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父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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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华外,朝中还没人知道萧倬凡一身的武功,也是萧倬凡为人一向低调,不愿意招惹是非。
现在萧倬凡正端坐在少华的大帐中品着茶,作为京城的父母官向禁卫军发放各项军需物资是定期工作,因此他对少华的大帐熟得就跟自己家似的,在他的师爷和少华的副官点校数目的间歇,萧倬凡相当不客气得迈着八字步踱进少华的中军大帐大咧咧得坐下,招呼着少华的副将把好吃好喝的弄来。
少华笑指着萧倬凡:“行啊,使唤我的人挺顺手啊。”
萧倬凡眯着眼睛喝了口茶,缓缓道:“那是,在王爷的地盘上,使我的人多不合适啊,显得您不仗义。”
少华嘿嘿干笑两声,萧倬凡这张嘴他是说不过的,不过多么多年相交下来,他也深知老萧的死穴,百试不爽,于是少华指着刚才倒茶的副将说:“既然萧大人使得顺手,就让他跟了你去吧,你老萧孑然一身,又无子嗣,我看小路子机灵又勤快的,让他给你当干儿子,也免得你后继无人。”说完悻悻得看着萧倬凡,每次一谈到后继问题,老萧总是吃瘪,然后少华就开始长篇大论谈教子问题,看着老萧脸色转向青白,不屑得用手指弹他的案桌,少华就有一种大获全胜的快感。
可今天呢,今天老萧反应不对啊。
萧倬凡笑眯眯得看着少华,连连颔首:“就是就是,大帅多年来耳提面命的教子经验下官心领神会,也总想着去哪儿找个人继承家训,不过 ‘孩子总是自己的好’,我看这事就不用偏劳大帅的人了。”
“哦?”少华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吹着茶叶末琢磨着老萧话里的意思。
萧倬凡看着少华迷茫的脸色越发得意,他招招手对刚才那个副将小路子说:“你去把萧大少爷请过来。”
小路子茫然不解得看着萧大人,“我,我上哪儿给你请去啊?”
“附耳过来”,萧倬凡拉过他一番交待,听得小路子一愣楞的,直翻白眼“啥意思?”
“按我的吩咐做就行了!”萧倬凡笑着拍拍小路子的肩膀,“去请萧少爷吧。”小路子仍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元帅点头,马上领命下去了。
萧倬凡特意将“少爷”两字拉长了音,格外强调了一下,用眼瞥撇少华,见他更加迷茫,暗自忍了笑。
果然少华憋忍不住问:“你府上我又不是没去过,连个婆娘都没有,哪来的少爷?”
萧倬凡卖起了关子,严肃得看着少华道:“大帅这茶真是不错,好茶!”
气得少华恨不得把桌子掀了。
小路子带着一队士兵来到辕门外,气势汹汹把萧倬凡带来的人团团围住。
“你们要做什么?”萧倬凡带来的侍卫仓郎拔出佩剑。
小路子冷哼一声:“萧倬凡大逆不道,竟敢行刺王爷,现被捆在中军大帐即刻问斩,随行人等一律拿下听候发落!”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白影不知从何闪出,掠向中军大帐。
小路子惊异得望着那道背影,啧啧舌—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萧大少爷!
卫兵见有人闯营,忙张弓搭箭,莫如头也不回,一抬手,指风过处十余个人悉数倒地,动弹不得。
责罚难逃
元帅皇甫少华听得帐外马嘶人叫,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皱了皱眉,对萧倬凡道声:“稍坐。”一掀大帐走了出来。
眼前的场景倒让他吃了一惊,自己的手下将领有一多半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其余一半手持各种武器团团围着一个少年,少年一身白色的长衫,一根玄色宽带束腰,眉清目秀,身姿挺拔,一脸傲然。
他正待开口询问,就听耳边一声怒斥:“畜生,反了你了!”萧倬凡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一见萧倬凡毫发无损,气定神闲踱出大帐,脸上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志得意满的神情,莫如暗吸一口冷气:“不好,中计了!”
狠狠剜了一眼正朝自己坏笑的萧倬凡,怎么可以用这种方法诈我出来!万目睽睽之下,萧倬凡一句“畜生”出口,先声夺人,已然确保立于不败之地。
萧倬凡背着双手,很满意得欣赏着儿子生气愤怒的表情,耐心的等着莫如主动投子认输。
“爹——”,莫如左右思量,横竖是在劫难逃,无奈之下挤出一个字。
“军营之中怎容得你来放肆!跪下”萧倬凡手往地上一指喝斥道,复又扬起胜利者的笑容,充分享受着当爹的权力。
得寸进尺啊,莫如却不得不吃了这个哑巴亏,强忍着一口闷气,撩开雪白的衣襟跪倒在黄土之上,眼中写满了——忿忿不平。
少华不禁惊讶得打量着少年,这就是老萧的儿子吗?啧啧,不知道老萧哪儿弄来的,怪不得刚才跟我哪儿装腔作势的,还真有两下子!他回头看着一脸佯怒的萧倬凡,悄悄竖起大拇指表示“你真牛!”
欣赏归欣赏,但作为一军主帅,他总得为禁军找回点面子,尤其是为那些倒在地上,满眼愤怒的将领报仇吧,要是就这么轻易算了,自己还怎么带兵,将领们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清了清嗓子:“来人,将他捆了,扰乱军营当按军法处置,重打四十军棍。”他扭头去征求萧倬凡的意见,四十军棍已是不轻,但要给受伤的将士出口气,也不能再少了。
士兵上前作势要捆,莫如冷冷的目光一扫,吓得士兵后退了三步。
莫如倨傲得望着少华“你敢!”
少华瞪着莫如,太张扬了吧,今天老子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想着伸手去拔胯上的长剑,他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有多少斤两。
拔剑的手被另一只手用力按住了,萧倬凡对他摇了摇头,警示的目光告诫他不要自取其辱。
萧倬凡低声对少华说:“老哥,能不能卖个面子,倬凡定然给诸位一个交待。”少华想了片刻缓缓点了下头。
萧倬凡从侍卫手里借来少华的马鞭,金丝莽鞭,力可断金碎玉,径直走向少华的帅帐,回头扫了儿子一眼,沉声道:“滚过来!”
莫如有些迟疑萧倬凡低声道:“我这是帮你,挨军棍可是要脱裤子的”话未说完被萧倬凡一脚踹进大帐,反手放下帐门。
帐外的众将开始不明就里,窃窃私语着,不一会帐内传来暴风骤雨般马鞭清脆的抽打声和沉闷的呻吟声,这才明白萧大人要亲自动手。少华暗道:你要放水就放吧,只要我能交待过去就行,这次算你欠我的。随后将受伤的兵士一一搀起,好言相慰。
整整一盏茶功夫过去了,帐内的鞭声仍是一声紧似一声,从未间断,呻吟声却越来越弱,帐外众将面面相觑,从一开始报仇解恨的快感变成后来的隐隐担心,一个个低头攒眉忍不住想进去劝阻,几个将官悄悄凑到少华身边小声说:大帅快劝劝吧,这打得也太狠了,再不停手这孩子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少华早就听不下去了,见有人来讨饶,一跺脚:“萧倬凡,算你狠!”一拉帐帘,冲了进去。
大帐内一片血腥,莫如赤着上身,伏在地上,从肩到腿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鞭子仍无情得在淤痕上撕开口子,皮肉绽开,渗出一道道血流。莫如紧咬一缕垂下的发辫,无声承受这发泄般的鞭笞,朦胧中忽然听见有人进来,下意识伸手去摸脱在地上的长衫。
萧倬凡手中举着的金丝莽鞭上已裹了一层血痕和皮肉,他瞥了少华一眼,犹自挥舞着血鞭,要继续抽下。
“够了!萧倬凡,别打了!”饶是少华身经百战,杀人如麻,见到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少年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也是一阵心酸。
他伸手去搀扶莫如,莫如却咬着牙披上衣服,自己挣扎着站起身来。
“谁让你起来的!”萧倬凡冷冷道。
莫如一愣,低下头,撑着腰又挣扎着要跪下,被少华一把托住。“老萧你够了没,在老子面前抖威风也用不着拿孩子撒气,太过分了!”
萧倬凡缓缓放下鞭子,依旧冷着脸:“去,给王爷陪个不是。”
少华忙拦下莫如,“行了行了,早知你这个打法,还不如打军棍呢,来人,把军医找来。”
“不要麻烦,不碍事的。” 莫如的声音苍白无力却不容违逆。
萧倬凡见少华生气,忙换了个笑脸,拍拍少华:“咱哥俩难得见面,来,喝茶喝茶。”
“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萧莫如。”萧倬凡说到“萧”字停顿片刻,用余光扫了莫如一眼,莫如也正向他望去,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少华气鼓鼓得坐在一边,又心疼得看看莫如兀自忍着一身伤痛恭立在萧倬凡身后,恨不得踹萧倬凡两脚。
萧家父子离开军营的时候,很多将士都偷偷在看,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几乎是拖着步子挪出去的,身后虽然盖着玄色披风,可血迹依然斑斑点点染在身前和裤子上。大家不禁扼腕唏嘘,痛惜这个英俊少年,痛骂那个狠心的老爹。
父子较量
傍晚,萧倬凡带着莫如回到府中。
管家丁义接过老爷的官帽,忙不迭吩咐下人打水伺候老爷更衣,惊讶得看着老爷领回来的少年,白衫几乎都被血迹染红,一路风尘仆仆,衣衫上褐色、红色的血迹与汗渍层层叠染,一片狼藉;可少年依然骄傲得扬起头,坚定的目光凌乱的发髻下格外清晰。
“来,孩子过来洗洗吧,这是怎么了?”丁义心疼得看着少年,亲自绞了一块帕子递过去。
“丁义,你别管,我和他的帐还没算完呢。”萧倬凡换了一身轻便的袍服沉着脸走了出来。
莫如伸出准备去接帕子的手僵在空中。
“这”往常萧倬凡也时常带些孤儿小乞丐回来住,总是和颜悦色,好饭好菜的招待,今天老爷怎么了,对个受伤的孩子不依不饶。
“老爷,要不我先给他换身衣服,吃了饭您再问?”丁义皱着眉头不死心得又问一句。
萧倬凡也不搭理丁义,径直看着满是血迹的莫如:“怎么?不服气?”
“孩儿不敢。”莫如淡淡回答。
丁义惊得长大了嘴,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
“不敢?”萧倬凡嘲讽道:“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哼?在我的地面上给我演戏,演了一场又一场,跟老子我玩心眼,你他妈还嫩了点!”一掌拍在桌上,茶杯应声而碎。
莫如蠕动了下嘴唇,没有吭声。
“你不是拂袖而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以为萧家是什么地方,你大少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莫如惊恐得抬起头,萧倬凡脸色冷得能挂上一层冰,声色俱厉得凝视自己。
不顾伤口撕裂的疼痛咬牙跪下,“莫如错了,爹爹教训的是。”
“教训?还没开始呢!”萧倬凡轻轻捏起一片破碎的瓷片。
夜静阑珊,秋风习习,夜晚的萧瑟的北风让人倍感寒意。
萧倬凡在书房里誊抄公文,通篇的钟王小楷一丝不苟。寒风扫过,将几张刚誊写好的文书卷起吹落到地上,倬凡放下笔正要起身,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唉,又快到冬天了。”倬凡揉着酸软无力的膝盖,每年的冬春相交之际,膝盖上的旧伤都无情折磨着他。
“吱呀”书房门开了,丁义走了进来。
“老爷,一炷香快燃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丁义有些结巴,不知道还要怎么折磨这可怜的孩子。
萧倬凡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中跪在牌位前莫如清俊的背影。
乌黑的发一绺绺无力得搭在肩头,单薄的衣摆在秋风瑟瑟中翻飞,衣衫上早已风干的血迹在夜晚孤灯下显得格外凄凉;裤腿高高挽起,膝盖碾压在一块粗糙、冰冷的青砖上,身子跪得笔直。
“是不是觉得我心狠?”萧倬凡缓缓问。
“是!”丁义毫不掩饰对萧倬凡的不满。
萧倬凡默默闭上眼,“他是韵竹的孩子,是我唯一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我欠他们母子的太多了,我怎么能不心疼他”半晌,转过头看着丁义,一字一句道:“你看他一副委屈的样子可怜他了;你知道他杀过多少人吗?他的手下从来没有留过一个活口;我不过是挫挫他的锐气。”
丁伯惊讶得看着那个仿佛若不禁风、一脸沉静的少年,抖着嘴唇无言以对。
已经三更了,一阵阵的更鼓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
萧倬凡睡意全无,拨了拨烛花,取出一本《战国策》随手翻着,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莫如月下清俊的背影。
刚才丁义过来回话:
“老爷,少爷上过药已经休息了,您不要担心。”
“哦”,倬凡一脸不屑,“我哪有担心他,这小子自作自受。”
丁义一边往炭盆里填炭,一边笑眯眯得看着倬凡:
“没有吗,谁让我把那瓶珍藏了多年的‘冰玉膏’给他敷伤口的?你当年那么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