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太阳-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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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了。
多年后,听说姓洪的那天扛着枪去投奔陈鳖三,走到半路又觉得礼轻人贱,于是拐到河边,凭着那条枪和一群鹦鹉,劫了一艘从陕西下来的船。船上一半是黄澄澄的子弹,一半是一批神秘的黑罐子。他端枪在后头,像牧羊犬一样把船上的人全逼上山,然后通知土匪下山搬货。
原来,洪淹夺家住古城的大山之中,经常在原始森林里逮到野鹦鹉。他训练鹦鹉说话很有一套:平时必须投入大量时间侍候鹦鹉,把食物含在嘴里润软暖热,亲手喂,和它们培养感情;等到鹦鹉发冠子了,就用手捻它的舌头,然后开始诱导它说话,慢慢就把学舌鹦鹉训练出来了。
那次洪淹夺趴在河边,看见陕西船下来,就冲船喊话,众鹦鹉也跟着叫:“船上的人听着,快快靠岸,不然就开炮了!”跟着就朝船蓬上打了一枪,船便乖乖地开了过来。
陈鳖三不是一般的狡猾,定是要把洪淹夺当作卧底来对待的。他冷不丁地拔出枪,“砰”就是一家伙,试洪的反应。姓洪的竟木那儿没动,说明他不是职业军人,硬接了一枪,打在左耳片上,留了个洞,就像关老二那样。
关怀义一听,吓了一跳……
①造爷:方言,可怜,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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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蒋委员长亲赐大龟
关怀义一听,吓了一跳,愣了片刻,解释道:“我这可不是枪打的,我这是小时候爬树够耳子,结果耳子没够着,耳朵给留下这个记号。原因是枯树没皮,长苔藓太滑,我一脚没踩稳,失手滑落,幸亏耳朵被下方的一个尖树茬刺穿,人吊那儿荡秋千,趁荡回树时抱住树干,才没掉进万丈深渊摔死。”
“别紧张,我并没说你是洪淹夺,我只是说你俩的耳伤一样”,老任接着讲他所知道的陈鳖三故事。
陈鳖三弟兄势力迅速坐大,引起了北洋军阀吴佩孚的重视,授意所部驻光县张弓发军长加封他们弟兄官职:授给老大训俭中将师长军衔,老二训芳、老三训兆同为少将旅长,仍听命于张恒金司令。
不久,国民革命军二次北伐,打到武汉。吴佩孚通过谍报得知,国民党的一个元老人物陶德琨①正担任北伐军旅长之职,陶的老家在香城陶王岗。吴命令张弓发清洗陶王岗,虽不一定有围魏救赵之效,但必能从心理上给北伐军以沉重打击。张弓发却不憨,他见国内形势对吴不乐观,助将亡之纣作孽,与己不利,然而命令还得执行,于是想到了陈家匪军,何不日白②狗子去撵狼呢?
陈家弟兄听说有香城首富的财产可抢,都高兴得俩手拍不到一块了。他们带上家底匪众雀跃而去,原以为一个村子,一走一过就平了,谁知打了两天半也没攻进去,却在第三天的下午,北伐军派来三架飞机,在匪徒们头上低飞“下蛋”。土匪们哪儿见过这阵势,根本不知道趴下隐蔽,却被铁老鸹的嗡嗡声吓乱了阵脚,都抱头在地面上乱窜,被炸死无数。败兵一窝蜂地拥到唐白河边抢渡,飞机追来,又炸死许多,淹死无数,包括老大训俭。训芳、训兆幸免,大哥的尸体也顾不得要了,带着残兵逃回关山巢穴。
正在老二、老三舔伤化痛之时,消息传来,北伐军攻克武汉,入豫逼郑,光县的张弓发观风使舵,通电反吴,把衙门牌儿一换,摇身一变,当上了国民党香郧驻军司令长官。陈鳖三大呼上当,后悔不已。
国民党中央武汉行营暂时也不敢动鄂豫边境的武装力量,仍然承认以张恒金为司令的地方军的合法性,各股匪头官职照旧,平时驻扎均县(今丹江口市)。
由于这些土匪没受过正规训练,组织纪律非常涣散,经常敲诈勒索商铺,祸害百姓,引起均县全民公愤。民间请愿团奔赴国民党51师大营,把地方军的不轨行为告到范石生师长那里。1931年1月,51师包围了均县沟地,把地方军营盘围了个水泄不通,天上飞机炸,山上架炮轰,地上机枪扫,一连打了103天,匪徒大部分被消灭。张恒金、陈训芳、陈训兆奇迹逃生。
经此一劫,张恒金只剩下三十杆枪,元气大伤,陈鳖三认为吃掉张的机会来了。张家和陈家是走了几辈的亲戚,训俭在世时走得特别亲,按每年惯例,春节都要互接春客。陈鳖三就趁32年接春客之机大摆“鸿门宴”,张恒金怕遭毒手,就带双枪将洪大钟护驾,陈没敢动手。
费了拉屎的劲,没有除掉土匪司令头儿,国民党51师也为此脸上无光,就立下一个任务:务必早晚擒拿张恒金。该师的一个团长靳之业写信给陈鳖三,约定两家秘密联手,争取立此一功。终于获得准确消息,在宋抗将张恒金生擒活捉,交给范石生,押赴河南郑州以叛党名义枪毙。陈鳖三收编了张的人枪。
陈训芳梳理往事,慢慢看清了鳖三的鬼脸形儿,照他的发展趋势,已经很明显,下一个目标就轮到他训芳了,于是口没遮掩中就流露过心迹,于是乎陈家匪军中就有了“老二想干掉老三”的传言。1932年,阻蒙关议论这个传言的人越来越多,引起了陈鳖三的严重不安,他决定先下手为强。1933年正月十六,他在王垢痂家设好埋伏,请陈训芳及亲信来喝酒,喝到兴高采烈时枪声大作,把训芳等人打死席间。这样,陈训芳苦心经营的一万人枪、两千亩地就顷刻转入到陈鳖三手中。
张恒金的弟弟张恒银、陈训芳的本门弟弟小老四都曾组织大批人马气势汹汹地来报仇,都因不及陈鳖三狡猾老道而被消灭掉了。
自从陈鳖三独领关山后,即不信国民党,也不信共产党,只重视自身实力的保存和壮大,一度拥有十万人马。要说他能,其实是憨,就是为了弄枪,他袭杀过国民党,伏击过日军小分队,活埋过共产党。他的人缘有点臭,就像三国时的吕布,只顾眼前小利,四面树敌;怕跟别人打缠吃亏,不懂得用利益的交换来发展盟友。所以,陈鳖三的“事业”一直做不大,直到解放,他所谓的“叱咤风云”也只是局限在鄂豫川陕边境。纵使洪淹夺上山给他当军师,也动摇不了他死了大哥换来的所谓“教训”。另外,被洪淹夺劫上山的陕西船客名叫郑重,也成为陈鳖三的左右手。不过,这个人神秘兮兮的,后来不知躲哪儿去了。
在李宗仁任国民党十五战区司令长官驻光县时,授予陈鳖三光古联防总司令头衔,张皮孩儿为副司令。抗战期间,蒋介石躲在陪都重庆,离光县近。为了防备日军破枣宜等鄂西北地区而入川,蒋介石便想到拉拢和利用陈训兆手中的十万人枪,频繁封官发饷,并把曾在故宫里珍养的洋海龟“背塔”亲赐给陈。这应该说是莫大的荣誉。后来,康泽接任十五战区司令驻香城,川军老将郭勋祺任十五绥靖区副司令坐镇光县,授予陈鳖三郧光古保安总司令。不管国民党怎样封官许愿,陈鳖三的队伍都保持着相对的独立性,即当官又领饷,就是不出死力,直到解放。
①陶德琨:1882年出生于襄阳县双沟镇陶王岗村,曾任民国政府的理财部长兼造币厂厂长。1914年亲自设计监制了有袁世凯头像的1元银币,俗称“袁大头”。他曾留学美国,交友孙中山,参加北伐战争。1954年,他上书改革人民币币制。1955年,由他设计的第二版人民币正式发行。毛主席为他发嘉奖令,被誉为“人民币改革第一人”。
②日白:方言,隐瞒实情地吩咐别人去为其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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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章 剃头匠做的是“头”等大事
老任讲到这儿,葛老大接腔道:“轮到我讲一点陈鳖三任什么司令时的故事了。”
他说,我年轻时也喜欢体验新鲜事物,赶赶时髦。有个阶段蒋委员长大力提倡新生活运动,带头刮光头,上行下效的缘故,下边刮光头很快流行开了。那时候都说巡司街有个刘记理发店光头刮得好,我于是也决定去尝试尝试。
刘记理发店位于巡司街中段,座北朝南,三间门面树起三层阁楼。到了门前,抬头看,阁楼正中悬着一块金字招牌,竖书三个大字“进士第”,旁缀一行小字“刘记理发店”。“进士第”写得有点潦,仔细一辨认,才知道是“进去剃”。不用问就知道,这是制匾人故意误导观众,转弯抬举剃头匠-——乍一看,让人误以为这儿是进士的宅第。门前一左一右两根红漆立柱,上镶鎏金大字。上联是“做天下头等大事”,下联是“下人间顶上功夫”。我不禁在心中赞叹:好阔气的门脸!欣赏多时,品味几遍,我才进去排队剃头。
刘士的生意太好,店铺内早坐了两溜人在等。我也坐长凳上等,闲着没事就看他屋内的摆设。中堂挂的是“景阳岗武松打虎”图,左右对联配地却是“问天下头颅几许,看老夫手段如何”。等了半日,真是三复天下雨——好不容易淋(轮)到了我头上了。刘士正在给我剃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陈鳖三多年窝在大山密林里边,今朝终于招安转正,当上了保安司令,当然要好好逛逛光县街。这天,他带着队伍从刘记理发店门口经过,往里一瞅,不禁被这一幕吸引住了。他们看见刘士正在给我“施刑”:扔刀——接刀——刮……;我被吓得两眼紧闭,俩腿肚子和心一起蹦。
陈鳖三估计跟我一样,看中了剃法的新鲜,也想尝尝“鲜”,于是“淤”勒住丝缰,跳下龟背,“嗵嗵嗵”走进来。我才剃到一半,刚好是个阴阳头,最是滑稽可笑的状态,他才不管呢,探臂膀把我提开,自己坐进椅子,命令刘士给他削一个。
有稳定收入的人最怕道上的人,刘士见这爷闯上门来,便打定了一个主意:不给他提供服务为好。因为为他服务,谁知道他怀地啥目的来的,万一是来找茬的,把鸡蛋焐出了娃再挑骨头,那时不丢命也折财。刘士于是推脱道:“陈司令,在我这儿剃头,有些臭规矩,只适用于平常百姓,对您老,我可不敢!”
“怎么,瘸子推磨——你还趔一盘子呢!怕与虎谋皮,反受其害是吧?老三,把你那次在春水院逗娘儿们的笑话,在这儿再讲一遍,让弟兄们和刘士都乐呵乐呵!”
郑重走出人众,说声“是”,便绘声绘色地讲道:“有个人啊,大家都称呼他刘士。这天,大名鼎鼎的刘士到山上去打猎。他运气不错,发现了一只大老虎,举枪刚要打,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只大老虎不仅会举手投降,还会说人话呢。它说:‘哥们儿,别开枪,有话好说,有事请讲!’于是,刘士和大老虎手拉手坐到一块大石头上商量起来,就像陈司令拉着小咪妮坐床沿,商量勾当一样。”引得众匪一阵狂笑。
笑声甫定,郑重续道:“刘士天真地对老虎说:‘我是想扒下你的衣裳,改件皮大衣穿穿。’然后,很快,刘士就没影了,只剩下老虎独个儿坐那儿,打着饱嗝、拍着肚皮,对里边说:‘这下好,这是最好的结果——双赢。我也吃饱了,你也穿上了皮大衣!’”
众匪又是一阵哄笑,刘士尴尬地陪着苦笑。陈鳖三大叫:“快讲规矩来!”
刘士抖胆回道:“谁请我剃头:第一,怎么摆弄由我;第二,怎么擦洗由我;第三,怎么说由我。”
“量你不敢掂刀把我杀了。全由你!”
话说到这分上,再推也无益,刘士只有提着一桶水去救火——泼上了。
刘士给陈鳖三系上围裙,取出三把刀,“呸呸呸”,突然在他头上吐了三口唾沫,鳖三马上头皮发炸,毛发倒竖,满脸红胀,但还是强压住怒火。观者都知道,刘士是豁出去了,要玩就玩个最绝的,这叫“志士不忧其身之死,而忧其道之不行”,只要“道”得以行,死了也值。
葛大讲,我当时忍不住向身边的土匪解说:刘士给我剃只用两把刀、喷一口唾沫星子;给陈司令用三把刀、吐的可是三口粘疙瘩痰啊,擦亮眼睛看好戏吧!
刘士微扎马步,手一扬,轻轻灵灵便开始了。众匪心绷紧了在看,顾客们替刘士捏把汗在瞅,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眼球探出眶外都不知。只听“噌噌”作响,如撕彩绢:只见三刀跳跃,上下翻飞,如跳组合舞,每一刀点“地”就抛出一片头发,又象在跳脱衣舞。
刮过大半,陈司令头皮渐松,三口粘痰之效已退,刘士于是一边抛刀一边拿话刺激他:你头剃这么好干什么?好戴绿帽子吗?气得陈鳖三把围裙下的拳头攥得咯嘣响,又不敢动,只有暗气暗憋,逼得血光灌顶,头皮复紧。刘士趁这一气之功,很快把余发扫尽。
轮到剃须刮脸时,刘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