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里红-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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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了。”
杨之恒讪讪的将树枝交到鲁妈妈手里,退到郑香盈身边,叹了一口气道:“香盈,我只是想帮帮鲁妈妈。”他这一声香盈喊得极其自然流畅,仿佛已经喊过千百次一般,不自然的便从嘴里溜了出来,刚刚说完这句话,他也猛的愣住了,站在那里尴尬的看了郑香盈一眼,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院子里闹得正欢,郑香盈身边没有旁人,杨之恒颤着声音添了一句:“这该算没有人的时候罢,郑小姐?”
郑香盈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望着杨之恒咬了咬嘴唇:“你说呢,杨公子?”
杨之恒抬眼溜了周围一圈,见没有人注意他们,大着胆子冲郑香盈说道:“喊我之恒,不许喊我杨公子!”
这人怎么忽然就胆子大起来了,竟然还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了,郑香盈脸上微微一红,扭过头去为鲁妈妈喝采起来:“妈妈加油!”冲口而出这句话,忽然便懊恼了,大周还没有加油这个词呢,幸亏旁人没听清楚,否则定然以为她在说胡话。气愤的扫了杨之恒一眼,全是他弄的,害得自己说漏了嘴。
投壶结果出来,禄伯那队拿了十两银子的彩头,鲁妈妈这边得了八两,众人玩得十分开心。瞧着天上星子一闪一闪,郑香盈嘱咐众人早些去歇息,自己带了小翠往内院走。刚刚走到门口,郑香盈站在那里等着小翠开门,就听后边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便见杨之恒飞快的走了过来,也不说话,一把抓住她的手,耳边传来一句温柔的话语:“你闭上眼睛,别看旁边。”
只觉有飕飕的风响,郑香盈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便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踩到地面,睁眼一看,她已经坐在了院子里那棵大香樟树上了,杨之恒正睁着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瞧着她。香樟树的树冠极大,亭亭如盖,翠绿的叶子现在已经看不出绿色,只觉得黑黝黝的一团,被微风吹着,不住飒飒作响。
小翠站在树下,抬头望着树上,脸上一副震惊的表情。杨之恒朝她摆摆手:“你先去给你们家姑娘打好净面的水,我和她说几句话便送她下来。”
小翠抿嘴一笑,点了点头,转身便推门走了进去替郑香盈去铺床,院子里只剩下郑香盈与杨之恒坐在香樟树上。郑香盈恨恨的骂了一句:“小翠这死丫头,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她,竟然把我丢下不管了。”
杨之恒在一旁微笑着听她抱怨,等郑香盈不再说话,他这才徐徐开口:“现在真的没有旁人了。”
郑香盈心中立刻明了,杨之恒是在等她开口喊出“之恒”两个字呢,脸颊忽然有些发烫,垂下双眸看着地面,一颗心就如泡在温暖的汪洋里一般,软绵绵的一团,似乎伸出手指头戳一戳便能凹陷进去。
“喊一声之恒好不好?”杨之恒忽然变得十分孩子气,死皮赖脸的粘了过来:“我都喊了你叫香盈,你不喊我之恒,那我不是很吃亏?香盈,喊我一声罢,你不喊一声,我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四周很黑,但是郑香盈却还是能见到杨之恒那双黑亮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灼灼有神。她与他那么近,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在自己身边的呼吸,那温热的气息撩着自己鬓边的长发,有些微微的发痒。
郑香盈,你在怕什么,前世你没有谈过恋爱,现在面对着这样一个青涩少年,你怎么倒忸怩起来了。郑香盈心中对自己暗自鄙夷,猛的抬起头来望着杨之恒笑了笑:“之恒。”
这一声又急又快,杨之恒还没有听得清楚,她的喊声就已完结。杨之恒有几分着急,似乎一个偷吃糖果的孩子,才尝到一丝丝甜蜜的味道,那块糖果却又被人拿走了。他着急的抓住郑香盈的手道:“香盈,再喊一句,我没听清楚。”
“你耳朵真不好使。”郑香盈朝他抱怨了一句,拉长了声音喊了出来:“之恒……这样,你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杨之恒愣愣的回答了一句,欢喜得从树上跳了下去,在院子里翻了两个跟头:“香盈,你的声音真好听,真好听!”
“杨之恒,你快带我下去!”郑香盈瞧着杨之恒在院子里头活蹦乱跳,自己却还坐在这香樟树的上头,瞧着下边有些头晕,咬着牙朝杨之恒喊了一声:“你先别这样疯疯癫癫的,把我接下去再说!”
“你再喊我一声之恒,我就接你下去!”杨之恒站在树下,双手叉腰,得意的朝着枝桠间的郑香盈笑得开心。
第七十一章溪云初起日沉阁
案几上摆放着一盆桃花,此时已经过了花季,桃花早已褪尽,可树上已经长出新的绿叶与那虬枝相互映衬,倒也别致。
郑大太爷坐在桌子旁边,瞧着这株桃花,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摇头晃脑的叹了一声:“可怜残红退却,只余点点新绿。”郑老夫人在旁边本是半垂着眼皮儿,听着耳边郑大太爷抑扬顿挫的念了一声,睁开眼睛点了点头:“老爷这诗做得好!”
大堂下首坐着大房的几个未出阁的孙女,听着郑老夫人赞扬郑大太爷,也跟着附和。郑香莲身子稍微倾斜了几分,瞧了瞧那株桃花,声音如空谷黄莺般娇柔:“祖父这诗,将那花褪残红的情景描写得十分贴切,让人对那落花产生怜惜之情,实在是妙。”
郑香莲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轻罗衣裳,外边搭了一件淡黄色比甲,下边是依稀同色的十幅湘水月华裙,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膝盖并拢,那裙子却十分飘逸的洒在了坐凳前边,就如淡淡的春水一般。
“香莲解得妙!”郑大太爷轻轻拍了拍桌子:“不愧是我郑氏大房的才女!”睁开眼睛望了望郑香莲,只觉这个孙女才貌双全,心中得意,难怪英国公府都有意要向老五下聘呢。去年老五来信提了这事儿,说英国公府想要相看郑香莲,在大周,两家相看的话,那便是定得差不多了,相看以后男方家里自会遣媒人到女方这边提亲。得了那封信儿,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心中欢喜,对郑香莲越发疼爱了。
“十五姐姐看的书多,人又聪明,自然会解得妙。”旁边郑香枝心中有些不忿,脸上却依旧有着笑容:“我也想哪一日有十五姐姐这般福气,受祖父的夸奖呢。”
郑老夫人听着郑香枝的语气中有几分酸味,往她那边瞧了一眼,见郑香枝脸上笑容有几分不自在,不由冲她笑了笑:“香枝丫头,这也要与香莲丫头计较!”老大是中书省的参知政事,官位比老五要高,当然也是要看他几分面子的:“你们现儿还能坐在这里小打小闹的,等着香盈丫头订了亲,再过一两年便出阁,以后见面的日子都少呢!”
郑香莲听了这话脸上一红,低下头捏着帕子道:“香莲才不要订亲出阁,香莲要在祖母身边尽孝。”
“香莲丫头,祖母知道你孝心可嘉,但怎么着也不能妨碍了你的终身大事。”郑老夫人笑微微的望着郑香莲,这个孙女怎么看怎么可心,英国公府聘了她去可算是看准人了。
“祖父,祖母,最近孙女听说荥阳有个归真园,里边有各种奇花异草,那园子还可租借做游宴之用,我们何不去那园子里瞧瞧?”郑香枝见着郑老夫人眼里全是郑香莲,心中更是嫉妒,嘟了嘟嘴:“每日呆在府里头,不如出去透透气。”
“香枝丫头,你这样说便不对,哪有大家闺秀总惦记着往外边走?”郑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再说了,那归真园再好,又比得上咱们园子里的景致好?”
郑大太爷此时却睁开了眼睛,朝着郑老夫人摆了摆手:“夫人,此言差矣,虽然咱们园子里边景致好,可去乡下走走倒也别有一番味道。你瞧这桃花,便是归真园里出来的,你在别处可见着这样的桃花?如此精致小巧,摆在桌子上头瞧着都喜人。”
郑老夫人听了郑大太爷这般说,也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只是笑道:“老爷是想着那田园风味了呢,那咱们便派个管事先去与归真园商洽一番,挑个好日子,一道去那乡下走走瞧瞧。”
“唔,就这样罢,你派人去处置便好。”郑大太爷点了点头,眼睛望向那株桃花,有着一种悠然的向往:“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走在路上不见俗世凡尘,只闻鸡犬之声,这样的生活才是惬意呢。”
郑大太爷以前也曾是朝堂重臣,十七年前,因着郑嫔落胎的事情,郑大太爷与陈国公府在朝堂上明争暗斗了一回,可皇上却不敢动陈皇后,只准了她自请出宫持斋为皇嗣祈福,陈国公府依旧富贵荣华。郑大太爷当时心中不忿,一气之下递了个折子求回乡养老,本是想拿这个来要挟着让皇上重视郑家,没想到皇上竟然顺水推舟的准了,只是在他回了荥阳后不多久便将郑嫔的分位升到了妃位,后来又升成了德妃。
遭了这事情,郑大太爷心灰意冷,回到荥阳以后闭门不出好一段时间,只是在家中饮酒吟诗,哪里的不去。直到后来郑大太爷的父亲过世,族里少了一位族长,众人皆推举了他:“你是大房长子,素日在族里颇有威名,女儿又是宫中的德妃娘娘,这族长不由你来担任还有谁更适合?”
郑大太爷就这样半推半就的担任了族长的职务,虽然心里对朝堂依旧向往,可已经挂了个挂冠休闲的清名,也不好意思让女儿郑德妃向皇上请求再让他出仕,只能专心致志经营族里的各项事务。
虽然赋闲在家,郑大太爷却始终关心着时政,几个儿子都在朝堂任职,所以对于这大周形势也是了如指掌。现在大周朝堂关注的最重要的问题便是皇上膝下子息空虚,别说皇子,连个公主都没有。十多年前,有几位嫔妃曾经有过身孕,可都莫名其妙的都落了胎。从那以后,后宫便连一个喜讯都没有传出来过,朝堂上下都在暗地里猜度,不知道这里边究竟有些什么古怪。
宫中也曾有嫔妃传出过喜讯,那说明皇上不是不能生育,可为何后边十多年里竟然颗粒无收?虽然也有大臣将矛头指向中宫陈皇后,可却没有什么证据能表明皇上无子是陈皇后所为。早些年,皇上每年都会选几个们名闺秀进宫,后宫里头住得满满登登,可是却依旧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过了十多年,或许皇上自己都厌倦了,这几年里再没有挑选过贵女入宫,整个后宫一派死气沉沉的模样,妃嫔们连争宠的戏码都懒得演了——连子嗣都没有,再争宠又有何用处?
今年开春有不少臣子联名上书,请皇上广选嫔妃充实后宫,看看有没有人能为大周皇室开枝散叶。皇上被那奏折上激烈慷慨的陈词所鼓动,朱笔一挥,采选的圣旨便到了各府各州,让那些有名望的世家大族挑出适龄女子将名册报送上去,届时由皇上亲自挑选入宫的贵女。
荥阳郑氏因已经有德妃在宫里,遂免了这采选的名额,郑大太爷听说其余世家都在忙忙碌碌的挑选家中最美貌的女子,特地请了从宫中回乡养老的教养姑姑来指导,不免摸着胡子嘿然一笑:“都是为着这名利忙碌罢了,还不如我这般自在,赋闲在家,舒适自然。”
口里虽然说得轻松,可郑大太爷的一颗心却像是被猫爪子挠着一般,格外难受,想着在深宫里的女儿,不由得连连叹气,这次又有不知道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宫,女儿的恩宠恐怕会更稀少了。
郑大太爷瞧着几个鱼贯而出的孙女,心中感叹,若是皇上这次恩准郑家再送女儿进宫,那也还有些希望,挑个才貌俱佳的送去,帮着郑德妃巩固地位,同时也能借助郑德妃的势力自己慢慢往上爬。只是皇上似乎并不愿意见郑家的势力扩张,所以这次下旨的名单里没有荥阳郑家。
“罢了,罢了。”郑大太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己早就远离朝堂,还管那么多事情做什么?既然自己多想也无益,不如就在家里安心休养,享享儿孙福便好。“过几日咱们去那归真园瞧瞧看,到外头走走总比关在这屋子里头要强。”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只觉得那茶已经冷了,将那冷茶慢慢的浇到了矮脚桃花上边,瞧着一片片茶叶粘在树枝上,就如残缺了的树叶般,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
赤霞山的山脚处热火朝天,一群汉子正在挥汗如雨的修筑着围墙,郑香盈带了小翠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往山脚下看。瞧着那围墙已经起了矮矮的一层,郑香盈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活,过了不久,这里边就该面目一新了。
“姑娘,前边好似是鲁妈妈来了。”禄伯坐在马车前边的木板上头,瞧着迎面快步走来了一个穿着浅青色的身影,瞧着那走路的姿势便知道那是鲁妈妈。走得近了些,便见她额头搡亮闪闪的全是汗珠子,一双脚就如不沾地般跑得飞快。
“鲁妈妈,什么事情这么慌张?”郑香盈掀起马车帘幕,瞧着鲁妈妈用手撑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