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吃三国-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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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隐忍二十年,司马懿野心毕露第34章帝室的沉浮第221节周宣解梦
三丈见方的炼丹室当中,那尊二人多高的青铜丹炉巍然而立。炉顶盖上雕着的那只金狻猊锃亮亮的,龇牙咧嘴,活灵活现,煞是威猛。它朝天昂首瞋目,口中冒出一缕淡青色的香烟,袅袅萦萦,升上半空,却不散去,只似一条细线般随风游移,显得摇曳多姿,徐徐然腾挪出千奇百怪的鱼蛇虫鸟之形,令人顾盼流连。
丹炉一丈开外的两个紫草蒲团之上,分别坐着两位苍髯长者,一位身着红袍,一位身着白袍。却见那红袍长者静静仰望着那缕丹炉香烟,轻轻抚须而叹:“周大夫的‘龙舌香’果然是聚而有形,历久不散,实乃天下罕见的奇香异物啊!”
那白袍长者似听非听,双目微垂,眼缝间神光内蕴,不泄不荡,恍若两泓深潭难以见底。
“照蒋某看来,论起周大夫您的‘焚香成形’之技,几乎可以与当年的敬侯荀彧荀令君之术媲美了”红袍长者继续称赞着。
“荀令君在世的时候,只怕蒋大人您还没出仕吧?”一直悠然沉默着的那位白袍长者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
“呃这个”红袍长者脸色顿时一红,“蒋某也是听闻司马仲达他曾经绘形绘色地介绍过荀令君的‘焚香成形’之绝技所以,蒋某想当然耳!想当然耳!”
“呵呵呵原来蒋大人是在‘想当然耳’!那么,您这些赞语,本座又如何受得起呢?”白袍长者双目一张,精芒直射,“蒋大人今日屈尊移驾来访,恐怕不单单是为了专夸本座的‘焚香成形’之技而来的吧?”
那蒋姓长者闻言,脸上笑意微现:“周大夫当真是慧眼无双,洞察人心。蒋济此番前来,确有几事想请周大夫占卜一番。”
这位白袍长者正是魏国太史令兼赞善宣化大夫周宣。他的星相易理占卜之术造诣在当今中原已是首屈一指的绝顶高手,只是因为亲掌皇室易象枢密,一身干系甚重,从不在外抛头露面。平日里,他都是深居简出,时时闭关修心习道。反倒是他的亲传弟子管辂,在朝野之际声名鹊起,几乎压住了他这个师父的名头。
身为谏议大夫的蒋济,也一向对星相易理之学颇感兴趣,又经司马懿引荐,常来周宣府中讨教,彼此各有启发,竟渐渐结成了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今天,周宣听得他又是有事来问,也不推拒,悠悠而道:“蒋大人有何要事须请本座占卜,尽管坦诚相告吧!”
蒋济面露余悸,愀然道:“孔和(周宣的字为“孔和”),实不相瞒,蒋某近来一直是噩梦连连,心头甚是不快!这不,前日夜间蒋某便做得一梦——我家府院的后花园那片斑竹林白日间竟是猝然失火了,那火越烧越旺,仿佛一直蹿到了天边去,怎么扑打也始终不灭。蒋某醒来之后,心神一片恍惚,颇有不吉不祥之感,还请孔和为蒋某不吝剖析以辨吉凶!”
周宣听了,右手在自己膝盖上搁放着的那柄麈尾拂尘上面徐徐抚摸着,沉吟片刻,慢慢而道:“‘竹林失火,燃升入天’——唔,倒确是一件可虑之事。蒋大夫,你近日可有胸闷肺痛之症状乎?”
“有啊!有啊!”蒋济一听,点了点头,“蒋某近来一直觉得胸肺之间犹如压了一块千斤重石,别提多难受了”
“那你必是已经看过医师了?如果本座所料不错的话,他应该给你开的是黄连、金菊一类的清热化痰之药材”
蒋济顿时面露讶然之色:“周周大夫,这这样的事儿您也占断得出来?”
周宣闻言,淡然一笑,拿起麈尾拂尘往自己身前轻轻一摆:“本座还能推算出你今日光临鄙府之前,必与他人发生过一场大大的争吵,闹得是‘上达天听、轰动朝野’!”
“呵哟!周大夫,你真是神人了!”蒋济惊得连自己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今日早朝之上,幽州刺史毌丘俭送来了八百里加急快骑讯报,声称辽东公孙渊夺了他叔父公孙恭的牧守之位,以下废上、自立继爵,情属谋逆,特请朝廷明裁。
“在朝议之际,蒋某力主发兵讨而平之,以塞乱源;但陈矫令君却一味主张议和,居然建议陛下默认公孙渊自立夺位之秽行,还要赐封他为‘乐浪公’以羁系之周大夫,您给评一评,陈矫这不是在养虎为患吗?公孙渊如此狼子野心,今日居然敢明目张胆而夺叔父之位,谁能保证他明日不会心生狂念而来夺中原神鼎乎?蒋某一念及此,便在朝廷之上和陈矫争执了起来,当着陛下的面我俩大大地吵了一架陈矫优柔壅闭如此,蒋某心中实是愤愤不平!只怕四方藩国都要嗤笑我大魏朝中无人,坐视逆贼行凶夺位了!”
周宣脸上的笑容始终淡若秋水,仍是用左手五指轻轻抚摸着那柄麈尾拂尘,并不多言。他身为观天占星之职臣,地位敏感,自是从不轻易妄论朝事。
蒋济将这一通怒气发泄完毕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大是失态,急忙带着歉意向周宣说道:“哎呀!蒋某刚才一提到公孙渊那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怕有些冒犯周大夫了。周大夫身在炼丹室中足不出户,居然这么快就推断出了蒋某与陈矫的争执之事蒋某真是佩服”
周宣淡淡地含笑看着他,悠然而道:“蒋大夫所谏本是不错,但陈矫令君也有他的难处啊!如今伪蜀虎视眈眈于西,逆吴蠢蠢欲动于东,我大魏两面受敌、左右为难,已是压力极大;倘若朝廷再为伸张一时之义理,而激得公孙渊举兵作乱于北,则我大魏三面受敌,处境更为艰难!陛下和陈矫令君此刻除了极力羁系公孙渊之外,亦确是再无其他选择!”
蒋济听罢,坐在那里沉吟了一会儿。最后,他长叹一声,双目遥望西方,悠悠言道:“唉陈矫这么做,蒋某也知他颇负苦心,但他做得终究还是太过优柔迂钝了些倘若是司马大将军在朝主政,断断不会这么任由他公孙渊公然胁迫朝廷默认其位,纵是不得已而羁系之,也必当软硬兼施以销其野心逆志!否则,朝廷日后哪怕甚至是用‘大司马’之禄位笼络他,也不会填饱他的贪欲的对他这种贪利忘义之徒,除了先行慑之以威之外,再用其他羁系之法都难免留有后患”
“呵呵呵!且住!且住!你是知道的,本座炼丹室中从来不谈军国大计,你这些话还是继续留到陛下面前去说吧!”周宣微微笑着,将手中拂尘向外轻轻一甩,“咱俩且先收拾一下服饰,待会儿将有要事不期而到哟!”
“别忙,别忙——你也别故弄玄虚了,就先给蒋某解析一下这个梦的含义的来龙去脉啊!”蒋济急忙将他的袍角拉住。
“好吧,好吧。本座便给你解析一番吧!《庄子》曾言,‘神遇为梦,形接于事,故昼想夜梦,神形所接也。’《礼记》有云,‘梦者,缘也,精气动也,魂魄离身,神来往也。阴阳感成,吉凶验也。’王充曾讲,‘夫梦者,象也。吉凶且至,神明示象,熊罴之占,自有所为。’你所做的‘竹林失火,燃升入天’之梦,其寓意便是:‘竹林’者,隐喻为木,而人身之肝属木;‘火’者,隐喻为人之心火躁气也;你梦见‘竹林失火’,其喻为心气太盛、肝火太旺。心气太盛、肝火太旺,一则伤肺克脾,故而你有胸闷痰壅之疾;二则易激易怒,故而你会与人争执。而‘火燃入天’,则喻为‘上达天听’,所以本座断定你今日在朝会上必定当着陛下的面和他人大吵了一架。至此,你可明白了?”
蒋济听了,若有所思道:“原来周大夫的解梦之道便是这般‘以象通意,以意喻物’地剖析啊?那么,蒋某昨夜又做了一个怪梦,您又如何解释?”
“什么怪梦?你且说来听一听。”周宣徐徐言道。
“蒋某昨夜梦见自家偏屋顶上有两块青瓦被大风吹落于地,一瞬间忽又化为两只燕子振翅飞去。周大夫,您且讲一讲这梦是何寓意?”
周宣掐着手指暗一沉思,忽地讶然看向他来:“想不到蒋大夫您府中制度严明,竟也会发生这等奴婢通奸私逃之事!您须得回府把那管家召来好好训诫一番了”
蒋济闻言,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来:“呵呵呵周大夫,您这一次的析梦占断之言必是大错特错了!实不相瞒,昨夜本座根本就没做什么睡梦,刚才说什么‘偏屋落瓦、化燕而飞’,都是蒋某故意编造出来诈您的蒋某之梦既是纯系臆造,你又怎会占断得准?”
周宣一声长笑,却从紫草蒲团上冉冉立起,双手捧着那柄银丝麈尾拂尘,淡淡而道:“一切之梦,其实都不过是你心底意念在你睡梦中的脑际映象而已!归根到底,梦者,实乃心念之动也。所以,你刚才编造的这个‘偏屋落瓦、化燕而飞’之梦,实质上就是你心底意志的一种微妙流露和隐约呈现罢了!本座完全可以依据这个‘假梦’深入解析占断——你且拭目以待它的灵验之应吧!”
说罢,他朝室门口微微一努嘴:“天使驾临,已到鄙府——我等该到正厅前去接旨了!”
他话犹未了,室门口外传来了本府家仆的呼喊之声:“老爷!老爷!府门外来了内廷钦差宣您前去接旨呢!”
蒋济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宣,随他一同出得炼丹室来,一瞥眼却见自己府中的管家蒋老五在廊檐下满脸焦急地候着,他急忙上前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蒋老五一个响头朝他磕下,嗫嗫着答道:“老爷,夫人让小人前来禀报您——她房中的丫环阿青和阿红卷了她一包珠宝首饰一大早偷偷逃跑了”
“哎呀!我府里当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体!”蒋济不禁惊呼一声,转过身来,望着长廊那边渐渐远去的周宣的背影,喃喃而道,“周大夫,您真是料事如神的高人啊!”
曹叡没有同往常一样在九龙殿召见周宣,而是让传诏谒者直接领他进了后宫最为隐秘的“紫苑禁室”内问话。
禁宫里四角烛光幽幽,当中摆着一座巨物,外面铺了一层厚厚的青毡,让人瞧不分明里边究竟是何物件。
曹叡无精打采地倚在御座龙床之上,一直怔怔地看着那座用青毡掩盖着的巨物,默默不语。直到中垒将军曹爽领着周宣在禁宫门外恭声求见,连呼了四五次,他才霍然一下从深思中惊醒过来:“进来吧!”
曹爽恭恭敬敬地带领周宣进了“紫苑禁室”,低声禀道:“陛下,周大人奉诏已到”
“知道了。”曹叡连眼皮也没抬,就微垂着头吩咐道,“你且带领侍卫们在外边将‘紫苑禁室’细细严严地把守住,若发现有任何靠近窃听之人——当场格杀勿论!”
“是!”曹爽抱拳应了一声,将脸朝向室内,缓缓倒退而出。
静幽幽的禁室之中,此刻就只剩下了曹叡和周宣二人。
“陛下”周宣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仰望着曹叡。
“周爱卿,你去把那层青毡拉下来吧。”曹叡忽然举目直视着他,眼底里仿佛藏着深深的阴云,浓得化不开来。
“是!”周宣就在柏杨木地板上膝行着爬上前去,伸手扯住那青毡一角,轻轻往下一拉。
一座乌沉沉的巨石在他眼前赫然而立,形状犹如一只伸颈昂首的硕大灵龟,高达一丈二尺,方圆三丈八寸。在它那宽阔的龟背上,有一脉脉莹白如玉的纹理组合成一幅幅玄妙莫测的古朴图案:麒麟之纹在东,凤凰之章在南,白虎之图在西,犀牛之画在北。而龟背中央则有八匹神骏之马身生双翼,扬蹄飞奔!这八匹飞马如圆环状首尾相衔,拱绕着当中一圈似是天然生成的赤字,内容是“天命有革,大讨曹焉;金马出世,奋蹄凌云;大吉开泰,典午则变”!
一见此石,周宣就惊得一下张大了嘴,呆了片刻,又手忙脚乱地拿起那幅青毡要给它遮盖上去!
“不要遮盖它——就让它那么摆放着吧!”曹叡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而干涩,仿佛没有丝毫水分,“周爱卿——它是凉州刺史孟建、张掖太守徐邈在本郡删丹县柳谷玄川河今年正月初三那天发现的,当夜就用了一辆七八匹骏马并辔而拖的大车拉进了宫里来”讲到这里,他目光猝地一亮:“周爱卿,您上通天文、下晓地理,无物不识、无事不明——应该认得出这是何石吧?”
周宣浑身上下都似筛糠一般在地板上抖抖索索地长跪着,结结巴巴地答道:“启启奏陛下,此此石来得蹊蹊跷,老臣不不敢妄言。”
“任汝所言,但讲无妨。”曹叡显然是没了以前在朝会之上“温良礼敬”的耐性,蹙着眉头就撞了一句过来。
“这这石头只怕是有人刻意伪造的吧?”周宣仍是嗫嗫着颤声言道,“当今太平盛世,岂会有此等异石降临?”
“朕先前已召来不少能工巧匠们仔细验看过了他们说这巨石上的图案似雕非雕、似刻非刻,说不清楚到底是天然生成还是人力所为”曹叡静静地盯着那座巨石,悠悠而道,“而且这巨石上面那些黄灰相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