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凤业-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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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边用力绞着汗巾,温墨情看出她心情不顺却也不加过问,只负着手站在窗前,微皱剑眉不知藏了多少心事。
碧笙冷冷清清地坐了半天,越想越气,忽地起身走到门口,挑衅似的指着言离忧:“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言离忧抬了抬眼皮,继续低头把玩精巧茶杯,慵懒语气显然不把碧笙放在眼里:“要问就在这里问,我懒得走动。”
“你——”碧笙气急,咬了咬嘴唇眼眸一紧,跑到前面嘭地掀了言离忧手中茶杯,“摆什么臭架子?师兄对你好点儿就找不到北了是吗?出来!你给我出来!”
两个女人较劲儿却提到自己名字已经让温墨情十分不爽,待到回头看见碧笙伸手去扯言离忧衣襟,硬生生把言离忧从座位上拖起时,憋在心底那抹烦躁厌倦愈发强烈,手中长剑比思考更快一步,未脱鞘,直接重重砸在碧笙白皙细嫩的手背上。
碧笙一声惊叫,下意识缩回手向后退,慌乱中一脚踢在椅子腿上险些将自己绊倒,虽然勉勉强强靠着桌沿稳住,狼狈难堪却无法避免。
“师兄,你又袒护她!”碧笙几乎是气急败坏怒吼。
言离忧也被温墨情出乎意料的举动弄得一愣,再转头去看碧笙,娇俏脸蛋儿上一片赤红,眼圈里依稀挂着莹莹泪水,如若纤柳的身子更是气得不停发抖。好歹也是师兄妹的关系,突然出手不说还是帮外人,换了谁都要生气,又何况碧笙一番痴心都寄托在了温墨情身上?
言离忧粗略想了一下,这种情况下她好像应该主动后退一步,劝阻温墨情的同时再大度地安慰碧笙几句,这样的话也许碧笙一感动就化敌为友了,又或者能换温墨情一声称赞。
不过
“撕撕扯扯、又哭又闹,真够难看的,这么大的人了不能懂事些让人少操心吗?没的丢了师门脸面。”说完一套明显带着嘲讽语气的话后,言离忧深吸口气,昂首挺胸从碧笙身边走过,直奔着院外而去,“看我就心烦是吧?好,我走就是。”
之后,温墨情自然要跟着她一起离开,无论是否甘愿。
言离忧明白,这可能是最过分且恶劣的回应方法,简直可以说是落井下石了,然而她没有任何负罪感,只感到痛快——事端是碧笙惹起的,出手教训的也不是她而是温墨情,她做的仅仅是说出心里想法罢了,有何不妥?至于后面跟着的温墨情高不高兴那是他的问题,打都打了,还能赖在她头上不成?
反正忍气吞声、虚伪做作这种事,她言离忧是做不出来。
第067章 经年旧事
言离忧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看人挺有眼光的,也看得很透彻,不过在遇到温墨情后以上结论统统被无情推翻,什么叫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什么叫脾气古怪、难以揣测,温墨情给了言离忧最标准答案。
“我欺负你小师妹,你不但不生气,还要请我吃好菜好饭?”坐在酒楼雅间的言离忧面带怀疑之色,一双眼打量着温墨情平淡表情,怎么都难以置信。
“让你吃就吃,废话怎么那么多?”潇洒地点下酒楼各种昂贵招牌菜,温墨情又要了壶好茶,一边品着香茗一边看楼下人流熙攘,唇边弧度仿若似有似无的清淡笑意。
那模样就好像他很乐于见到碧笙吃亏。
“你是有多不待见自己的未婚妻?”言离忧叹了一声,忽然觉得碧笙有些可怜,“其实她长相不错,对你也算痴情一片,就是性格差了些。”
温墨情收回视线淡淡瞥了言离忧一眼:“我没笑她,我是在笑你。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冷嘲热讽,知不知道这叫什么?这叫狐假虎威。刚才碧笙是对你留情了,不然早拔剑在你身上戳一百个洞,这种事她不是干不出来。”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还算是老虎?充其量是只野山猫。”
抨击温墨情已经成了言离忧下意识的习惯,有些本该藏在肚子里的腹诽无意中总会溜出来,这时温墨情要么以更犀利的语言回击,要么就像现在这样,抬起头幽幽淡淡一眼,却足以教言离忧汗毛耸立、脊背冰凉,打个寒战默默低头。
有些人真的不能惹,一肚子坏水儿等着呢。
这顿饭是言离忧有生以来吃过最香的一顿,虽然菜色不如皇宫里的,但无论味道还是心情,都远远好过其他。言离忧记得自己挑食,不过现在已经改掉老毛病,不管煎炒烹炸、鱼肉蔬菜,只要能吃的她都咽得下去,超强食欲令得温墨情不时发愣。
“饿鬼投胎?”
“跟着你,一顿好饭都没吃过,好不容易有机会饕餮一番,当然要拼命吃。”酒足饭饱后,言离忧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早就忘了什么优雅礼节。看温墨情掂量着钱袋,言离忧忽然想到一件事:“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连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都肯大放血了?这顿饭少说得几十两银子吧?”
“饿了就该吃,馋了就该吃好的。看你现在瘦骨嶙峋的,让人心疼。”
言离忧表情一滞。
温墨情这是在关心她?
从青莲宫到醉风雪月楼再到皇宫,她的确瘦了许多,原本青莲王的身材丰腴饱满,如今却瘦成一条,伸出手,纤细得不忍看。不停流离奔波又吃不香、睡不好,这种环境下怎能不瘦?言离忧先前还没怎么察觉,听温墨情这么一说,自己也心酸起来。
她曾是被人高高捧起的富家千金,谁会想到竟会走上这么一番离奇遭遇,咽下如此之多的折磨苦难?
无心之人,才不会注意这么多。
温墨情发觉言离忧神情有所变化,深吸口气:“别误会,前半句是我说的,后半句是永鄯王说的——算了,我坦白告诉你吧,走之前永鄯王给我拿了千两银票,特地嘱咐要照顾好你。这顿饭不是我请的,你要谢,等回帝都之后去谢他好了。”
温暖感动戛然而止。
“我就说么,你怎会这么好心”言离忧沮丧地摆摆手,至于为什么沮丧,她也说不上来。
温墨情无聊地转着茶杯,目光凝聚在酒楼门口飘荡的酒旗上,静了许久,忽然开口:“你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谁?”言离忧反问,立刻反应过来温墨情说的是温墨疏,不由垂下眉眼,声音语气柔上三分,“只是想想而已。我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还带着流放犯人的身份,想要和他在一起大概会有很多困难吧?”
“他愿意的话,什么都不算困难,这世上大概没有能难倒永鄯王和他那只狐狸谋士的事情。”听起来温墨情对温墨疏与楚辞的能力颇为信服,然而不待言离忧转忧为喜,温墨情却又突转口风,“不过也确实如你所言,倘若你嫁给他,对他的争位之路来说将是一个生死关,而非困难那么简单。毕竟你还带着青莲王的身份,这会让永鄯王积累的人脉民心折损大半,势力锐减。”
言离忧凝眉深思,脸上带着苦涩:“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你不是说无心权势么,帮忙出出主意如何?一千两银票呢,大不了我一文不花都留给你。”
“一千两就想打发我为你卖命,替永鄯王抢天下?你可真会算计。”温墨情失笑,起身掀开帘帐往楼下走,“与其考虑那么多不如安下心跟我追踪青莲王的线索,只要能证明你不是青莲王,和永鄯王在一起就不会让他受牵连。”楼梯走到一半,温墨情蓦地回头,亮如夜色的眸子静静看着言离忧:“你帮我就是在帮他,所以,别再莽撞相信别人又从我身边跑掉,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言离忧看了温墨情半天,轻轻点头。
既然他已经摆出诚意,她总该试着相信才行,不管怎么说,在她一次次澄清自己并非青莲王后,温墨情并没有伤害过她。
“协议达成?好,那接下来第一件事去换身衣服,别太惹眼。”温墨情打了个响指又拍拍腰间钱袋,恍惚间,言离忧竟觉得他那一刹漫过的笑容与温墨疏有七分相似。
因着地处多国要道,安州的商业异常发达,衣食住行相关店铺比比皆是,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站在制衣铺等身高的铜镜前,言离忧稍微有些失神。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观察“自己”的相貌并由衷感叹,青莲王的确是个姿色超群的女人,肤若凝脂,眉眼如黛,五官生得精致而恰到好处,只可惜经历一番磨难后过于偏瘦,衣衫穿起来空空荡荡的,显得少了一些富贵尊宠。
在里间穿戴好中意的衣衫后,言离忧无声轻笑——她选了一身相当不错的装扮,也不知道温墨情会不会惊讶,不过他应该会很高兴吧?这套衣服可是店中要价最低的。
深吸口气走出里间,言离忧拍了拍面相街道负手而立的温墨情肩膀,温墨情转身,果然如言离忧预料一般微微吃惊,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许多遍。
“怎么选了身男装?”惊讶过后,温墨情眼中掠过一丝赞许之色,“倒是很合身,走在街上基本不会有人认出,就怕哪家姑娘不长眼相中你这翩翩公子。”
言离忧原地转了一圈,抬眼细细看向温墨情,眉梢轻挑:“别动,让我模仿模仿你的表情,这样就不会有姑娘来找麻烦了。”
难得地,温墨情不怒反笑,没有只字反驳,轻轻抬手伸向言离忧耳后:“转身,给你把头发束一下。”
温墨情的动作很熟练,修长手指灵巧挑动,不过片刻一头乱发在他手中便服服帖帖,装扮出又一位清俊潇洒的青年公子。梳理头发时温墨情的指尖偶尔会触到言离忧脸颊,柔软,微热,与温墨疏掌心的平和温暖不同,却同样让言离忧有熟悉的感觉。
那时在顾家村外的深山里,就只这只手拉着她一步步远离宁和、远离顾连山,也是这只手披荆斩棘,带她走上风波不断的前途。
该恨他吗?
言离忧反反复复想过很多次,最终都以否定作为答案。她渐渐开始想通了,既然本该消亡的她奇迹般地依靠另一具身体活了下来,那么她就该承担起新生的责任,恩怨也好,罪孽也罢,就当做是再世为人的代价——能与温墨疏相遇相识已是幸福,若能和他在一起平平安安、白首偕老,付出多少苦痛她都甘愿。
“你又在想他。”
耳畔,温墨情平淡道。
“你怎么知道?我脸上写着吗?”言离忧没有否认。
温墨情看了眼对面镜中言离忧秀气面颊,用力结好发带:“只有在想起永鄯王时,你才会露出这种笑容。”
她笑了?言离忧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情会影响表情,茫然看向铜镜,却只见温墨情落下手臂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一刹言离忧忽然意识到,纵是俊朗出色,温墨情至今为止还是孤身一人,再想想自己屡次无心嘲笑,似乎有些过分。
“等等,别走那么快。”言离忧追上付完钱径自离去的温墨情,努力赶上他的脚步,“温墨情,问个私人问题可以吗?”
“说。”
言离忧咬了咬下唇,小心开口:“你心里就没有喜欢的女子?总不能这样一辈子吧?”
这问题颇为突兀且毫无礼貌,言离忧早做好被拒绝甚至是讽刺的准备,不料,温墨情陡然停住脚步,双眼遥遥望向安州澄静如洗的碧空。言离忧不知道此刻温墨情是什么表情,但是她听得出,温墨情的语气有着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柔。
“当然有。我和她就是在安州相遇的。”
第068章 女扮男装
温墨情心有所恋,且两人就是在安州相遇的?!
仿佛听了惊天机密的言离忧瞠目结舌合不拢嘴,说不清是惊喜还是其他什么感情,心头一团复杂。她还记得之前碧箫说过,温墨情曾对一位异域女子抱有不同于其他人的感情,莫非他说的,就是这个后来神秘失踪的女子?
吵闹街市上两个人一左一右站了半天,言离忧好不容以才稳住情绪,稍稍靠近温墨情:“那她现在在哪里?你们还有联系吗?”
温墨情沉默,许久,侧头看向言离忧,眼中一丝失望:“你还真信了?果然智慧两个字跟你无缘。”
“闹半天你是在骗我?!”言离忧发觉温墨情正经表情下藏着的戏谑后几欲暴跳,抡起手臂一拳捶在温墨情胳膊上,“还说让我信你,信你都不如信头猪!”
“你能听懂猪叫的话,信它也无妨。”言离忧肺都要气炸了,温墨情却一派淡然,提足携剑慢行,“想当聪明人首先要学会冷静,你这种脾气早晚要吃亏。其实你算计了碧笙从青莲宫逃走时我还颇有几分欣赏,危急关头能够想法设法自救的人,心智、胆识可见一斑。”
“用不着你欣赏,办完事早点放我走就行。”
温墨情不理会言离忧气哼哼的回答,沿路往二人暂住的客栈散步,目光多在各种舞坊、乐坊的招牌上停留,及至看见脂粉铺前某个俏丽身影才停下,唇边一抹浅笑。
“看上什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