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凤业-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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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无念沉默半天,或者该说是发愣好半天,苦笑一声收回纸条:“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直接问吧——今天墨情带你去见皇上,皇上是不是提出让他追查青莲王身世并寻找某样东西的要求?而墨情以此作为条件逼皇上从轻处罚你,最后可能的结果或是让你与墨情一起追查,或是发配边疆,随夜将军部队同行。”
这回,轮到言离忧愣住了。
夜色笼罩的帝都暗流汹涌,没人知道受到特别保护的宣冉楼内又一个谜团在生成,同样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宫中某处偏殿里,又一场阴谋拉开序幕。
“公主不是说皇上指明要您今晚去侍寝吗?这都快子时了,娘娘怎么还不梳洗打扮?若是皇上因此龙颜大怒”跟着青岳国长公主陪嫁而来的小侍女喋喋不休催促着,可坐在古琴之前专注擦拭琴弦的长芸公主纹丝不动,唯有光润唇瓣上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显示出十足信心。
“燕香,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你赢了我放你归国,我若赢了,你以后就得安心在渊国陪我。”葱白指尖挑起琴弦发出一声尖锐噌响,长芸公主享受似地闭上眼,语气陡然变得轻而妖媚,“我们就赌赌皇上今晚会不会来找我。”
皇宫深处,清冷偏殿,重帷层层,掩得春色正浓。
红色纱幔如赤血艳丽,这在新帝温敬元提倡朴素之风时实在少见,然而温敬元全然没有在意如此细节,平日里那些严肃刻板全都不见踪影,一双眼,一颗心,尽数被缠卷在锦被之中的女子吸引而去。
“你就这么笃定朕会来找你?”云雨初歇,温敬元心满意足长出口气躺下,手指有意无意在雪白颈项上流连轻触。
“皇上若是喜欢我自然会来,何必非要我去寝殿?我这么做不过是想知道,在皇上心里我到底有没有地位。”
诱人娇喘尚存,几声便撩得温敬元重生欲念,托着娇俏粉腮眯起眼眸,如狼,又似虎:“朕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聪明,大胆,什么叫以退为进、欲迎还拒让你表现的淋漓尽致,危险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得到。”
“皇上不是已经得到我了么?”长芸公主咯咯几声娇笑,忽然翻身压在温敬元胸口,狐媚眼神放荡不羁,“我再危险也比不上青莲王,皇上再衷情也赛不过先帝,有他们至死不渝的感情在先,我与皇上之间一夜风流又算得了什么呢?皇上现在说喜欢我不过是因为在我房里、榻上,等穿上皇袍走出这偏殿,看着那些花容月貌的妖娆嫔妃,只怕我又要成为皇上记不住名字的等闲之人了,倒不如好好享受此时之欢,至少还能回味着熬过一辈子。”
长芸公主语气中那股酸劲儿与媚劲儿像只羽毛不停挠着温敬元的心,恰到好处的撒娇更是让温敬元欲念难耐,猛地起身反将她扑倒,又是一阵狂风骤雨似的狠吻。
“明日朕就下旨封你为一等妃,若是你能怀上朕的龙种,贵妃、皇贵妃指日可待。反正你是青岳国长公主,地位身份没有可教旁人指摘的地方,你要做的就是伺候好朕,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用做。”贪婪地嗅着来自长芸公主发间的芳香,温敬元似是有些迷幻不清,唇舌游走,在潮红未退的粉颊上留下湿漉漉痕迹。
“谢主隆恩,贱妾定不教皇上失望。”
忍着浑身酸痛望向头顶虚空,长芸公主抿出一丝凉薄笑意,声音刻板而单调。
承沐皇宠,一朝翻身飞上枝头成凤凰,这是多少嫔妃盼而不得的梦想,可于她而言只是个过程,苦,痛,满是恨意的过程,但她不会逃走,她要记住这份痛,这样才有更多的动力活下去。
“我讨厌青莲王。”喘息间樱桃红唇忽然微张,洁白贝齿轻咬温敬元肩头,“皇上打算怎么处罚她呢?那种恶女人就该——”
“朕说了,你只需讨好朕、让朕高兴,其他的你不许管。”纵情寻欢并没有夺走温敬元的谨慎,冷冷打断长芸公主,抬起身,微皱眉头出现在长芸公主视线之中,“有青莲王前车之鉴,后宫中谁敢干涉前朝政事,朕定斩不饶!”
天色刚刚见亮,东方一片将起未起的鱼肚白初现,辰星还挣扎着赖在天幕不肯离开。打扫干净的小院一声吱嘎门响,一袭颀长身影站在门前,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竟然比我起得还早,属实难得。昨晚睡的可好?”温墨情看着院中石桌边直愣愣坐着的言离忧,完全无视那双黑眼圈透露出来的缺觉信息。
言离忧疲惫地翻了翻眼皮,有气无力指向院中一只健壮公鸡:“昨天还没有,是不是你弄来的?”
如果能睡个好觉言离忧绝对不会选择熬夜,尤其在经历许多不可思议与无可奈何后,她仅剩的享受大概就只有睡眠。然而昨晚的睡眠简直可以说是种折磨——好不容易送走精神抖擞的君无念后能躺下休息,结果没过一会儿外面就开始鸡鸣声声,还睡什么睡?
“碧箫喜欢喝鸡汤,买来煮汤的。”温墨情抓起鸡放在石桌上,一副纯良表情,“你若想喝汤吃肉,我可以额外给你留一碗,正好除下来的鸡脚、鸡屁股没什么用处。”
深吸口气,言离忧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把鸡推到一边:“公鸡你煮什么汤?都知道煲汤要母鸡才有营养吧?你要觉着我睡个安稳觉是犯罪直说不行吗,非得找借口弄只鸡在门外叫个不停!”
“多睡无益。”
“那你怎么不通宵达旦在院子里伸长脖子打鸣?”
温墨情眨了下眼,静静看着言离忧一言不发,看上去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侮辱似的。言离忧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口无遮拦说太过火了,蓦地手背上一阵温热,惊讶低头,一大泡草绿色鸡屎耀武扬威地闯入视线。
“干得漂亮。”温墨情开口浅笑,夸赞地顺了顺艳丽鸡毛。
这家伙是不是能听懂鸡语?还是说他一个神通广大的眼神就能让一只公鸡心甘情愿臣服,为他犯下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罪行?言离忧露出嫌恶眼神后退半步,那般模样就好像从温墨情身上闻到了可怕的鸡屎味儿。
“一大早就这么热闹?”通往外面的院门随着清亮男声被推开,君无念笑吟吟出现,不无同情地看向言离忧,“言姑娘何必与他争辩?这世上有几个人不知道墨情是出了名的恶趣味?披着一副俊朗皮囊却不行善事,专以欺负人为乐。”
温墨情拍了拍手,一片鸡毛飘飘忽忽飞落。
“别把什么事都说成阴谋一般,我不过是想让她早些起床,误了早朝谁也担不起。”
哦,对了,还有早朝。
有些事情不是试图忘记或者假装不在乎就可以逃避的,言离忧心情被拉到谷底却莫名放松许多。她当然记得今天还要进宫听候发落的事,只是想在一天之初让自己看上去精神饱满一些,有了精神,她才能勇敢面对即将到来的糟糕处境。
“我去梳洗一下,快被这只鸡吵疯了。”转身潇洒冲进房间,言离忧关门将温墨情和君无念追来的视线利落隔绝。
雅致小院中,沉默蔓延。
“没记错的话,安州所有当铺都归你这个幕后老板所有。”良久,温墨情淡道。
“是啊,所以明明应该没有外人知晓的消息我却是第一个知道的——关于青莲王最初出现的时间地点,甚至包括皇上悄悄派人寻找的东西。”君无念仍是一副笑意温和的模样,“墨情,师父曾说过一旦出了君子楼我们可以各为其主,同门不得相残但不必处处担待。如今你所信奉与我追寻的目标不同,有些事我自然不会先告诉你,毕竟,你我的关系算是敌对。”
第033章 要防着谁
“碧箫姐妹二人和君公子都是你同门师兄妹,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很多人?”去往皇宫的路上言离忧没话找话,看温墨情漫不经心点头不由感慨,“到底是多大的门派才养了这么多奇人?我一直想问你们师从何处,不过我猜你应该不会愿意告诉我。”
“嗯,不愿意。”
言离忧老实闭嘴。
说实话,她有些紧张,一直以来她都是在笑风月和温墨情等人的照应下才能生活,突然让她去随军并且是要发配边疆,心里总不能波澜不惊。
“下朝后可能没机会再见了,我现在说的话,你把耳朵竖起来听仔细——”温墨情忽地压低声音,紧靠着言离忧并肩行走,“到军中之后肯定还会有人找你麻烦,夜将军我并不熟悉,没办法托他照看,但他是个正直且有些侠气的人,走投无路时你可以找他帮忙试试。另外还有一点你给我记住,无论是楚辞还是君无念,不许向他们透露任何我说过的话,否则我不会再保你性命无忧,懂了么?”
“你说什么,我照做便是。”
嘴上应承下来不会挨欺负,至于做不做,那是她的自由。
言离忧难得顺从,温墨情却不是太相信她的话,但这时由不得他信或不信,言离忧必须暂时脱离他的掌控随军发配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接下来的路程又恢复沉默,直到朝堂门外,温墨情再没有嘱咐言离忧只言片语。
这一日的早朝有些特别,温敬元特地召集所有文武重臣齐聚并准许几位位高权重的亲族王爷参加,主题毫无疑问是列数青莲王种种罪行并商量处置方法。当言离忧带着外人难以察觉的战栗出现在朝堂上时,数不清多少道包含各种感情的视线齐齐射来,一时间众臣交头接耳,低语杂乱。
所有视线中,唯有一道不同于他人。
言离忧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温墨疏,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皇子,没想到竟也是渊国朝政重要人物之一,而他望来的眼神与当初无异,仍是那种温和的,带着淡淡担忧的目光。
他的病,好些了吗?
思虑着一直以来都担心不止的问题,言离忧短暂失神,直至身侧温墨情悄悄踢了她一脚方才慌忙回神,低着头目不斜视。
温墨情侧头看了眼温墨疏,淡漠面容上毫无表情。
朝堂上的各种议论并没有持续太久,有前一日九名重臣突然被免职查办,其他尚未受波及的大臣们心里多少有个底,知道八成是青莲王与新帝温敬元已经碰过面,该做什么处理温敬元应该有所决定。是而当温敬元依着温墨情的要求下旨撤青莲王王位并充军发配、随夜将军部队同行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早朝未结束言离忧就被侍卫带走,暂时与被革职的九名大臣一起关押在天牢,如温墨情所料,他们连再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天牢的环境并不像言离忧想象中那样差,一排排牢房阴森却很干净。靠角落垒起一个石台,上面再铺一席草垫,坐上去倒也不至于难受,只是心境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在外面时相比,毕竟进来这里的人都会被扣上统一的名字,囚犯。
枯燥等待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牢入口出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是男人温和声音:“这是皇上手谕,有些问题要问。”
“王爷这边请。”
言离忧忽地一阵心悸,也说不清是惊讶还是慌乱——她记得那声音,是温墨疏。
“你们先退下吧,有事我会叫你们。”出现在言离忧面前的果然是温墨疏。屏退狱卒后,温墨疏卸下平淡表情,急匆匆钻进牢房:“言姑娘,你怎么样?”
“我?我能怎么样?”言离忧有些茫然。
见言离忧并不像有伤或是心情绝望,温墨疏长出口气,脸上漫起一丝自嘲:“抱歉,是我语无伦次了。因为看言姑娘是被定远王世子送来的,所以不禁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还好,他是奉皇命捉我回帝都,就算有心也没那胆量伤我。”想起温墨情与青莲王之间的恩恩怨怨,言离忧很快明白过来为什么温墨疏会这么问,心里一暖,脸上也有了些笑意,“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殿下,这次回帝都倒不算白跑,只是不知道那些药可还管用,殿下的病有好些吗?”
温墨疏一怔,旋即苦笑:“这种时候言姑娘还要想着我的病,实在有心了。”
“既然开了药方你就是我的病人,自然要时刻担心。”言离忧伸出手掌,不容抗拒的目光直向温墨疏,连口吻也是命令一般:“手拿过来,把脉。”
温墨疏乖乖伸手,安静中看着言离忧认真表情,不经意间唇角微翘,表情愈发柔和。
“我还以为言姑娘”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绝望、会寻死觅活?”言离忧头也不抬,微凉手指轻轻搭在温墨疏手腕上,“充军发配而已,比青莲王应得惩罚轻多了,我庆幸还来不及,何必要作践自己?倒是殿下你该被教训教训,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不注意,最近是不是总熬夜、特别劳累?”
敢以囚犯身份教训皇子,言离忧绝对是渊国历史上破天荒第一人。温墨疏浅笑后眼色一暗,又是两声轻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