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殇-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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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凰抓住他的手,微笑道:“睡不着,以为已经天亮了,结果起来一看才知起早了。”
“你呵……”苏夜涵轻叹一声,“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衣凰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似是默认,“今天是你开年第一次早朝,必不可迟去片刻,而且今天各位达人要禀报的事情必然有很多,我在想怎么能让你在朝上不会疲惫,看起来更精神。”
“哈哈……”闻言,苏夜涵顿然清朗一笑,“时间还早,还未到三更,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只要好好休息,安心睡觉就好。”
说罢,他手臂突然一用力,一把将衣凰拦腰抱起,朝着软榻走去。衣凰缩在他怀里,将脸贴在他胸前,只觉万分温暖、心安,不多会儿困意便再度袭来,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甚至,直到苏夜涵起身早朝去了,她都没有醒来。
【三百五十】洵王请旨欲离京
宣政殿内外,群臣叩拜。开年,万事皆忙碌,各司各所的大人已经提前几天赶来整理,却还是狠狠忙了一把,而今日早朝,从一大早到现在就一直在汇报各种事项。
看得出,堂下不少人都是一脸困乏,却还不得不强撑着,谁都不敢在这第一场文武百官齐集的早朝上出篓子。
见状,苏夜涵面色不变,然目光触及手边以淡金色丝线绣成的小香囊时,眼底却有一丝遮掩不住的笑意。
他放下手中的奏章,又重新拿起一本,刚看了两眼,神色顿然一变,眉峰紧蹙。
目光在群臣身上来回游走一圈,最终停留在苏夜洵身上,他沉声问道:“清王准备何时离京?朕好像记混了……”
闻言,苏夜清立刻走出一步,道:“回皇上,臣已定于是月二十离京,还有四天。”
“二十……”苏夜涵俊眉不曾舒展半分,语气略有遗憾,“这么快就要走?朕还想跟清王多待些时日。”
苏夜清淡淡一笑,释然道:“来日方长,若是哪天皇上思念臣了,臣定当全力赶回京中与皇上相见。”
苏夜涵点点头道:“只是如此一来,今后朝中就没有清王为朕分忧了。”
绍元柏附道:“皇上不必伤心,臣相信清王殿下就算在西岭也会不忘皇恩,继续为皇上分忧,今后有清王为皇上守住西岭之地,皇上便不必再担忧。再说,朝中尚有洵王殿下在,皇上……”
话未说完,便见苏夜涵轻笑一声,目光转向苏夜洵,“朕之前也这么想,洵王文武皆可,若有洵王在,必能为朕分担不少,可是如今……如今竟是连洵王也要请调封地,离朕而去。”
本是悲伤惋惜之言,然他的面上、他的语气之中皆感觉不到丝毫的难过之意,有的只是清冷,是询问,眼神考究。
一言出,满堂哗然。众人皆惊讶地看着苏夜洵,低声议论,有人理解他此举何意,短暂的惊讶之后便安静下去,亦有人想不明白苏夜洵为何也要这么做,只能低声询问身旁之人。
苏夜泽与苏夜清皆是皱眉看着苏夜洵,与之目光交汇,苏夜洵只是清浅一笑,上前一步朗声道:“回皇上——”
殿内顷刻间安静下来,等着他的解释。
“臣不才,一直以来都未曾能为皇上做点什么,倍感惭愧。听闻三哥愿舍弃安稳生活,前往西岭那般艰苦之地,为皇上守住西岭,臣便想着也能像三哥那样,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洵王自谦了,刑部一直归洵王之辖,这一年来刑部上下一心,把朕最担心的事情做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甚至未曾出过一丝乱子,朕还未来得及嘉奖洵王,洵王岂可说自己一无所成?”说话间,苏夜涵已经从九龙金座上站起身,目光轻轻落在苏夜洵身上,看似轻悄,苏夜洵却顿觉身上一阵沉重。
苏夜洵欠身,平静道:“臣自知不才,未能为皇上做些得力之事,蒙皇上不计前嫌,不愿让臣辛劳,可就这一个刑部臣也未能做出点显著的成绩来,每每思之便倍感惭愧。而今,臣只愿皇上能允了臣的请求,无论是南城还是北疆,臣自当竭尽所能,不辞辛苦,为皇上、也为我天朝百姓守住这一边疆。万望皇上成全——”
言罢,他突然躬身,深深拜下去,竟是要行跪拜大礼。
而就在他说话之时,苏夜涵早已缓缓步下殿堂,只见他突然向前一大步,伸出双手,硬是在苏夜洵跪下之前托住他的双臂,将他稳稳扶住。
“四哥……”他突然开口,周围众人齐齐一惊,怔愕地看着堆里而视的二人,就连苏夜洵和一直在旁不出声的裴裘鲁也都暗暗吃了一惊,只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丝毫,转瞬便又恢复冷静。
苏夜涵定定看着苏夜洵,眼睛眨也不眨,许久,他方才从齿间挤出几个字:“言重了。”
嗓音澹澹,带着一股清寒之意扫过众人面庞。
“朕自知这段时日政务繁忙,疏忽了很多事情,若非今天四哥提醒,怕是朕就要失去一大批贤臣。”
而后,他折身,背对众人站立,抬首看着殿上的金座,微微敛目,似经冰泉洗濯的嗓音在殿内响起:“朕登位不足一年,蒙诸位前辈、兄弟相辅相助,朕才得以平朝政,安百姓。而今边城不稳,百姓不宁,正是朕紧缺人手之时,幸得裴老归来,朕倍感欣慰……”
蓦地,他回身平视众人,寒冽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朗声道:“传朕旨意,即日起擢裴裘鲁为开府仪同三司,掌三司之职,享三司之仪。另,御史台的汪大人年前告病休假,怕是短时间内不能返京,从即日起,洵王除了负责刑部之事外,御史台之事亦由洵王暂代,朕希望洵王莫要再想着离京之事,先且替朕好好打理好刑部与御史台之事!”
言罢,殿内一片寂静无声,苏夜洵似是没料到,俊眉微蹙,侧身瞥了裴裘鲁一眼,但见裴裘鲁一脸平静,缓缓俯身跪下。
“老臣叩谢皇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夜洵心下便有了底,随之俯身道:“臣谢过皇上圣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夜涵神色不见丝毫变化,目光投向高子明,淡淡道:“从今日起,凡是有重大案件,皆由刑部、大理寺及御史台三法司联合审理,今后,朕希望再也听不到冤案、错判、误审之说。”
闻之,众臣齐齐叩拜,道:“微臣谨遵圣命——”
……
没有人想得明白嘉煜帝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今日早朝,他虽擢升了裴裘鲁,又将御史台交到了苏夜洵手中,然许多人却又看得明白,嘉煜帝此举不过是以退为进。
众人皆知,开府仪同三司史来便只是个虚职,空有三司之气派与仪仗,手中却并无实权,甚至无人知晓这个仪同三司究竟要负责的事务有哪些。虽然嘉煜帝言明裴裘鲁可“掌三司之职”,然今三司已废,只留一省六部,裴裘鲁依旧是得了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空职。
再言这御史台,天朝历来是大理寺负责审讯人犯、拟定判词,刑部负责复核,而后再报御史台监审。表面上看来嘉煜帝确实给了洵王不小的权力,几将刑案之事全部掌握在洵王一人手中。然,刑部属六部,同时亦归左右二相之辖,如此一来,这无疑是给苏夜洵绑了手脚,无论他做何事都要前后瞻顾,束手束脚。
{完结卷凤兮殇
【三百五十一】心思沉沉复当初
街市上热闹非凡,四处似乎还残留着十五公主大婚时留下的清淡香气,吆喝声、叫卖声混成一片,茶香、酒香、饭菜香溢满大街小巷。
今日这一朝耽搁得时间颇久,待退朝、众人出宫,时已正午,各家酒家、客栈正是客忙时。
一辆精致宽大的马车缓缓驶来,路上行人见之纷纷不由自主地让道,如此精贵豪气的车驾里只怕坐着的是哪位贵人,他们不敢惊扰。
透过稍微撩起一角的帘子看了会儿,见身旁的人一直面色沉静,毫无异样,便又放下了帘子。
“多年不曾回京,这京中变化着实很大。本以为先帝驾崩,皇上登基,内忧外患齐齐困扰,他会忙不开,可是……为师却算错了,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淡泊优雅的涵王了……”裴裘鲁语气缓缓,慨然而道。“为师……当年错看了……”
闻言,一直紧闭的双眸骤然张开,苏夜洵神色不动,只淡淡问道:“老师当年是怎样看皇上的,现在又是怎样看的?”
裴裘鲁听他语气骤冷,微微一愣,继而神秘一笑,“世事变迁,任谁也猜不到将来会发生什么。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个过程,是一条路,只要路没到尽头,一切就都还有改变的余地。”
听他说话间,苏夜洵已经再次阖上双眼,靠着背后的靠背一声不吭,似是假寐。
裴裘鲁又道:“只是,为师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把御史台交到你手中,他这是看准了高子明此人刚正不阿,难以拉拢,若是刑部与御史台都在你手中,你便只能安安稳稳替他办事。御史台一职在身,你便不好再提离京之事,如此一来,他既能将你留下,又让朝中重臣看得明白他不计较毓后之事,重用于你,明君、贤君之命,他算是占尽了。”
提及“毓后”,苏夜洵眉角终于动了动,双手不由得握紧。“母妃之事,老师以后不必再提。而今我为臣子,他为君王,君有令,臣子不可不从。如今我们该想的,是如何处理好御史台的事情。既然皇上有意让我接管御史台,又要与大理寺配合好,那御史台想要在三处中站稳脚,也该先拿出点成绩来才是。”
裴裘鲁点头,问道:“你有何打算?”
苏夜洵思索片刻,幽幽一笑道:“父皇在位时,就曾有好多案件积压着未能查清,皇上继位之后更是一直没有机会将其厘清,现在本王既然接管御史台,这些年的案件也该好好整理一番了。”
裴裘鲁轻呵一笑,没有出声,却已经默认。
“对了,我听闻大宣皓月公主亲来报信,途中遇刺客追杀,身受重伤,至今仍在宫中养伤,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苏夜洵摇头,未睁眼,俊眉却微微蹙起。“大宣与皓月公主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若想我朝公然出兵助大宣,两国联姻便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已经近半月过去,皇上除了偶尔谈论起大宣一事时,偶尔提及皓月公主,以他待衣凰之心,加之有睦莲公主的前车之鉴,要他再娶佳人怕是不可能。”
裴裘鲁不由皱起眉,显然并不赞同苏夜洵的话,“皇上乃一国之君,后妃嫔妾成群本就是再正常不过,如今宫中只有中宫一人,且帝后成婚已久,皇嗣却一直没有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泱泱大朝?”
苏夜洵瞥了他一眼,虽未点头赞同,却将他的话听进心里,暗自思索。
裴裘鲁又道:“再言,皓月公主毕竟是一国公主,这般不闻不问地晾着,若是让大宣得知此事,只怕到时无须我朝做什么,他们便已经转投他人。”
“后宫之事,外臣不便参与,再言众人皆知皇上对皇后的心思,没有人会自愿往刀刃上撞。”不同于裴裘鲁的不悦和沉肃,苏夜洵倒是一副悠闲之意。
“这不仅仅是后宫之事,皇嗣关系着国运命脉,皇上这般专宠皇后一人,本就是不合礼数。”裴裘鲁满脸不满之情,想了想又道:“这事儿必须要跟皇上提一提,即便他再怎么宠爱皇后,后宫也不可只中宫一人,皓月公主这般不明身份地在宫中待着也不是长久之计,须得尽快解决才是……”
蓦地,他话音一顿,只觉一道寒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回望过去,只见苏夜洵正眸色冷然地看着他,沉声问道:“老师何时对后宫的事这么上心?”
裴裘鲁顿然冷冷一笑,“为师不是对后宫之事上心,为师只是觉得后宫本就不该只有皇后一人,这事若是传出,定会让人笑我天朝皇上无能……”
“放肆!”话音未落,就被苏夜洵骤然出声打断,“臣子之身,岂敢对皇上出言不逊?”
裴裘鲁吃了一惊,待回过神便下意识地撩开帘子看了看车外,见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放了心,而后定定地看了苏夜洵两眼,苏夜洵也缓和了神色,淡淡一笑道:“方才事出紧急,语气重了些,老是莫要放在心上。”
裴裘鲁听了不由笑着摇头,“为师知你心思,只是,身为臣子,该进言只是自当直言不讳,否则,又如何做一个辅佐明君的好臣子?”
苏夜洵浅笑不语,只是眸色渐沉,裴裘鲁知他心中定有所想,便不再打扰他。
车轱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点一点竟是掩盖了街市上的叫卖吵闹声,只剩那一声声“咕噜咕噜”传来,带着某种节奏,不疾不徐地朝着洵王府而去。
难得今日天晴日照,各宫各所挤压了许久的棉衣棉被都急急拿出来吹吹风晾一晾。清宁宫也不例外,一大早见今日晴天,青芒便忙活起来,任衣凰喊也喊不住。
见苏夜涵早朝迟迟未归,衣凰心中便有了底,命人给尚食局传了话,让他们晚点送饭过来,不想没过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