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凤业-第2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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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分身乏术
“晴川艳阳天,月美窗下眠。问君归来否,君只道平安。”
凄凄唱词缭绕铁血军营,一遍遍回荡在言离忧耳侧,每每抬头望向草场上训练的一群巾帼军女兵,言离忧总觉得,那样寂寥而无望的场景,似乎距离自己并不遥远。
乱世兵戈起,有多少女子在家乡翘盼,苦苦等待自己心上人归家却不得?
言离忧不知道这种琐碎心绪从何而来,或许是即将带领巾帼军打响第一仗的紧张,或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她发觉自己的身子正在发生某种糟糕变化。
“言姑娘,喝点儿水凉快凉快吧,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夜皓川抹了一把额上汗珠,一大碗干净井水递到言离忧面前。
言离忧点头道谢,捧起碗看着水面自己倒影,半天没有动作。
她的脸色很健康,看不出任何问题,也曾数次为自己把脉,完全找不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然而言离忧很清楚地从夜皓川故意掩藏的目光中看出,现在的她正在被关注着、担忧着,且令夜皓川十分困扰。
“今晚要夜袭南庆粮草部队,夜将军不去休息休息养精蓄锐吗?你可是主将,无精打采的话会影响士气。”给自己挂上一个轻松笑容,言离忧微微耸肩,“说实话,晚上的行动我还没太大把握,虽然只是在外围帮忙这种简单安排,巾帼军这一百多个姐妹能不能做好,还得到时候才知分晓。”
“没问题的,她们的士气比我带那些将士还高昂,一定可以迅速成长起来。那个”夜皓川挠挠头,欲言又止。
言离忧浅笑:“夜将军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哦。”呆呆应了一声,夜皓川又犹豫半天才小声道,“那个,言姑娘,我想问问您,凌郗她过得好吗?那丫头从小疯惯了,可是从没有离开我身边这么久,我有点担心啊!”
从小失去父母相依为命的兄妹二人有着远比其他人更加紧密的情谊,夜皓川对夜凌郗的在意,言离忧非常能够理解,不过在这种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夜将军太不解风情了,凌郗她好不容易有机会与君老板独处,这会儿大概正开心着呢,再说君老板对凌郗也十分照顾,绝对不会有事的。倒是夜将军总让凌郗担心得长吁短叹,生怕你太老实找不到媳妇,又或者成了家被媳妇欺负。”
“我?我我我怎么会”夜皓川登时面红耳赤频频摇头,羞涩模样全然不像战场上那个英姿勃发的年轻将军。
其实言离忧只是开个玩笑,夜凌郗曾对她说过,在碧笙嫁人之前,夜皓川这个榆木脑袋绝对不会死心。
夜皓川对碧笙的执着到底源于何处呢?言离忧想不通,在她看来,碧笙完全是不可理喻的,甚至相当令人厌烦。当初在君子楼下毒陷害她与沐酒歌也好,在霍斯都与赫连茗湮等人对峙时故意推她下水也好,种种事件令言离忧对碧笙颇有微词,以至于面对憨厚的夜皓川时,言离忧总是有种冲动,想要劝夜皓川放弃那位坑人不浅的“好姑娘”。
当然,于情于理,言离忧都不会这么做。
“夜将军认识碧箫和碧笙很多年了吧?是怎么认识的?”为防止夜皓川再用那种暗暗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言离忧拼命找其他话题交谈。
夜皓川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言离忧问,他便直爽回答:“好多年了,我进军营后不久认识的。当时碧笙比现在更活泼,天天跟在碧箫后面惹事,惹完事就交给世子和碧箫收拾烂摊子,可是笑起来比谁都开心。那时我就特别好奇,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开心的人?好像,她的笑容也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说到忘情处,夜皓川露出一抹与铁血军人全然不相符的温柔表情,更让言离忧不忍在他面前说任何碧笙的坏话。
感情这种事,一旦深陷其中,能保留理智、明辨对错的人有几个?经历与温墨疏和温墨情两段截然不同情路的言离忧深信,即便她把碧笙种种罪名罗列出来,结局只会是情深意笃的夜皓川受到伤害,如她当年一般。
匆匆而来的传信兵没有注意到夜皓川难得兴致勃勃与人谈论,无可奈何的表情里写满疲惫:“将军,我们已经想尽办法,可是仍然没能与南边大军联系上,派出去的人也好,发出去的信也好,全都如石沉大海失去踪迹,目前已有六名传信兵一去不返了!”
言离忧讶异:“怎么,与南边断联系了?”
“嗯,半个月前开始就没再收到任何消息,发送也出了问题。”夜皓川微露凝重之色,“我猜应该是有人从中阻拦。粮草辎重和消息传递对战局而言都是极其重要的,凡是谙熟兵法的武将,无论攻守都会以此为重。连嵩是奸臣不假,但朝中不乏趋炎附势、毫无气节的武将,一定是有人给连嵩出谋划策,所以我们与南边的通信才会被阻。”
“我们这边人马本就不足,纵是几个通信兵也非常重要,不能再让他们白白送死了。”言离忧轻轻咬住下唇沉思少顷,忽地一拍手掌。夜皓川被她吓了一跳,茫然望去,只见言离忧抬手指向正在接受训练的巾帼军女兵:“加上我们最近接收的二十几人,现在巾帼军已有一百七十余个战力。我仔细观察过,这些人中大约有十多位姐妹聪明机敏但不擅兵武,我想,如果把这些人组织到一起代替传信兵执行任务,应该可以起到很大作用。”
女子舞刀弄枪上阵杀敌,且是半路出家,战力不如男人十分正常。夜皓川也早注意到巾帼军有些人跟不上训练强度,空有保家卫国的决心却无相对体能,如果按照言离忧提议,让这一部分人代替传信兵在两地军队之间游走送信,既能利用她们不容易被敌人注意的优势顺利完成任务,又能减少可用将士无畏伤亡,的确是个不错的注意。
然而,夜皓川在欣喜之余又有几分犹豫。
“那言姑娘呢?是留在营中带领剩下的巾帼军士兵,还是带领着一部分人担起传递消息的重任?让她们单独行走我不放心,让言姑娘离开军营我更不放心,万一言姑娘有些微损伤,我该怎么向世子交代啊?”
这问题显然难住了言离忧,不过与夜皓川的担忧不同,言离忧矛盾的是该注重巾帼军哪一头。
戍边军这面有夜皓川坐阵,看起来不用太过操心,但真要上战场的话,夜皓川必须指挥三军忙碌不堪,再把巾帼军这群叽叽喳喳的姑娘交给他无异于增加负担;假如不离开戍边军,让那十几个巾帼军女兵独自挑起重任,仅仅接受一两个月训练的姑娘们能胜任吗?
对于困扰夜皓川和言离忧的难题,很快,巾帼军十七名女战士给出了坚定回答。
“夜将军和红莲将军若是信任我们,就放心放手让我们自己去做,就算完不成任我,我们保证会活着回来请罪!”
没有什么东西比活着更可贵。十七名女战士的回答乍听起来有些奇怪,却是言离忧最希望听到的,带着微笑和夜皓川一起送走承载两军联系重任的信使们,言离忧稍稍出神,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们和言姑娘越来越像,有些人干脆就是在模仿言姑娘呢。”夜皓川一句话点破言离忧的困惑。
仔细想想的确如此,这些被热血豪言带上沙场的女人把眼中的红莲将军当成崇拜对象,学她拳脚生风,学她沉着冷静,学她果敢从容这种被人信赖着、模仿着的感觉相当微妙,催促言离忧想要把每一件事都做得更好,同时也禁不住想起温墨情。
她如今拥有的这些性格,很大部分是被温墨情磨练出的。
温墨情只这三个字就能占据她所有思考,排山倒海般赶走其他烦扰,尤其当温墨情不在时,任何与之有关的事情都会让言离忧想起他,想起聚多离少,至今仍没有已为夫妻之感的夫君。
前脚刚送走十七位巾帼军女兵,一封由羊倌送来、指明由言离忧接收的信就在传信兵困惑目光中被送来——朱漆封印的信封上除了言离忧的名字外,有人故意在后面加上青莲王这三个字。
“又是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言离忧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
是时夜皓川恰好在营帐中,不无担忧问道:“言姑娘的身份传出去会有影响吗?要不要叮嘱刚才的士兵一声?”
“不必,在这种时候继续隐瞒没有任何意义。”言离忧摇摇头,“信任最怕的就是欺骗,巾帼军近二百人跟随我是因为信任我,我不想有一天她们发现我与青莲王的关系并因此失望。再说是不是青莲王,在现在的情势下没有什么意义,我能带领她们守护自己心里的信念,这才是最重要的。将心比心,我想她们也不会让我失望。”
言离忧的观点听起来颇有道理,夜皓川无从反驳,才想感慨一声言离忧让他对女人刮目相看,抬头却发现拆开信的言离忧脸色蓦地惨白。
信纸飘零落地,寥寥数字触目惊心。
“想救初九,来榕城西郊阔别亭,只你一人。”
第296章 幕后身影
谪仙山秋风初起,天高气爽,无边无际的蔚蓝如丝绒铺垫,安宁静谧间,只听得棋盘落子声声,清脆坚定。
“不好好下棋,想什么没用的事?谪仙山这巴掌大的地方还不够你逍遥吗?”提起一片白子丢进棋篓,暂时占据优势的君子楼楼主秋逝水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许久没有小情消息,秋楼主不是比我还急吗?”童如初提子落定,转眼一大片死棋激活,瞬间反转不利局面。一粒粒拾起黑子,童如初笑得平淡:“秋楼主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找我下棋,突然间跑来,为的就是打听小情情况吧?只可惜我也一样,除了旁人零零碎碎送来的几句碎语外,根本不知道小情过得怎样。”
秋逝水面带愠色,气哼哼用力打乱棋子:“有消息就不错了,知足吧你!那混球自己不与我说他的状况就算了,还不许其他师兄弟透露给我,我这师父当得跟傻子一样,倒不如你躲在谪仙山顶潇洒自在,还能被人各种尊敬。我看以后也不用找谁继承君子楼,直接交给你算了!”
秋逝水说的自然是气话,童如初却能明白他着急心情。
眼看温墨情从有些孤傲的聪明孩子成长为如今独当一面的破军少主,没有人比童如初更了解那个曾经扑在他怀里痛哭的少年有多重感情。童如初知道,温墨情之所以不告诉师父自己遭遇,只是因为不愿秋逝水这冷敏热心肠的怪人为他骑虎难下。
当年创建君子楼时,秋逝水曾撂下狠话,此生绝不与朝廷有半点关联。
温墨情是定远王世子,在定远王不幸殒命后早晚要继承父业成为新的定远王,再加上为守昔日誓言护佑大渊,这场战争,温墨情绝不会坐视不理。在战事为起时,秋逝水尚可以不管不理的态度纵容温墨情,旁人也无法挑剔什么,毕竟那是温墨情的私事;可如今战火蔓延,温墨情成为两国之战、朝廷权斗风口浪尖上的关键人物,他若有难,秋逝水为人师表还能保持原有态度吗?
一生不肯破的咒,若是为温墨情这徒弟而破,秋逝水便不再是一言九鼎的神圣存在。
“你又不是沽名钓誉的人,根本没必要在意太多。小情也是,顾虑不少,怎么做都担心不合适,这样下去早晚把自己逼上绝路。”
童如初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秋水谁双目圆瞪:“谁沽名钓誉了?我只是说绝不跟朝廷扯上关系,怎么就沽名钓誉了?哦,难道说我得眼睁睁看徒弟死在沙场上,自己坐在楼中袖手旁观,这才不叫沽名钓誉?真不懂你们这些人怎么想的!”
“又开始乱找人撒气,就不能仔细听我说话?”童如初并不生气,收起棋盘放在膝上,目光几点沉遂,“君子楼的规矩,江湖和朝廷都知晓,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无人敢出言不逊,当初无念那孩子忍痛自逐出师门也是为了守住这规矩。小情心思重,知道自己娶言姑娘为妻已经给君子楼招来非议,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情况下绝对不会再牵连君子楼,毕竟他现在更多作为是在平衡朝政势力、抵御外敌,若有江湖中人借此指责,君子楼和秋楼主根本无言以对。”
“哪来那么多顾忌?我就是随口一说,怎么一个个都当成金科玉律了?我最讨厌就是你们这群人,没事闲的就喜欢钻牛角尖!”
秋逝水气得一个劲儿捶桌子,对面童如初靠在轮椅里一味浅笑,笑意里却有几分怅惘。
“因为你在乎的是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在乎的,是你和君子楼的名声。”
秋逝水闷闷不乐,连着瞪了童如初几眼,哼声道:“老妖怪,就知道你心眼儿多。说,有没有什么能告诉我的消息,一丁点儿就行,总不能让我这个当师父的连徒弟怎么样都不清楚吧?墨情那臭脾气,老子是真没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