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殇-第3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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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身落座,苏夜洛的脑海里尽是那双傲气十足的冽冽冰眸,心中也暗暗赞叹这个小小丫头惊人的觉察力和胆识魄力。回想起半月前他与祈卯夜探冰凰山庄一事,他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拇指上的扳指。
他原以为,以衣凰那般傲然的脾性,就算不拿他怎样,也绝不会轻易放了祈卯。所以,当她大大方方放他们离开之后,他心中一直有所疑惑,直到他们出了山庄大门,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扳指,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难怪那晚他丝毫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衣凰却轻轻松松便放走了他,她定是认出了他手上的白虎扳指!
若真是如此,那这个小姑娘就更加不能小觑了。毕竟,如今她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就能有这份心思,有这种淡然镇定的气势,假以时日,必会变身为凤,大有作为。
听闻第二日她生辰,一整天都待在冰凰山庄,到了府上的客人都是慕古吟接应着。而她自己到了晚间方才回府一趟,与慕古吟简单用了晚饭,便又回到了冰凰山庄。
虽是如此,他派去的人却说冰凰山庄那一晚倒是闹腾不已,一点不像一座静立郊外、无人问津的庄园。
遗憾的是,那晚睿晟帝召他入宫商议出兵东海一事,他未能亲自前去,着实可惜。
想来,自己已有半月未曾踏足冰凰山庄,不知她近日过得可好。
盛夏,莲荷盛开,满园阵阵清香。又是月中,空中圆月洒下轻柔微冷的银银月光,与这月下莲荷融为一色,香色俱在。
“唰——”
长剑清鸣,循声而去,只见那道小巧的身影正凭空而起,手中长剑如她身形一般,流转自如,似乎早已与她本身融为一体。那是一柄软剑,柔韧极佳,却也极难控制,苏夜洛认得这柄软剑,他倒是没料到她小小年纪竟能将这柄剑控制得如此得当,收放自如。
眼看紫薇软剑在半空中挽出几朵漂亮的剑花,而后又直击而下,挑起池中的一朵白荷在剑尖,那朵白荷便随着软剑在空中游走,时起时落,翩翩起舞。
月下舞剑,长剑邀莲。清风明月,流光皎洁。
蓦地,苏夜洛神色一变,微微蹙起俊眉,压低身子侧身望去,果见两道身影似是从月中而下,手中长剑一闪,竟是朝着衣凰刺去。
他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压抑住了自己站起身的冲动,他看得出,这两人手中之剑虽都朝着衣凰刺去,可是都非致命的狠招,且看她二人年纪,不过是与衣凰相仿的小姑娘,想来怕是她的那些闹腾的朋友,应该不会出手伤了她。
最重要的是,衣凰那副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神色,似乎早已料到她二人会出现,也很有把握自己不会输给她们,所以丝毫没有慌张之色,长剑一挑,与二人交上了手。
苏夜洛不由低头一笑,为自己这瞬息万变的心境,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八岁的小丫头担忧。
转过身,他仰躺在夙瑶阁顶,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空中明月,而后缓缓阖上眼睛,听着三人手中长剑相碰撞发出的“叮当”之声,在脑海中勾勒着衣凰舞剑的模样。
今夜倒也算不虚此行,至少,他知道下一幅画该画些什么。
而今晚这一行,只怕也是他今年的最后的一行了。
近日来东边来报,一直都不安分的东海附近最近越发难以控制,动乱不断,海盗与倭寇盛行,边境百姓饱受其苦,民不聊生。
不用多想也知是那高丽使者搞的鬼,此次高丽铜炉一计不成,便又开始打起边境的主意,煽动与东瀛一起边境各族在东海一带行凶作乱。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激起睿晟帝的怒意,出兵东海,届时他们便可联手对抗天朝。
殊不知,天朝之所以不愿出兵,只是不想边境百姓受苦,想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生活,而今既然已经有人让天朝的百姓无法安稳生活,那出兵东海便是势在必行之事。
而这一次,睿晟帝心中的最佳人选,正是苏夜洛,大军定于三日之后出发。睿晟帝的心意再明白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出兵,那这一次就要一举拔了这颗毒针!
三日时间整顿军队,对于苏夜洛以及他手下的一众将士来说,时间未免有些过长。众人皆知,苏夜洛麾下之将之兵向来是以快闻名,即便前一刻还在卧睡,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也可起床整肃集合。
是以,这三日时间真正并非是给苏夜洛整顿军队,而是给他选亲。
算来他年纪也不小了,十七之龄已可婚配。澄太子成婚已经两年,东宫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如今他与苏夜清刚刚到了适婚之龄,睿晟帝与慕太后便忙碌起来。
却不想,这苏氏兄弟皆不是好驯服的主儿,睿晟帝与慕太后一起领着德妃、毓后选好了一大批女子画像,就等着二人一同进宫先行挑选一番,却不料宫人来报,兄弟二人一大早就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城去,说是要去狩猎,除了留在宫中安心读书的澄太子和尚且年幼的苏夜澜,其余四人竟全都跟着去了!
一直到了晚间,兄弟几人方才迟迟踏月而归。睿晟帝与几位妃嫔心中虽有数,却又拿他们没辙,不禁无奈。
如此过了两日,第三日一早天刚刚亮起,城中大军便离京而去。
【洛王之】初见卿颜,便误终身
兵战无常,胜负难测。
崇仁十四年,洛王平定东海,凯旋而归。
此后三年,天朝内外太平。
究其缘由,众人皆知。天朝有洛王,少年英才,带兵领将无人能及,无人能破,其识阴阳懂五行,行军布阵诡异万分,麾下能人干将无数,常年镇守边疆,若有人妄图来犯,则必不轻饶。
就说那小小年纪就已闻名全军的祈卯,较洛王年轻一岁,在随洛王平定东海之时,屡立战功,崇仁十四年,刚一回朝便获封定远将军,官居五品。年前,年方十九的祈卯随洛王西征,战乱之中敌军将领逃去,是祈卯率军连夜追击,一举斩杀敌军三大将军,并取下敌军将领首级。睿晟帝大悦,对其连连称赞,晋升其为三品归德将军,而他也因此被军中内外成为夜行将军。
而除去这些,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崇仁十六年,紧随洛王之后一跃而起的九王爷苏夜涣。
提及苏夜涣,所有人都不由得想起崇仁十五年那一战。彼时,因着苏夜洛屡战屡胜的缘故,四方来犯已经渐渐少了,却不想就在崇仁十五年,望部落扰天朝边境。苏夜洛正率军西征,而朝中也并非无可用之将,可就在这时,却有人先了众将一步,向睿晟帝请命,便是九皇子苏夜涣。想起当初苏夜洛率军领将之时也不过年方十六,而今苏夜涣是紧跟着他的脚步来了。
为保战事稳妥,又不想打消自己儿子的信心,睿晟帝思前想后,决定命冉家第一大将冉嵘为先锋将,随其一道出征。
与望部落的那一战,历时不过半年,返京时,苏夜涣不仅带回了望部落的降和书,更是带回了其新主的书信一封。却原来那望部落之酋长遭逆臣挟持,不得不下令出兵天朝边境,而今逆臣已除,望部落上下对苏夜涣与天朝皆是感激不已,不仅没有灭其全族,却反倒帮助他们除了奸臣。
此一战,涣王名声渐起,有人称赞其是又一个少年将军。而其麾下之军,便是因为盔甲统一为银色,而被称为银甲军。
崇仁十六年金秋,六公主苏潆泠与十公主苏潆湥б黄鸪黾蓿珍脬鏊拗宋昵耙讯ㄏ禄樵嫉睦罴掖死钤椒纾珍霚'所嫁之人则为当朝最年轻的中书令、绍家最优秀的弟子,绍元柏。
不管怎么说,两位公主一起出嫁,本就是难得一见的喜事儿,加之近年天朝越发兵强马壮,边疆坚不可摧,外安内定,不由普天同庆。借着而为公主之喜,睿晟帝大宴全称,城中众人蜂拥而上,一时间满城宾客,酒楼茶馆座无虚席。
只是二位公主同日大婚,可是忙坏了几位王爷,兄弟几人只得兵分两路,两边来回奔走。苏夜澄、苏夜清、苏夜洵以及苏夜澜最先赶往绍府,苏夜洛、苏夜涵、苏夜涣以及苏夜泽则前往李府,而那个唯恐天下不乱、必要在此大喜之日闹腾一番的苏潆汐则尾随苏夜泽身后,悄悄去了李府。
正午时分,李府之内宾客开席,只见那来回穿梭奔走的下人忙得不可开交,恨不能脚不着地,逸步而去。
“哈哈哈……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今日我和九哥定要痛痛快快潇洒一番……”那言辞张扬、神态不羁之人正是年方十五的十三皇子苏夜泽。
说话间,他与苏夜涣一脚踏进李府大门,长袖一挥,直奔着正堂而去。那般不受拘束的放浪形骸,活脱脱就是两匹逃出皇宫之后的脱缰野马。苏夜涣与他相比起来,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丝毫没有一朝领奖该有的霸气与沉稳。
苏夜洛与苏夜涵走在二人身后,看着狂奔而去的两人,都忍不住轻轻一笑。苏夜洛缓缓道:“难怪父皇和宸妃娘娘轻易不允他们俩出宫,尤其是十三弟,脱缰野马可不好驯,要我看,十三弟身上就属那股子京中恶少的潜质尤为盛气,看来又一个恶少要出现来祸害京中百姓了。”
闻言,苏夜涵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效益淡淡却清和,“二哥此言差矣。”
“哦?”苏夜洛疑惑地侧身看了他一眼。
苏夜涵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继续道:“这个恶少已经出现了,并且已经在祸害百姓。”
说罢,与苏夜洛一起抬头看去,只见他二人一路奔走,路人见之纷纷连忙让道,为了给他二人让道,不少人跌撞在一起,下人手中的盘子脱手飞了出去。
见状,苏夜涣与苏夜泽纵身跃起,将飞出去的盘子稳稳接在手中。突然,两人同时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对,不由得抬头望去,只见两只精致巧美的礼盒正在急速下坠,然而那礼盒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且是落向两个地方,他二人想要起身去接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怔愕间,两道身影陡然从人群中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旋身一转,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人接住一份礼盒,而后瞧瞧落下。
苏夜涣几人这才看清两人的身影,一人身着紫色罗裙,正事跟随他们身后而来的十五公主苏潆汐。另一人却是身着这李府下人的衣着,且她身形娇小,动作却灵活敏捷,丝毫不像个普通的下人。落地之后,将那礼盒放到手边的桌上,扭头就要离开。
“站住。”苏夜泽一声轻喝,一脸玩味笑容,边向她走去边对身边的苏夜涣道:“这将军府真不愧是将军府,连个普普通通的下人都有这么好的身手。”
他说着顿了顿脚步,道:“你倒是回过身来让本王瞧瞧,这小面人儿长得什么样。”
那人未曾回身,却反倒向前走了两步,苏夜泽一见,不由皱眉,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拉她,“喂,本王在叫你,你这小面人儿……”
未及他的手近身,那人突然一个旋转,绕过身边的桌子,挪到了一旁,速度极快,苏氏兄弟见之,面上方才那一抹笑意顿然消去,相视一眼,个个神色警惕。
今日是六公主大喜之日,莫不是有人故意前来闹事?
这么想着,苏夜涣的脸色也随之变了,不由上前一步,沉声喝道:“十三王爷的命令,你也敢不从?”
话虽如此,那言下之意却已再明白不过:你是什么人 ?'…'
眼看着他们渐渐都围了上来,那人倒也不急不忙,一把抓过桌上的礼盒向苏夜涣二人掷去,自己则趁机跃开,脚下轻轻一点便掠上了旁边花园里的假山上,如轻鸿掠影,一切都只在眨眼之间。
苏夜泽与苏夜涣顿然怔住,便是苏夜洛与苏夜涵也稍稍一愣,目光随着那道身影一路掠过树梢,向着院墙去了。
无意之间,二人瞥见那人的面容,心下齐齐一凛,那张脸虽可以涂了土灰,有些灰头土脸之感,然那双眼眸却似星辰闪烁,明眸如炬,那眉眼太过独特而灵动,即便她没有方才那惊人的身手,苏夜洛也看得出她非同常人。
“跑了!”苏夜泽低呼一声,一扯身旁苏夜涣的衣袖,“追!”
“慢着。”苏夜洛一把抓住苏夜泽,冲二人摇了摇头,“不过是个玩闹的孩子,无须与她计较这么多。”
“孩子?”苏夜泽瞪了瞪眼,指着那人离开的方向,“二哥何以见得她是个孩子?又怎知她只是玩闹?今天可是刘姐与李少将军大婚,她悄悄混进府中,二哥怎知道她没有其他的目的?难道,二哥认识她?”
苏夜洛摇摇头,道:“你看她那模样身形,明明就是个孩子。再说,若她真的要捣乱,方才又何必要去接下那只盒子?这么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暴露了她的身份。”
闻言,几人细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在理。
眼下也不是细究那人来历的时候,加之有苏潆汐在一旁闹腾个不停,苏夜泽和苏夜涣根本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这个。
“好啦好啦……我都快饿死了……”苏潆汐使劲扯了扯二人的衣袖,“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