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殇-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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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早闻衣凰习得一身奇特的好武艺,便连涣王也曾称自愧不如,近日却是冉嵘第一次见她出手,那力道看似柔和轻悄,却在袭至身前那一刻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气势,而且衣凰之身手迅速敏捷,绝非常人能及。
“怎么?曾经令突厥闻之变色的冉嵘将军,竟只有这般能耐么?”衣凰眸色澄澈清明,语气轻缓,看向冉嵘的一双眼中无一丝与往常不同的感情。听她这么一问,冉嵘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两手空空如也,心底陡然一沉,浓眉蹙起。
见状,衣凰眼中终于升起一抹悲伤神色,她将手中的长剑与长枪放回兵器架上,回身对冉嵘道:“听下人说自从你回府得知九哥与冉姑娘的事情之后,至今滴水未进,你这是要折磨自己还是折磨这些还活着、关心的你人 ?'…'”
冉嵘眉角动了动,没有出声。衣凰又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无须多说什么,该怎么做,你自便吧。”说罢转身而去。再走一步便要踏出武场,忽的只听身后传来低弱的声音:“等等。”
衣凰回身看他,只见冉嵘俊毅的脸上神情冷酷而坚毅,他定定地看着衣凰,双手紧紧握拳,而后狠狠砸在身后的木架上。
“云儿……涣王……”他声音有些哽咽,恨恨道:“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一定会!”
不仅如此,他还要保护好冉家的声誉,这不仅仅是冉家历代先辈一点一点累积而来,更是冉芸用自己的命换来。
当初她本可以不死,即便查出墨香雪当真就在将军府,她最多也只会落个私藏包庇叛族公主的罪名,以将军府的功绩在,大可免了她的死罪。然而这样一来,不但无法助苏夜涣脱身,还会默认了墨香雪藏匿在将军府的事实,更重要的是冉家也会受她牵连,即便暂时不会危及冉家安危,但难保那些一向视冉家为眼中钉的人不会以此为借口,伺机而动。她不愿冉家毁在她手里,不愿苏夜涣与墨香雪难成眷属,更不愿给毓皇后机会加害于苏夜涣,唯一的办法便是她死。
事情也确如她所料,她藏在身上的信函被高子明交到了睿晟帝手中,信中言明将军府遭人陷害,道是叛族欲孽藏于将军府,若她不能交出墨香雪,便有人要强行进府搜人。她一时无奈,只得自己假扮成墨香雪,而后以死明志!
虽然信中未曾点破是何人威胁她要进府搜人,然睿晟帝心下早已明白得透彻。
……
因为二王动乱一事,这些天凡是进出城门之人都要经过严密排查。而苏夜涵兄弟几人心中明白得很,这不仅是要搜查三人叛乱的余党,更是要找出与苏夜涣被袭有关之人。
进城的队伍排得似一条长龙,蜿蜒伸出近二十丈远,见队伍行进得如此缓慢,后面等不及之人忍不住不满地嘈嘈起来。突然见得一名男子策马而来,在门旁翻身下马,向着进城的队伍扫了一眼,众人骤然就噤声了。
见他出现,排在队伍中间打算进城的两名男子中的一人垂下头道:“改变计划,我们现在不可进城。”
“为何?”他身旁的随从小声问道。
“那个人……”他说着迅速向元丑瞥了一眼,“他是苏夜涵的人,别看他外表凶蛮严肃,却是个及细心之人,而且深藏不露,我们若是进城去,必会被他发觉。”
“可是我们已经到这里了,就这么调头离开,岂不是更惹他怀疑?再说,既然来都来了,若是不探清虚实在离开,那就太亏了……”
“不用探了。”男子冷声道,“既然这帝都城不好进,我们便退回临水镇,就这两天会有人来找我们告知我们具体情况。”
“将军,此人当真可信?”
“哼,兹洛城抬脚便到,他还不至于愚笨到拿这事欺骗我,再说我阿史那琅峫岂是他说骗就能骗得了的?”
“那我们怎么才能悄悄脱身?”
琅峫四下里扫了一眼,蓦地沉冷一笑,掏出腰间的钱袋,趁着众人不注意,伸手将钱袋的里钱撒了一地,而后故作惊道:“呦,这谁的钱掉了?”
众人一听,不是去摸自己的钱袋,便是嚷嚷着“我的”,而后冲上前去捡钱,场面顿时一阵混乱。琅峫冷冷笑了声,拉着随从悄悄混进了出城的人群中……
【二百四十五】再回头已百年身
所幸苏夜洵伤势并不是很重,受了苏潆汐那一剑之后,未曾再动真气、牵动伤口,加之在宛城那些时日,苏夜泽习惯在身上带些伤药,当即给他服了些止血的药,回到兹洛城之后又迅速送回洵王府让红嫣给他治疗,总算是性命无忧,第二天便可下床走动。
想来苏潆汐虽然鲁莽,当时听那黑衣女子道是毓皇后派来的人,心中愤怒难当,但此事况扑朔迷离,尚未查清,更何况不管她怎么不喜欢毓皇后,苏夜洵终究是她的哥哥,是以那一剑并未用全力,只刺进去一小截剑尖。
饶是如此,她与苏夜泽入宫面见睿晟帝之后,还是将那天所遇情况原原本本向睿晟帝说了一遍。毓皇后得知此事又惊又怒,最先向睿晟帝请了旨意出宫去看了苏夜洵,确认苏夜洵无碍之后便又匆匆回宫,与睿晟帝说起黑衣刺客一事。
她承认当初确实已派人查得墨香雪藏身于将军府,但却从未命人传话给冉芸,更未曾想要派人亲自到将军府去搜人。冉家在天朝的地位她自是清楚得很,她身为一朝皇后,断不会做出这般欠缺思量的事情来。
闻之,睿晟帝盛怒不已。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那这件事情的巧合之处未免太多。
最初墨香雪的身份被薛昊告发,众人皆知他的受了傅田之命,而后在岳明松的坚持下,墨香雪被关进刑部牢房,刚被关了不久便又接连遭人夜袭与下毒,其间傅田更曾亲自暗中授意岳明松派人下手除掉墨香雪,只是被岳明松打马虎眼混了过去。墨香雪解毒之后不久,苏夜涣便接到威胁信函,信中扬言要取墨香雪性命,逼得苏夜涣走投无路,只得冒险劫狱……
所有的一切都在逼着苏夜涣一步步最终走上越狱、带着墨香雪私逃这条路,换言之,从墨香雪的事情被告发那一刻起,其后的一切都是早已设好的一个局,只等着苏夜涣明知是陷阱也要奋不顾身地跳进去,待他领着墨香雪逃出城去,城外早已埋伏了大批高手候着,终于如愿取了苏夜涣的性命!
莫说这一切合情合理,便是毓皇后要除掉苏夜涣的理由也是充分十足,毕竟苏夜澄之死就与她有脱不了的干系,当初苏夜涣得知消息,快马加鞭疾速赶回宫中,当着睿晟帝的面便对她怒目相向,不曾有善言,即便现在他不动她,来日也必会寻了机会除掉她。以她心狠绝情的脾性,又怎会任由苏夜涣日渐强大,不仅有力一争储君之位,甚至还会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危?说来说去,她自是会选择先下手为强!
府中既已有彤妃照顾洵王,两名太医商量一番之后,命人配好了足够的药量便先行离开。
是以这两日红嫣一直留在苏夜洵身侧照顾,傅雯嫣因着有逸莳要照顾,一时帮不上手,除却早晚带着逸莳前往探视一下病情,其余时候她在与不在都不打紧,她索性带着逸莳躲在自己的小院里,倒是落了个清静。
午后天气稍有温热,院子里的凉亭下传来一阵清婉的歌声,声音很低,那是一首很古老的童谣,轻缓和煦。
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对面容静淡的母子,衣凰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甚至还有一丝期许与失落。
见逸莳已经睡下,傅雯嫣缓缓松了口气,而后对衣凰歉然一笑,道:“这孩子一闹起来就不容易安生,让你等得着急了吧。”
“怎会?”衣凰眼底噙笑,目光落在逸莳身上,柔声道:“这才多久不见,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傅雯嫣柔柔一笑道:“是啊,孩子小的时候长得就是特别快,有时候我自己不注意,再过几日都会觉得他长了好多。”
身为人母之后的傅雯嫣身上已经丢去了往日的清傲,让人见之心底没由来的一阵喜欢。衣凰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当真是回首百年身,想起去年我们还是那般不相待见。”
“我现在才明白那个时候自己有多傻,”傅雯嫣也是淡淡笑了笑,抬首看着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总以为他人在我身边,他就是我的。”顿了顿,她目光稍沉地瞥了衣凰一眼,“我记得那晚在清王府你替我把完脉,突然就对王爷动了气,莫不是那时你就已经查得我服了带毒的补药?”
“嗯。”衣凰点点头,“当初我以为他知晓此事,所以才会对他生气,现在想来是冤枉他了……”
二人这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由得一点点想起这一年来两人之间相处的种种,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王妃……”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傅雯嫣与衣凰齐齐一皱眉头,刚起身就看到一个下人打扮的小丫头急匆匆奔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莳儿刚睡着,你莫要惊了他……”傅雯嫣不由轻声呵斥。
这个丫头衣凰认识,她是随傅雯嫣陪嫁过来的丫头,也算是傅家的人。只见她向逸莳瞥了一眼,而后哽咽着道:“王妃,老爷出事了……老爷为了替皇后娘娘辩白,承认自己是害死涣王殿下的凶手,现在已经……”
傅雯嫣豁然一惊,忙问道:“现在怎么了?”
“老爷已经撞死在殿上……”
傅雯嫣身形骤然一晃,衣凰连忙将她扶住,目光清肃地看着那丫头,道:“何人告知你这些?”
“是……是涵王殿下……涵王殿下一下早朝便到了洵王府来,他与王爷说起这事的时候我不小心听来的……”
两道泪痕顺着傅雯嫣清瘦的脸庞缓缓滑下,她勉强站稳身体,而后含泪问那丫头道:“爹爹……爹爹他现在何处?”
“听涵王殿下所言,皇上盛怒不已,怕是……怕是要灭傅家满门……”
灭傅家满门,自然也就包括傅雯嫣在内。可是若照此说来,苏夜洵也算是傅家唯一的女婿,半个儿子,这又该如何定夺?更何况,还有逸莳。
这件事无论后续如何发展,就眼下情况而言,已是傅雯嫣无法接受。她几度遇险,历尽艰难才生下孩子,更因为这个孩子,终于让苏夜洵对于她态度大有好转,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一触即破。
好不容易稳住了傅雯嫣的情绪,走出小院之后衣凰的心情一直沉重不已,对府中各种绽放的百花全无兴致。她一时间还理不清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眼下只有找到今日上朝的兄弟几人,方才能问个清楚。
无意中抬眼望去,看到不远处那道笔直挺立的紫色身影,先是愣了一愣,仔细看清之后又连忙快步上前,“你怎么在这里?”话问出口又觉得问的有些多余,便轻轻太息一声,道:“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想来傅大人的事很严重。”
苏夜涵眸色稍沉,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终于轻轻摇头道:“我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你。”顿了顿,又道:“早朝过后父皇将我和三哥、十三弟留下,同时也留下了左相和傅大人,我便知父皇这是要议及九弟之事,听父皇言辞中尽斥皇后娘娘种种,似乎对此事已有了结论,欲要定皇后娘娘的罪,傅大人无奈之下便道出了实情。当日冒充皇后娘娘传话到将军府以及之前派人刺杀香雪公主的人,都是傅大人,而他本想借着此事在皇后娘娘与左相跟前立一功,却不料那日在临水镇外会遇上四哥与十三弟,眼下东窗事发,若是皇后娘娘遭罪,傅家必是逃脱不了,他为了自己女儿着想,这才不得不出面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衣凰闻言,神情越发凝重。岳明松也曾说过傅田曾授意他除掉墨香雪,这一点无从抵赖,若是此事归罪于毓皇后,不仅毓家上下会遭罪,便是傅雯嫣也会跟着受牵连。
当初苏夜澄被人陷害,岑瑾萱因多年而无所出,被关进冷宫,同为左相的岑寂当即被人参其教女无方,照样被去了相位。而今毓皇后牵涉的已经不是简单的无所出之罪,而是害死皇上的儿子,当朝九王爷!这等罪名又怎会是降职贬谪这般轻松?搞不好就可能要灭其满门。
所以傅田为了女儿,只得将一切实情说出。他撞柱而亡,血溅当场,只为求皇上放傅雯嫣一条生路,倒也让人心中一阵唏嘘,颇感凄凉。可怜了苦尽甘未来的傅雯嫣,想要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与自己的儿子过完下半生,已是不可能。
“可是,依皇上的性子,怕是即便傅田畏罪而死,也不会就这么了了皇后娘娘的干系。”衣凰隽眉紧蹙,看向苏夜涵的一双眸子澄澈雪亮。
果见苏夜涵点点头,声音酌凉道:“傅田本是护主心切,以死明志,怎奈就因为他这一死,反倒让皇后娘娘陷入两难之境。莫说父皇,便是四哥都无法相信此事与皇后娘娘毫无干系,傅田一直是她和左相除掉异臣的一只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迎合奉承毓家,如今他害死九弟,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