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人-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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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斯再次拥抱了他一下,然后才起身退后,让托马斯到床边帮莱姆做一些身体运动。
“你去搜索现场,”莱姆对她说,“他肯定留下一些东西。那时他围了一条手帕在我脖子上,还拿出了几个刀片。”
萨克斯说她会去做,便离开了房间,只剩托马斯留下,熟练地替他做一些清洁肺部的运动。
二十分钟后,萨克斯回来了。她脱下特卫强服装,细心地叠好,放回刑案现场鉴定箱中。
“找到的东西不多,”她回报,“只找到那条手帕和几个脚印,他现在穿的是另一双爱步的新鞋。除此之外,其他东西就算他留下,也都已经气化了。哦,对了,我还找到一个威士忌的空瓶子,但我猜这瓶酒应该是你的。”
“没错,是我的。”莱姆喃喃地说。通常他在这个时候都会开个玩笑,说一些用十八年份的纯麦芽威士忌当导火线实在是最严厉的惩罚之类的笑话。但在今天这个时候,他一点儿幽默感也生不出来。
他知道现场留下的证物不会很多。在一般火警现场找到的线索,通常只能说明起火点和起火原因,而这两点他们已经知道了。尽管如此,莱姆仍觉得现场应该还有别的东西。
“水管胶带呢?托马斯把它撕开就丢了。”
“没找到,应该是烧掉了。”
“你应该到床头的后面看看,‘魔法师’在那儿站过,他可能”
“我看过了。”
“那么,就再去看一遍。你漏了东西,一定错过了。”
“我没有。”她简洁地回答。
“什么?”
“忘了刑案现场吧。我只能说全烧焦了。”
“我们必须得把这件案子向前推进。”
“现在正要推进了,莱姆,我打算侦讯一下目击者。”
“有目击者?”他嘟囔道,“没人告诉我有目击者。”
“有。”
她走到门边,朝客厅那里召唤朗·塞林托过来加入他们。他缓缓走进房间。先嗅了一下自己的夹克,然后皱起鼻头。“这件夹克花了我两百四十块,妈的,这下可报销了。你有什么事吗?警员?”
“我想要侦讯目击者,警官,你带录音机了吗?”
“当然。”他拿出录音机递给她,“目击者在哪儿?”
莱姆说:“别管目击者了,萨克斯,你知道他们都是不可信的。还是专心研究证物吧。”
“不,这次一定会得到一些好线索,我敢保证。”
莱姆瞄了房门口一眼。“嗯,目击者到底是谁?”
“是你。”萨克斯说,拉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第二十七章
“我?这太荒谬了。”
“不,一点儿也不荒谬。”
“算了吧,你再去走一次格子。你一定漏了什么,刚才搜索得太快了。如果你是新手的话”
“我不是新手,我知道该怎么用最快的速度搜索现场,也知道该在何时停止搜索,把时间拿去做更有效率的事。”她拿起塞林托的小录音机,检查过里面的带子后,便按下了录音键。
“我是纽约市警察局巡警阿米莉亚·萨克斯,编号五八八五号。以下为侦讯目击者林肯·莱姆的录音内容,他是中央公园西路三四五号发生的一〇二四攻击和一〇二九纵火事件的目击者。侦讯日期为四月二十日星期六。”她把录音机放在莱姆床边的桌子上。
但莱姆却睁大眼睛看着它,仿佛这台录音机是一条蛇。
“好了,”她说,“请你描述一下案发经过。”
“我已经跟朗——”
“现在告诉我。”
他露出讽刺的表情,两眼盯着天花板。“他是中等身材,男性,大约五十到五十五岁,身穿警察制服。这次没留胡子,脖子和胸前有伤疤组织和斑痕。”
“他的领口是敞开的吗?你怎么可能看到他的胸部?”
“对不起,”他以更露骨的讽刺语调说,“他的脖子底端有伤疤组织,‘估计’会一直向下延伸到胸口。他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黏在一起。他有‘看起来’是棕色的眼珠。”
“很好,莱姆,”她说,“我们以前不知道他眼珠的颜色。”
“但我们也无法确定他有没有戴隐形眼镜。”他马上反驳,感觉这次让他得了一分,“我可以回想得更清楚一些,不过需要一点东西帮忙。”他看向托马斯。
“什么东西?”
“我敢说,厨房里还有一瓶没有受到牵连的麦卡伦。”
“过会儿再说,”萨克斯说,“我需要你头脑保持清醒。”
“可是”
她用指甲尖抠着头皮,继续说下去:“现在,我想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他都说了些什么?”
“我没办法记清楚,”他不耐烦地说,“都是一些疯狂的呓语,而且我也没心情留意他了说些什么。”
“也许他说的话你会觉得很疯狂,但我敢打赌,他的话中一定有可以利用的线索。”
“萨克斯,”他讽刺地问,“你不觉得我可能被吓坏了吗?我的意思是,也许我那时根本心慌意乱,什么都搞不清楚。”
她碰了一下他的肩,他那里还有知觉。“我知道你不相信人证,但有时这些人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访谈这些人是我的专长,莱姆。”
阿米莉亚·萨克斯的身份是巡警,终日混在街头的警察。
“我会引导你回想事情的经过,就像你带领我走格子一样。我们一定会找出一些重要的线索。”
她站了起来,走到房门口高喊:“卡拉?”
没错,他不相信证人,即使是那些站在最有利位置、未曾亲自涉入事件的人也一样。只要是和犯罪有关,尤其是遭受暴力攻击的被害人,都是不可信赖的。就连现在,莱姆回想先前疑犯出现的情景,也只是想到一连串支离破碎的片断而已——“魔法师”躲在他后面,站得高高的,点燃了火焰。威士忌的味道,烟雾冒起来的画面。他根本毫无头绪,无法把疑犯从出现到离开的经过完整地回忆一遍。
正如卡拉所说,记忆只是一种幻觉。
一会儿后,卡拉走进了客房。“你没事吧,林肯?”
“很好。”他喃喃地说。
萨克斯向卡拉解释,说希望她也来听听莱姆说的事,或许能从疑犯说的话中找出一些对案情有帮助的线索。萨克斯又坐了下来,把椅子拉近床前。“咱们继续,莱姆。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不要用专业术语。”
他犹豫了一下,瞄了一眼那台录音机。随后,他开始尝试回忆,把记得的事一一说了出来。“魔法师”出现,承认他杀了那名警察,夺走他的制服,又告诉莱姆那个警察尸体的事。
天气热得很
一想到这里,莱姆便说:“当时他看起来就像在表演一场魔术,而把我当成协助演出的表演者。”他脑海里再度响起那个人诡异的自言自语,于是他又说,“我想起一件事了。他有气喘病,要不就是呼吸声特别重。他常常张嘴深呼吸,发出嘶嘶的声音。”
“很好,”萨克斯说,“我在池塘边的现场也注意到了,但事后忘了提。他还说了什么?”
莱姆看着客房黑乎乎的天花板,摇了摇头。“还不是就那些,他不是恐吓要烧死我,就是威胁说要用刀划伤我对了,你在搜索我卧室的时候,找到剃刀片了吗?”
“没有。”
“你瞧,这就是我说的——证物。我知道那时他把一个刀片丢进我的睡裤里。刚才医生没找到,所以一定是掉出来了。这才是你应该去仔细寻找的东西。”
“也许刀片根本不在你的裤子里,”卡拉说,“我知道这种戏法,他把刀片藏回手掌里了。”
“呃,我的意思是,当你受人折磨的时候,其实是没办法太仔细听对方说了什么话的。”
“别这样,莱姆,继续回想下去。那是今天傍晚的事,卡拉和我出去买晚餐。你正在研究那些证物。托马斯带你上楼。你觉得累了。没错吧?”
“没有,”这位刑事鉴定家说,“我不觉得累,是他非要把我带到楼上不可。”
“我想你一定很不高兴。”
“没错。”
“所以你在卧室里一直醒着。”
他想到卧室的灯光,想到窗外游隼的剪影,想到托马斯关上了房门。
“那时相当安静”萨克斯又说。
“才怪,当时一点都不安静,对街该死的马戏团一直吵不停。无论如何,我还是设了闹钟”
“设定当时是几点?”
“我不知道,知道几点钟很重要吗?”
“一个细节可以衍生出其他两个。”
莱姆皱起眉头。“这句话是从哪学来的?幸运签饼干吗?”
她笑了。“是我想出来的,不过听起来还不错,你觉得呢?下次你的书改版时,可以考虑把这句话放进去。”
“我才不写关于证人的章节呢,”莱姆说,“我只写证物。”他反驳了她,再次生出胜利的感觉。
“接下来,你刚开始是如何察觉他闯入卧室的?你听见什么声音吗?”
“不,我感觉有一阵风。一开始,我以为那是空调,但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弄出来的。他偷偷往我的脖子和脸上吹气。”
“这是为了为什么?”
“为了吓我,我猜,而且他成功了。”莱姆闭上眼睛,想起了当时的一些细节,便点点头说,“我试图打电话给朗,但是他”他瞄了卡拉一眼,“他识破了我的意图。他一开始就恐吓说要杀我不对,他恐吓说要刺瞎我,如果我敢求救的话。我打电话的事被他识破后,我以为他真要这么做了。但是很奇怪他看起来似乎大受感动。他竟然夸奖我的误导手法”他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思绪又陷入了模糊地带。
“他是怎么闯进来的?”
“他和送格雷迪暗杀案证物的警察一起走进来的。”
“该死!”塞林托说,“从现在开始,想进这幢屋子的人一律要检查证件,所有人都要。”
“他提到误导,”萨克斯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还夸奖你。除了这些,他还说了什么吗?”
“我忘了,”莱姆喃喃地说,“没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她轻声问。
“我、忘、了。”林肯·莱姆生气了,气萨克斯在逼他,气她不肯让他喝一杯酒好麻痹那恐怖的感觉。他更气自己让她失望了。
但她也必须明白,逼他回想当时现场的情况是件残忍的事——这是强迫他回到那大火之中,回到那一阵阵钻进他鼻孔、危及他珍贵肺脏的浓烟里
等等。浓烟
林肯·莱姆说:“火。”
“火?”
“我想起来了,他最常提到的就是这个字,看来他似乎对火相当着迷。他还提到了一个魔术名,叫做对了,叫‘燃烧的镜子’。据他说,这种魔术会在舞台上燃起大火,而‘魔法师’必须从火中逃脱。我记得,他后来好像会变成恶魔,要不,就是有人会变成恶魔。”
莱姆和萨克斯一起看向卡拉,而她则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个表演,但并不常见。舞台上需要的装置太多,而且相当危险。现在的剧场老板都不愿意让表演者演出这个戏码了。”
“他继续讲到和火有关的事,说它是舞台上唯一不能造假的东西,又说观众一看到火就会暗暗希望‘魔法师’被火烧死。对了,我又想起别的事了。他”
“继续说,莱姆,你进行得很好。”
“别打岔,”他不高兴地说,“我不是说过那时他好像在表演节目吗?他似乎有妄想症,一直盯着空白的墙壁,对看不见的人说话。他好像说‘什么的观众’,我忘了他是怎么称呼他们的了。他是个疯子。”
“想象中的观众。”
“没错。等一下我想起来了,他是说‘尊敬的观众朋友’。他就是那样对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人说:‘尊敬的观众朋友’。”
萨克斯皱起眉头,看了卡拉一眼,但这次卡拉也耸了耸肩。“我们经常会对观众说话,这叫行话。在很久以前,表演者会说‘我尊贵的观众’或‘我最亲爱的女士和先生’,不过大家都觉得这样太恶心虚伪,因此现在的行话就没那么讲规矩了。”
“莱姆,你继续说下去。”
“我没什么好说了,萨克斯,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都是模糊一片。”
“我敢说一定不止如此。这就像个很大的刑案现场,重要的线索就在里面,它可能是解开整件案情的钥匙。你要换个方向想,才能够找出来。”她俯身靠近莱姆。“现在,假设这里就是你的卧室,你躺在楼上的那张医疗床上。这时他站在什么地方?”
这位刑事鉴定家点点头。“在那里,靠床尾的地方,面对我。他在我左边,靠近房门的那侧。”
“他的姿势呢?”
“姿势?我不知道。”
“想一想。”
“我想是面对我的。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