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之乡-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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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检查完毕,薛未白又扶着我躺下,无意间,他碰到我的手,惊讶的说:“为什么你的手这么冷?”
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想让我暖和一些,他的眉头深锁,满脸的心疼,这是真的情感流露,我为什么刚才要怀疑他,要觉得委屈?
薛未白转过头又急声问凌志云:“凌医生,小薰的手怎么这么冷?象一块冰啊?”
凌志云站在那里,有些尴尬,他说:“尊夫人发烧,手脚冰冷是正常现象,而且她的体温一直都比正常人低,您不用担心。”
凌大哥仍记得我的体温,他应该没有忘记我。
“哦”薛未白点点头。
“尊夫人只是一般的感冒,服用常用感冒药和消炎药就可以了,不用担心,记得多喝水还有,一定要注意保暖。”凌志云细致的叮嘱着,和以前一样。
“我这里有药,丫头,你拿回去吃了,按照说明书的要求,知道么?”
我点点头。
“等等”他把我拉回来,“不要吃生冷东西,多喝水,多休息!”
我笑着点点头。
他又把我拉回来,塞给我一些钱,说:“买些喜欢吃的。”
我望着他,不走了,为什么他的笑容这么好看?他低低的声音这么让我心动?
“好了,我该走了。”凌志云拎起出诊箱,“时候不早了。”
薛未白看了看表,摇头说:“凌医生别走了,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让你下山?”
凌志云还没有说话,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一个响彻天际的炸雷,我的心脏猛地收紧,身体就像炸裂一般,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怖景象一一浮现,黑黑的天际,闪电游龙一般穿梭,密密麻麻的大雨,滔天的洪水,三三两两漂浮着的尸首,父亲下沉的身体
电灯闪了闪,灭了,哨子放声大叫起来,我陷入黑暗和巨大的恐慌之中,猛地,又一个闪电,照得屋里雪亮雪亮,一个苍白浮肿的脸突然闪现,没有五官,只有空洞的眼眶,惨绿的嘴唇!
“啊”痛苦和恐惧逼得我尖叫起来,胸腔仿佛塞满了燃烧的木炭,周身的血液却在瞬间凝固,谁那张脸是谁!有谁可以保护我,我跳下床,抱着头,漫无目的的四处乱窜,耳边充斥着是谁的狞笑和我极度恐惧的尖叫。
忽然,有个东西紧紧抓住了我,他的喘息沉重,身体坚硬,力量强大,我拼命挣扎,歇斯底里的哭喊,双手不停的拍打。
“丫头丫头是我,是我呀!”这个声音好熟悉,是谁,你是谁?
“我是凌大哥凌大哥啊”
是凌大哥?我睁开了眼睛,不错,眼前的正是我思念多年的凌大哥,我扑进他的怀里,不住的哆嗦,仿佛迷失在丛林见到了亲人一样,我抱紧他大哭起来。
这时,灯突然亮了,我还没有摆脱恐惧,死死抓住凌志云的衣服,不停的抽噎。
“小薰你怎么了?”耳畔是薛未白不安的声音。
我扭头愣愣的看着他,他的身后是一脸玩味的美楠,还有莫名其妙的川叔和川婶,他们都淹没在白茫茫的大雾里,好不真实。
回到了现实中,我仍旧处于懵懂状态,薛未白把我抱上了床,我裹紧被子一个劲的发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失神的顶着地面,嘴巴一张一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他们在交谈,声音高高的悬浮在空中,空空的感觉。
“薛先生,刚才的事情,请您不要介意。”
“我只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薛未白的语气很不好,他生气了么?他为什么要生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知道她特别害怕打雷闪电。”
“她是受了刺激才这样的。”是美楠。
“怎么?”
美楠很得意的声音:“她爸爸”
“我们出去说话”凌志云很大声的打断美楠,接着就是轻轻的脚步声,他们出去了,并带上了门。
窗外是密集的雨点,还有隆隆的雷鸣,哨子懂事的坐在床边,纯净的大眼睛看着我,有人在摸他的长毛,原来凌大哥并没有出去。
“他们到外面去了,薛先生不放心,让我陪你。”
我点点头,有流泪的冲动,可是眼睛却是干涩的。
这个房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气氛有些尴尬,我们都显得手足无措。
“你快乐么?”
我点点头,我很快乐。
“这三年我并没有离开,只是去了城西。”他像是自言自语,我安静的闭上眼睛听他诉说,“小薰,对不起,原谅我给予你的伤害。”
往事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将我彻底淹没,我辛苦的控制着呼吸,双手紧紧的抓住被子支撑自己。
“是我自己没有勇气,我不敢承诺给你幸福,在感情面前,我当了逃兵这三年来,我一直责备自己,甚至厌恶自己,我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懦夫”
原来是这样,他并没有因为美楠而离弃我,我应该高兴么?我应该拍手雀跃么?我没有,反而更加失落,原本心中的痛苦也减轻很多,“哗啦”一声轻响,在我的心里,是一个我曾经固守的梦,就在这一刻猛然醒来,原来我不知道,一直以来执着伤悲的,不过是我自己的想象,不过是为了一个镀了金的烂铁块。
我微笑了,轻轻拍着他,打断了他的忏悔。
我举起双手,缓缓比划:过去的,真的过去了,就算回来了,也回不去了,我们应该专心过好现在的生活。
他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刚才凝重的神情渐渐舒展,他笑了笑,仍是以前那种不太快乐的笑容,他说:“刚才看到你,我真的很震惊。”
我笑了笑,表示理解,感冒了真痛苦,周身酸痛,呼吸艰难。
“但是我看得出来,薛先生是很爱你的,看来我的忧虑是多余了。”
是的,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也很爱他。我有些力不从心,精力不济了。
他的声音变得模糊:“睡吧,好好休息。”
我醒来的时候,感觉精神好了很多,摸了摸额头,没有发烧了,我伸了个懒腰,跳下床,动作太大,还是有些气喘。
唔,头发乱糟糟的,就像一团麻绳,我坐到梳妆台前,这个镜子大的赶得上一面墙,这个房里的女人干嘛要一个这么大的镜子啊?咦?我怎么睡到这间房里了?谁在我睡着的时候帮我换了一间房?
迷惑间,镜子里的我开始梳头发,镜子里的我开始梳头发?可是我明明没有动,我只是坐在这里发呆啊!
没错,镜子里的我正在梳头,一下一下梳着头,仿佛无限爱惜无限自怜,一边梳头,我一边幽幽的唱:“我想念我爱我眼看着窗儿转白,只能够慢慢对窗哀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我心痛难捱情郎啊情郎,你可知我心痛难捱”
我身子僵住了,阴森森的鬼气从镜子里往外蔓延,将我紧紧绑住,我感到莫名的恐惧,可是无法呼喊,仿佛被催眠一般,我就这么定定的盯着镜子里的我,那个我冷冷的看着我,嘴角还有微笑,那么妩媚,那么风情万种。
可是黑色的液体却从我嘴角涌了出来,我还在梳头,可是头发却顺着梳子不停脱落,接着,我的眼珠一个接着一个跌落在梳妆台上,还粘连着黄色的液体和腐烂的肌肉,顺着空洞的眼眶不住流出,鼻子也脱落,接着就是我的牙齿,一个一个往下掉,敲在梳妆台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五官就这样一一烂去,内心的恐惧无以明状,浑身如同爬满了毒蛇,又湿又冷,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是冰凉的黏液,皮肤顺手剥落,丑恶的扭曲着
“不要啊救命救命”我毛骨悚然,尖声惨叫。
有个声音在上空不停的念道,是充满了怨恨的诅咒:“谁也逃不掉谁也逃不掉”
远处传来哨子的叫声,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大声,我猛地坐了起来,哨子已经跳上了床,冲着我不停的大叫,他见我醒来,才渐渐停止,但是仍旧对着我充满敌意的低吼。
我伸手要去摸他,他有些紧张,稍稍后缩,等我摸到他的长毛,他才仿佛确认了我的身份,亲昵的蹭着我的手,喉咙里低低的呜咽。
门这时打开,薛未白、凌志云都冲了进来,见我没事,薛未白拍了拍哨子,说:“畜生毕竟是畜生,好了,哨子,下床。”
哨子嘟囔一声,跳了下来。
美楠站在门口,说:“深夜里,听他这么突然一叫,能吓死人呢。”
我看了她一眼,突然间心跳停止,就在她肩膀位置,有一张惨白的脸,她黑黑的头发垂在美楠的身上,而美楠却毫无感觉。
我抓紧了被子,哨子对着美楠大叫了起来,声音充满了惊恐。
那张脸渐渐消失,为什么她没有五官,我却感受到她露出了一个冷笑。
美楠生气的对着哨子嚷:“你个死狗!叫什么叫?上次没有打死你,算你好命!”
薛未白眉毛一扬,美楠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的笑笑,赶紧跑开了。
难怪哨子刚才会对着我恶狠狠的叫,难道刚才那张脸就在我的身上?一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差点尖叫起来。
哨子,你真是我的好孩子。
凌志云道了一声晚安,也出去了。
“来,吃药。”薛未白扶我坐了起来,“张嘴。”
看着他,我的心里安定好多,我乖乖的张开嘴,他把药放进我的嘴里:“快,喝水。”
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温刚好。
我看的出来,他很不开心,是因为我和凌大哥么?可惜我不懂如何开解,他取了我手里的杯子,放在茶几上,我拉住他的手,望着他。
薛未白拍拍我的手背,心不在焉的说:“天不早了,休息吧。”
我暗自叹息一声,躺回床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放在我的枕头边,说:“你要我买的药,真的睡不着的时候才吃一片吧。”
我点点头,他拧身关了灯,脱了外套躺在我身边,却又刻意的保持了一个距离。
黑夜里,我们都睁着眼睛,听着对方的呼吸,美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能够说出来?
他不时的转着身,不小心碰到了我,也自觉的缩回身体,我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心里钝钝的疼。
忽然,天际一道霹雳,空气在激烈燃烧,我吓得愣在那里,手抽筋一般蜷缩起来,在恐怖来袭前,薛未白已经把我抱紧,捂住了我的耳朵,一连声的说:“没事的不要怕我在这里”
我慢慢的放松了身体,这么多年,第一次在雷电交加的时候我不惊恐也不痛苦,被他紧紧包围,心里只有浓浓的幸福,仿佛香醇的咖啡,那么宁静,那么甜蜜。
雷电过去之后,他放开了我,我仰起头看着他,他却睁着眼睛看着帐顶,那杯咖啡我还没来得及品味,就突然被倒掉,我的心里空空的难受。
我摸到那个药瓶,到了一颗,吞了进去,就让我沉睡吧,我不想在清醒里伤痛。
我又开始做梦了,尽管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就是醒过来。
人潮汹涌的大街上,仿佛有个魔鬼紧紧追逐着我,我步履凌乱,一次次跌倒,我好害怕,可是没有人可以帮助我,每个行人都是一脸痴呆,用同一个节奏缓缓的行走,活像是一群群行尸走肉,我被巨大的恐惧笼罩,那个魔鬼如影随形,我尖叫着想找一个地方躲藏,每个店铺都是店门紧锁,我狂乱的拍打店门,里面的人拼命的摇头,缩成一团,指着我的身后,捂住嘴巴,惊恐万状,我回过头去,却空空如也,只有寒风阵阵,我紧了紧衣服,又拔足狂奔,在大街上大喊救命,可是没有人愿意看我一眼,这时,我看见大街对面有人打开了店门,对着我不停的招手,叫我快点过去,我喜极而泣,飞快的向对街跑了过去,忽然,一辆车对着我飞快的冲了过来,我站在路中间,不能动弹,车灯照得我眼前空白一片,紧接着身体被剧烈一撞,我身不由己的飞了起来,眼前是红色雨雾,一片朦胧,雨雾洒在身上,又冷又粘,冷风在大街上横扫,长发跟随着破旧的报纸到处乱舞,我好冷好冷
咳嗽声把我吵醒,四周漆黑一片,没有其他人,是我自己的咳嗽,薛未白去了哪里?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躺在床上,身下是硬硬的水泥地,而空中正在飘飞着蒙蒙细雨。
我不在室内,我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不在室内,那么我在哪里?
寒毛根根直立,我猛地爬起来,这里没有灯光,没有人语,只有风雨,还有树叶哗哗的响声,更有一些不知名的动物发出的叫声,我又坐了下来,瑟瑟的抱紧双臂,周围只有黑的天空和更黑的事物轮廓,这究竟是哪里?
眼睛适应了黑暗,我渐渐能看清楚一点东西,我身下的这块水泥板好像是白色的,所以在晚上也能够勉强看清楚,拼命压抑住疯狂的心跳,我四下看了看,这白色的水泥板垒成一个三面环抱的建筑,很像沙发靠背和扶手,怎么是这个样子,我的心狂跳起来,这是坟墓的特有样式,我猛地回过头,身后身后果真是一个墓碑!
我浑身一个激灵,背脊上又冷又麻,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正好看见墓碑上的遗像,我已经无法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