，李瑾瑜顿时觉得周身如入火窖一般，愈发滚烫。
无尽之路，永不可抵达，李瑾瑜努力抵抗着心中越来越强的疲倦，拼命向前奔跑，背后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
“快进快进来”谁？前面是谁在说话？是一个温柔低沉的女生，富有磁性，似乎很可靠呢，李瑾瑜这么想着，抬头极力向前方看过去，周身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愈发严重了，她迫不及待伸出双手拼命向前。
背后那双冰凉的小手再次抓住了她，李瑾瑜没有细细感觉，估计是寒霜童子哦在催促自己赶紧跑吧。
“快进来”前面的声音终于靠近了，无尽之路上终于出现一个断点——一扇门，李瑾瑜迫不及待地推开进入，无奈居然推不动，“搞什么啊”李瑾瑜不得不停下脚步，狠狠踹向前面的门，这扇门非常高大，举目望去看不见尽头，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这条道路上。
李瑾瑜往后看了一眼，那个“先生”全身笼罩在一团深幽的黑暗里，逐渐靠近，脚步沉重无比，动作有点僵硬，宛如一个在底下带了数百年爬出来的干尸，李瑾瑜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比喻只有这个。
“该死的，到底什么鬼地方”伴随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