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殇-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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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凰冷着眸子,不咸不淡道:“与我何干?”那语气明显是赌气。
苏夜泽听了不由无奈摇头,“与你有无关系,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七哥亦是比谁都明了。我瞧着七哥的意思,只怕到时候也会有些举动、。”
衣凰微怔,“什么举动?”
苏夜泽面色沉静,正色道:“请求赐婚。”
【一百零一】冬雪初降人心寒
这些时日,红嫣成为整个冰凰山庄中最忙碌的一个,她是酒窖的常客,终日沉溺其中,时时会撺掇了沛儿几人帮着她,一行人整日忙碌,再也不见以往闲逸舒适。
苏夜洵的生辰宴自是寻常人所不能比,宴上所到宾客也是非富即贵,当日他那一言“本王今年的生辰宴上,便用红嫣姑娘酿的梨花酒招待客人”,虽不知他是当真,还是随口一说,却是让红嫣就此上了心。
从当初在冰凰山庄,她第一眼见到苏夜洵,直到今日,他一直都是一副高深难测、无可触及的深沉,便只有在面对衣凰时,会有一丝笑意,而红嫣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最能肯定的,便是他好酒。
尤其,是冰凰山庄的梨花酒。
自此,学着酿酒便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苏夜洵生辰当日,红嫣早早起身,方一推开门便惊讶地瞪大眼睛,继而足下一点,迅速地几个起落,落在夙飖阁前。
不远处,那抹身影出乎她意料,早已出现在院子里,远远望去,纯白身影与身旁的皑皑白雪形成一体,只有那微微飘动的长发尤为突出,得以让红颜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存在。
衣凰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冷决气息红嫣从来都不敢弃视,当初骄傲如她,便是被衣凰傲然尘寰的气势所震慑,从此再也不离衣凰左右。
正出神之时,突然面前身影回转过身,目光冷不防的落在她身上,看得红嫣又是一愣,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迎上那道清澈无垢的冷冽眸光,怔怔地看了几眼,忽而又嫣然一笑。
“小姐今日起的倒是早啊。”红嫣神色恢复得很快,眸中升起一丝她惯有的妖娆风韵,“怎么不多睡会儿?”
衣凰回身,睨了她一眼,语气淡然,“你呢?”
“我?我昨晚睡得早,是以早早就醒了……”
话音未落,就听一旁传来沛儿的声音:“我看你是一夜未眠吧。”
红嫣回身瞪了她一眼,“你看着我呢?”
沛儿撇了撇嘴,嘀咕道:“本来就是。”
红嫣道:“我起得早,只是怕洵王府的人一会儿来取酒,找不到人。”
话刚说完就有下人匆匆赶来:“小姐,洵王府的人来了。”
衣凰看了看神色陡变的红嫣,正了正脸色,“走吧。”言毕带头朝着前厅走去,几人紧随其后,谁也不敢落后半步。
既然洵王殿下点名要用冰凰山庄的梨花酒招待诸位王爷,那不管衣凰与他们关系如何,今晚他们都必须保证不能让从冰凰山庄出去的酒,出现任何差池,毕竟,今晚的晚宴,睿晟帝偕同毓皇后以及德妃娘娘都会到场。
傍晚酉时,洵王府来人请清尘郡主前往王府赴宴。
由于路上有雪,路面较滑,马车走得很慢,一路吱吱呀呀晃晃悠悠往着洵王府而去。
今冬第一场大雪,竟会降落在苏夜洵生辰当日,当真是毫无预料与征兆,前一晚还是星空清朗,只一夜间就纯白覆地。
车内,衣凰脸色沉郁,始终沉默无言。今日的她情绪颇有些怪异,便连一向最了解她的沛儿都有些迷惑,最近并未发生什么事情,一直都很平静,她猜不透究竟又是何事惹得她成了今日这情况。
衣凰感觉得到二人的疑惑,却是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心里确实有事,而且是有大事。微微撩起车帘一角,看了看外面渐沉的天色,心情也跟着一并沉下,随后竟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雪后的天气总是显得格外宁静安详,可是她心里清楚,今晚的兹洛城不会安静,而过了今晚,只怕帝都就要翻天了。
前一晚,真正一夜未眠之人,其实是衣凰。
夜刚入丑时,一道黑影闪至衣凰窗前,未曾进屋,却只是在窗外轻声叫道:“郡主,可在?”
衣凰正和衣躺在榻上,未能入眠,窗外的动静她早已听得清楚,走至窗前细细一询问,方知来人是东宫隐卫,楼陌均急请衣凰入宫,有要事相商。
衣凰心知事情不妙,便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身一人随着那隐卫进宫去了。
一路小心地避开了寻查的侍卫,悄悄隐入东宫之中,彼时东宫已经陷入一片黑暗中,便只有南薰殿内外还有些许光亮。衣凰随着隐卫进了苏夜澄寝宫,看见眼前情形,不由得微吃了一惊。
苏夜澄正靠着明床栏杆,闭着眼睛半躺着,玄黄外袍已经褪去,淡色的锦衫右肩处隐隐印出一丝红色。楼陌均正站在一旁来回踱步,神情焦躁而担忧,而苏夜澄脸色早已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
“大殿下……”衣凰试探性开口,甫一听到声音,楼陌均骤然一惊,再一喜。
他顾不上礼数,一边急忙迎上前,一边挥手屏退所有侍卫,沉声道:“郡主可算来了。”
衣凰也沉了脸色,“发生了什么事情?”
楼陌均回身看了看苏夜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杀伐之意隐现,他握紧拳道:“方才东宫进了刺客,防范不及,伤了殿下……”
衣凰微惊,只是很快就被寂冷的眸色遮住,“何人所为?”
虽然口中这么问着,她心中却已经有了想法,想来可能之人也就两个,一来是当初千亦背后的那个神秘幕后黑手,二来,就只可能是仪秋宫那位了。
若说是仪秋宫那位,衣凰此时也没法全然否定。最近关于苏夜澄仍然安稳居于东宫,大有可能东山再起的传言已是沸沸扬扬,毓皇后奈不住性子,忍不住对苏夜澄下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凶手已经显而易见!”楼陌均说的咬牙切齿,“其心昭昭,除了她还有谁?”
“咳咳……”身后传来苏夜澄淡淡的咳嗽,二人同时看去,见他只是轻咳了两声,好在并没有醒,二人对视一眼,悄悄退到了殿外。
被夜间的冷风一吹,二人都忍不住打冷颤,也让楼陌均恢复了几丝清醒,方才被仇恨燃起的愤怒熄退了几分。
沉默良久,他轻叹一声,继而像是拿定了主意一般,回身定定地看着衣凰。
“郡主,陌均有一事相求。”
衣凰道:“楼大人但说无妨。”
楼陌均叹道:“想来郡主也看到了,即便如今殿下已经被废去储君之位,却仍然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殿下一日不死,他们就一日不安。长此下去,不知他们还会做出怎样伤害殿下的事情。”
衣凰蹙眉道:“为何不告知皇上?”
楼陌均不由冷笑,“皇上知道了又如何?无凭无据,他又怎么会相信?谁不知晓,如今他对殿下,早已失望透顶。”
顿了顿,衣凰似是猜到了些什么,不由问道:“你想怎么做?”
楼陌均不言,回过身去,看着苏夜澄寝室的方向,沉吟久久,满目柔和微光,而后他转过身看着衣凰,目光坚定,“陌均有个法子,虽不能助殿下再起,但至少能保住他性命,还请郡主成全。”他说着走到衣凰跟前,贴近她说了些什么。
衣凰神色骤变,连连摇头,“不行!”
“郡主!”楼陌均低喝一声,神情急躁,“如今至此一个可能,再无他法。事情不能再耽搁下去,我们都不知道,他们接下来究竟会做些什么。”
衣凰仍是摇头,“可是,这么做,我要怎么向大殿下交待?”
闻言,楼陌均竟淡淡笑开,仰首看向漆黑夜空,缓缓道:“这个郡主不用担心,陌均会留书与殿下,向他说明一切。”
衣凰深深吸气,一向静淡的眸中不禁升起一丝迷茫与忧虑,更有深深的犹豫不决。而楼陌均眼角那一眸绝冷凄凉的笑意,看得她一阵阵心痛与感伤……
出了东宫,回山庄的路上,衣凰一路思索,待行至山庄门外时,她心中已然有了大概的主意。只是,思及此处,她再也无法入睡。
行至夙飖阁院内,静静站立许久,冷风不断,不多会儿,只觉脸上一凉,似是有什么东西落下。她伸手,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掌心,冰冰冷冷,一股寒气缓缓渗透进了掌心,再到心脏。
借着不远处的灯光看了看,正一点一点变大、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的,却正是今冬的第一场大雪……
【一百零二】风雅清奇雪中立
洵王府内灯火通明,四下里一片喧哗,前厅大院里满是宾客,再往后的正院里相对而言却安静许多,放眼望去,皆是京都之中的达官贵人,满目奢华。
出乎意料的是,苏氏兄弟几人,却是到了此时尚未出现。
引路的小厮一路引着衣凰三人往院内去,走的却是有些偏静的小道。
红嫣有所察觉,不由侧身看了衣凰一眼,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小哥,这是要带着我们去哪里?晚宴不是设在前厅和正院吗?”
小厮笑了笑道:“后面的竹意轩,这是几位王爷的吩咐,小的也不知是为何。姑娘若有疑虑,一会儿见了王爷可当面问个明白。”
红嫣一瞪眼,却也知他的难处,便不再多问。再看身侧衣凰,神色始终一片淡然,嘴角噙着一缕清浅而又无奈的笑意。
四人走得很慢,地上的积雪虽不算深,却也有三寸厚,脚踩上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周围的树枝上堆满了雪,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细光,晶莹剔透。
傍晚时分雪已经停了,寒气却丝毫不减,不过这并不影响洵王府里的氛围,即使隔得很远,依然能很清楚地听到前面的闹腾之声。
再走了一段路,借着灯光可以看清前方院门上方的“竹意轩”三个字时,也隐约听到轩内时而传出的说笑之声,其中尤以苏夜泽的笑声最为高昂,笑声连串,笑得怪异,身旁的沛儿和红嫣甫一听到这笑声,便忍不住低头偷偷笑开。
“小的进去通报……”小厮上前道。
“不用了——”衣凰挥手拦住他,“我们自己进去便可。”
小厮心知这位郡主身份特殊,也不犹豫,当即点了点头,退了回去。
衣凰领着沛儿和红嫣,悄步走进院内,站在轩外的暗淡处,可清晰看见轩内的几道身影,苏夜清、苏夜洵、苏夜澜、苏夜泽以及苏夜涵正一字排开站在栏杆处,凭栏眺望,目所及处皆是苍白,夜风不止,吹动几人披在外面遮寒的长袍微微飘动。
只见苏夜澜清和一笑,笑若明月清风般淡雅,看着身侧的苏夜泽道:“疏野。”
这是苏夜涣对苏夜泽的形容,几人不出声,听他继续说道:“惟性所宅,真取不羁。控物自富,与率为期。筑室松下,脱帽看诗。但知旦暮,不辨何时。倘然适意,岂必有为。若其天放,如是得之。”
“好个惟性所宅,真取不羁,此般放纵不拘之性情,许只有十三弟所能有。”苏夜洵轻轻一笑由衷赞道。
闻言,苏夜泽不由喜不自禁,看了看身侧的苏夜涵一眼,略一沉思道:“冲淡。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阅音修篁,美曰载归。遇之匪深,即之愈希。脱有形似,握手已违。”
这番形容似乎早已在众人意料之中,“素处以默,涵养者深”,这是道家平日修养的要求。而诸位之中,苏夜涵的淡泊乃众人皆知,“冲淡”一词用于他之身,绝不为过。
苏夜涵面色并无喜忧之变,只是待苏夜泽声音停下之,扭头向着那端的苏夜清看去,目光走到一半却又停下,蓦地挪回目光,清冷的眸子落在院内正隐在黑暗中默不作声的三人身上。
“怎么?”几人不察,苏夜洵不解问道:“七弟莫不是想出什么词来形容三哥?”
苏夜涵微微淡笑,带着些微的寒意,让人捉摸不透。
苏夜洵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也不由朝着衣凰的方向看去,与衣凰四目相对,他先是一愣,继而是一喜,正欲开口说话,却见一道身影已经走出轩外,朝着衣凰走去。
“怎的一声不响地站在雪地里,也没让下人通报一声?”苏夜涵的外袍是淡雅的寒梅色,站在雪地里,有身后的灯光映衬着白皙的面容,看上去如同冰雕而成。他不急不忙缓步上前,却足以在自己到达衣凰身旁时,将苏夜洵的话语全都阻在喉间。
衣凰回笑,“就是想看看你们在做些什么,才故意没让人通报。”
苏夜涵也不计较,又是关切地笑了笑,继而冷了眸子道:“早跟你说过了,冬日严寒,出门在外要多加些衣服。”他说着接下自己的外袍,不由分说替衣凰披上,动作轻缓,细致。
衣凰借着他挡在自己面前时,低头无奈一笑,心头却又有压抑不住的心动与欢喜。
待苏夜涵替她系好袍子,回身与她一道朝着轩内走去,即使不抬头,衣凰也明显感觉到轩内众人的情绪有所变化。
苏夜洵眸光乍冷,却是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