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鬼印刷版 下冊-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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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诀静默着,风无释怔忡了,从这人身上他感觉到的是简古明从来没有的强悍霸气,他突然有点心急了,他想冷静,只是眼光里遮掩不了的慌乱暴露了他的恐惧他无端端害怕着睡前还在他臂弯里的简古明会从此不见了,即便他的身体正好好地坐在面前。
而这时,龙士微勾着冰冷的唇角;透出了点儿残酷。
灯光温和朦胧,龙士右手的指尖刮划过他高挺的肚子,他没有低头去看上一眼,反倒是盯住他们两个,缓慢地问着:“嗯?还不用和我交代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吗?你们这两只不知死活的孽畜。”
“我和简古明的孩子。”莫诀的回答直截了当,面对龙士隐含着怒意的目光,他打理好微乱的衣袍站到床边,挺直着腰脊,然后他轻叹了口气,从容而坚定地说道:“相信您已经从简的记忆中知道了我们和他的事,能和您谈一下么?现在。”
从莫诀淡泊的神色中发现了他那丝无所畏惧,知道这昔日的部下或许不如从前那般忠诚了,可事情到了今天这地步该死的局面。龙士静坐着侧首凝视窗外皎洁的月光,他现在只能试着收敛了脾性,寻找着理智,否则他在战前失双臂,怕是未战就先败北了。
时间不多了,侵月即将来临,可他现在竟成这模样,千算万算还是有了差错,这果真是谁也掌控不了轮回命运。天际,在危机四伏的黑幕中那轮朗月显得孤独冷傲,它愈是一尘不染的清明,只会映得浓重的夜色愈是深不见底,给人以说不出的压力。
“你想谈?可以。”良久,龙士蓦然冷声说道,他回过了头,锐气逼人的黑瞳直直望住伫立在眼前的俊秀男子,他露出的笑容除了狷狂外似乎还有着别的内容,很像是嘲讽,“但在那之前,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爱着我,你在千年前就爱着我?在那个时候你就想和我说了,而我竟没料到你会对我有这种肮脏的心思,所以也怪我,是我的大意导致了今天这种局面,对吧?”
这不是疑问,这更偏向了肯定。风无释一脸的懵然迷茫,他不能去打断他们的对话,只是觉得这状况完全是云里雾里,他只知道莫诀眉心的朱砂淡了,简古明变了,而名为龙士的男人突然回来了。
室内死水一样沉闷的空气里,风无释在落地窗前的沙发坐了下,他靠在窗沿看着他们,徐徐的晚风吹动他的长发却吹不散满屋冷凝的氛围,他面无表情,心绪则笼着层层的阴影。
风无释想着他需要从他们的对话里获得拨开迷团的讯息,而无声僵持着的龙士和莫诀却静到如同一幅画像。
这个人不会是简。莫诀没有逃避龙士视线中刀光剑刃般的犀利,这样直接的对视反到让他看清这个男人,抹去了最后的一点点不解定,读懂了最深的那个自己,眸底复杂的纠葛也就逐渐理清了。
“不。”莫诀轻悠悠地答道,在他明澈的银眸之中慢慢巩固起的,是他对某个人不容撼动的肯定和坚持,那个他想要的人。“我爱他,不是您,是他。”
爱?风无释错愕了,他从没听莫诀说过这个字,相信简古明也没听过,他的感情一向很内敛。
“那个人,懦弱又怕事,他还算个男人吗?他有什么好?”龙士轻蔑地嗤弄着,随即又异常郑重地对莫诀说:“环境把他扭曲了,虽然他确实是部分残缺不全的我”
“也许。”莫诀打断了他的话,目光炯炯地看着龙士,其中有着尊重和臣服,只是细心会发觉深处少了那种对简古明的炙热和爱护,“从前的我没有这一千年来的经历;从前的我没有遇见过简古明;我不在乎从前是如何,因为那些都属於过去,我只知道现在是一千年后,我遇见了他而且我肯定我要的就是这残缺不全的一部分!”
用很平铺直叙的口吻去说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莫诀顿了几刻,他幽幽地长吁了一息,总算是有些许情绪表露了出来,很无奈,“尊上,这一部分的您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是简古明。”
“你就这么肯定?”龙士冷笑问道,他的剑眉轻挑显露他的不悦。“你是想告诉我,在你心里,他这部分还能够替代我了?”这无关任何感情因素,龙士的不悦,很简单就是他那自尊在作祟,毕竟他是那样瞧不起简古明。
“我记得,我从前很想靠近您,追随您,守护您,永远在您背后看着您夺得天下,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吻您,没有冲动”
莫诀平淡地回忆着,他梦呓般说道,专注地盯着这张几乎等同於刻画在心坎上的面容,他慢步走近了龙士,举起右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然后俯首缓缓凑近他的唇,鬓边几丝银发暧昧地滑落下龙士抬头静望着靠前来的秀美的脸,他不闪不躲并且还回想着记忆中的银狼,银亮的发丝掠过他的眼角,他的情绪波纹不兴,然而莫诀却在即将吻上他的那秒停住了,在他咫尺之远的地方轻声道:
“我没想过要吻您,就算现在是简的身体也一样。”
简古明,他很自私任性,很嚣张自大,甚至是骄纵的,但细心去阅读他那个人会明白他比谁都真诚,他会装出很痞的模样,只是他的眼睛总是那么坦白地告诉所有人他很怕受伤害,他很懦弱但有时又很勇敢,他的勇敢偏偏更让人心疼。
面临抉择的时刻心是最诚实的,剥开所有的保护色,莫诀发现,只是想着他们生活过的点滴,他的唇角也会不由自主地微笑,浅淡得不易察觉,却发自真诚愉悦的会心一笑。
“好,就当你是真看上他了,可然后?”兴许是真正动怒了,龙士也贴近莫诀的唇轻问着,他墨黑的瞳眸内蕴涵着某种警告的成份,谈话间那温热的气息也拂在了莫诀的唇上,亲近但又有不可抹灭的距离,“你说了这么多,重点是什么?是想我成全你们?那你是否应该先摆出可怜的模样博取我的同情呢?”
“我想和您做次交易。”不介意龙士带侮辱性的挑衅,莫诀站直了身体,他有重要的决定想说,但在那之前他转眸看向了愣坐在旁边的风无释,淡问道:“你怎么选?”
“什么?”风无释正琢磨着他们的对话,可话锋骤然就指向了他,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就点了点头,摊开的双肘闲适地搭放在扶手上,完全不假思索地说:“嗯啊,我要简。”
因为龙士尘封在他大脑内的意识启动,莫诀意外寻回了当年重伤后丧失的记忆,而对比恢复记忆的莫诀之前的动摇和疑惑,他不确定他对简古明的爱情是不是由对龙士的心意衍生来的,还有对於舍弃千年前和龙士共驰沙场的快意自豪的那点犹豫,风无释由始至终都没质疑过他要的人只有简古明。
也许能说因为风无释没有千年前的记忆,所以他可以这样笃定,可是即便他也有了记忆,事情也是很难说的,毕竟他和莫诀不同,说白了,他的想法简单很多。
龙士除了唯我贪权外,他是几近完美的神人,简古明确实及不上他,不过这些比较风无释是看不到的,他只记得谁是他的男人,谁不是。
莫诀对任何事的想法都让人很难懂,他藏得很深。风无释给人的感觉阴鹜邪气,莫诀温雅柔润,不过从行事作风上来说,两人又恰好相反,比方说假若,龙士对他们有超乎寻常的感情,那么风无释只会从这点感情上去恳求他交出简古明,而莫诀只要一旦确定了他想要的是简古明,那么他就极有可能把龙士的感情当做战胜的武器,他会选择保全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会对其他加以利用。
龙士也算了解他们,他也比谁都懂得战斗时半点失误都会致死,他从不会给自己制造弱点,於是他听着风无释的话却毫不表态,冰冷又无情地瞥了他一眼后就静望着莫诀,事不关己似地等着他所谓交易的下文。
“这个孩子,可以不要。”莫诀在龙士的床边坐下,他拿过桌上属於孩子的命火,垂眸凝视着它安静的火光,捧在手心里把玩着这余下的小截心烛,它将燃尽了,他的孩子将诞生了,可身为父亲的他竟扯断了留恋和不舍,那样淡漠地说:
“我想现在还是有办法把孩子拿掉,虽然会对您造成伤害,但我会把我一半的魔元交给您用作疗伤只要您把简交给我,我另外为他找到合适的躯体后,我会把我剩下的一半魔元也交出来,然后我们会离开这里,做一对平凡人过上一辈子,永远不再出现在您面前。”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龙士想都不想就答话了,他狂妄地哼了哼声,眼光写满了不屑:“听起来我似乎没得到多大的好处,况且我如果要取你的魔元,杀了你便是了,不必等你自己交出来。”
“那是不可能的。”不待莫诀开口,风无释就先插话了,他点燃了根香烟抽上了一口,忍不住烦躁地用小尾指刮了刮鬓角,说:“魔元积聚了我们所有的力量,在很久前我和莫诀就决定了,为了避免谁的魔元落入他人之手给另一方造成麻烦,所以我们都修炼过一种死术,只要我们的形灭了,魔元也会立即消失,除非我们自愿运法把它交出来。”
“好吧,但这也不代表我需要你的魔元才能拿掉这个孽种。”龙士冷硬地道,右手威胁一样用力地按了按腹部,他对那种奇异的感觉无疑是极端的厌恶,无法想象他此时像个女人身怀六甲有种残酷在心底漫开,他诡异地笑着,说:“我现在一掌只要拍下去,它会马上胎死我腹中,这块肉会像肿瘤一样被我取掉。”
“这样您怕是会受很重的伤。”龙士的手还没拍下去,莫诀便抢先淡淡地阻止了,他的反应不慌不乱,不带起伏的声线很平静,他是平静到死寂的地步,道:“而且,如果是我动的手,那么杀死这孩子的罪孽是由我来背,我是他的父亲”
莫诀默然了三秒,他看了看烛火,又再续道:“您应该清楚现在的瘴气,它都是您杀过的魔所形成的,现在都由孩子压制着。虽然您现在回来了不怕它,但如果你动手取了这个孩子的性命,它已经八个月了,并且有我们的血和力量,假使它对您存了恨意也融入了瘴气内,那结果就是谁也预料不到的。”
孩子的命,谁动手的,罪孽就是谁来承担的,只是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就搁在有心人身上,由不舍得的人受了这份苦。龙士的俊脸如若凝着层冰霜,他沉思着,最终别开头苦苦压抑着杀虐握紧了手,嘲弄地嗤声一笑。
“答应我吧。”莫诀轻轻摩挲着掌中的心烛,手心捧护着这坚韧的小生命,他的目光晕染着丝缕暖意和歉疚,隐约有点苦涩地勾了勾嘴角,说:“现在的情况已经挽回不了了,选择最好的解决方式,我会尽量弥补,所以希望您也肯让一步,这样对谁都轻松。”
这话说完,莫诀就安静了。风无释在他们之间打量着,龙士控制着暴躁易怒的情绪,他不再去触碰让他几乎要发狂腹部,他换着呼吸,只是眉目间的凌厉和煞气更重上了几分,狠声问:“你算得倒也妥帖,那我问你,我这雌雄同体之身你怎么解决?”
“这点无释可以解决。”莫诀略微侧过脸,眼尾的余光看向身后的风无释,“还是和那次一样,只要你用魔元恢复尊上的身体,那我们就依旧共享简。”
风无释和莫诀曾经有过协议。
简古明的命里不带半点阴,当初为了让他怀孕,他们费尽了心思才想到可以用化阳转阴之术,不过这是逆转命理的术法和简古明体内拥有未知的力量危险度很高。
当时,风无释负责举行了那个仪式,折损了他近半的魔元换取了简古明雌性上的处女权,以及和莫诀共享这个男人的权力。
风无释有时候很单纯又很偏执,因为他强行介入莫诀和简古明的爱情中间,枉顾了莫诀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去走进简古明的心里,於是他用他的半条命还了莫诀一个公平,并且借此他终於肯定他即使和简古明相遇得晚了,但他付出的再也不比莫诀少了虽然,这并不能抹杀他终究是第三者的事实。
“好,”风无释应承道,倒也干脆利索,“我想我剩下的魔元也足够再举行一次仪式,啊啊,古书里好像也记载着能让我们失了魔元也可以活下去的办法。”
牺牲了孩子,他们用他们的魔元交换回简古明,他们化为凡人去过普通生活,同时给了龙士不再有瑕疵的身体,弥补了他们的过错,一切是如此完美,可是
“你们,做梦。”怒极反笑,龙士刻意轻声细气地说道,昏暗的灯色在他的脸上留下阴影,“假如千年前你们没有到主要战场上,没有受伤失忆,我的二魂也不会封在龙印内,今天也不至於闹出这种事,而现在你们居然还想要走我的一魂;你们也太不自量力。”
“就算我再看不起那个男人,我的魂魄也不是你们说要就可以要的。”每个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