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兰珠-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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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不了你答案。”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有答案。
“她死了,是不是?你扼杀了她,是不是?”他的五指几乎嵌进了我颈部的动脉里,血液完全静止在他用力的瞬间。我已无法呼吸。
他站在原地不动,加紧着手上的力度,欣赏着我咽气前的恐惧。
没料到我的泪腺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反应,我不想就这么死,八子还留在宫里呢!我费尽全力,原以为万事俱备,却意外的在这一刻要功亏一篑吗?死我不怕,只是我不甘心!
一颗泪珠滴在多尔衮的手上,他像是被滚烫的热油烧到一样,瞬间地抽回了手。
“咳咳——咳”能呼吸的感觉真是恍如隔世。我感觉自己的肺都要鼓暴了,怎么都觉得吸入的气不够用。
多尔衮懊悔地倒退数步,矛盾地盯着大口换气的我。
这样的他让我突然明白了一些潜在的真相。他口中的‘玉儿’怕是指得就是真正的海兰珠,蒙语‘哈日珠拉’——海兰珠就是玉之意。
我们互望着,僵持着。这种状态是我做梦也不会想到的——多尔衮与真正的海兰珠?难道他就是吴克善送进宫那个箱中箱内的秘密?
“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内心对多尔衮潜在的恐惧此刻疯狂地叫嚣着。我并非才嫁到盛京一天两天,这个男人居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他若不是超然洒脱,便是居心叵测。
“我要一个答案,没有答案我就要一个结果。”此刻的多尔衮真得很像是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我出现时海兰珠就只是我一个人,所以我给不了你答案。”他若找我索命,我又该找谁来给我个公道?
“那我就要结局。既然她消散了,你出现了,那你就代替她去吧。”多尔衮眼神落在远远的一片密林之处。
“你什么意思?”
“那片是围场的虎林,皇上最喜欢在里面狩猎了,娘娘不如也亲自进去感受一下吧。”他说了残忍的话,居然还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精明如你,不会不知我若是这么死了的后果吧?”我怒视着他嘴角的冷笑。
多尔衮“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不惬意,“后果?你是指皇上伤心欲绝,还是后宫拍手称快?这些与我会有关吗?”
“多尔衮,你——”
“怎么?觉得突然了?可是对于我而言已经很对得起你了,至少我唯一一次下毒的对象是八阿哥而并非是你,否则你的命早就结束了。”他一副等我顶礼膜拜的表情。
“是你?!”我步步走近他,用尽全力甩出的一巴掌打掉了他所有的得意。
他脸上瞬息变化,动手拖拽我上马,我的反抗对他而言就像打在身上的细雨一样无足轻重。
我被他撂到马背上,他跨上马一阵奔驰。颠簸的马背冲撞着我的胃部,血从我鼻孔中不断滴落,又被劲风吹打到多尔衮白色的朝服上。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不再能呼吸,仿佛置身真空的世界之中,窒息着体肤之痛,神经之痛。
以为自己就这么会死去,多尔衮却适时拉我侧坐马背之上,那一瞬间我只能无助地喘息着,完全忽视了自己衣衫尽湿的后背贴在他的胸前。
“天聪二年的二月,第一次出征察哈尔,我也是在一片雨林中初次遇见你。当时你倔强地不肯上马,我也是这么强拽你来我身前。十年后的今天我把那个错误原封不动还给你,就让我自己亲手招来的祸再亲手了断了吧。不论你是不是真正的玉儿,却注定要你来替她走完至尽头这段路。你去吧,不用牵挂,八阿哥随后就会追上你。”多尔衮轻细的耳边低语却是宣判着我的死刑。
他自然放开圈在我腰上的手,另一只手轻轻一送,我整个身体带着惯性跌落踢腾的马蹄边,湿冷的泥地撞击着我的每一寸肢体。
多尔衮宣泄似地发狠打下数鞭,以最快的速度彻底消失了。
我深深望住那个背影,完全吻合的背影,岳讬遭难那夜秘密约见赛阳的背影。真以为自己是经历了一场噩梦,怎么会是多尔衮,居然真得是多尔衮?还有那个真正的海兰珠!怎么会是这样?这场玩笑老天难道还没开够吗?赔上我一条命难道还不值得收笔?
无论如何我不能现在死,八子还在皇宫里,如今再加上一个多尔衮,八子就更难活了。
我挣扎着起身,四周只有风吹着树叶“唰啦啦”的声响,小雨还在慢慢洒落着。完全辨不清东南西北,天上连颗代表方向的星星也没有,更不知出口在哪里。我要如何走出这片虎林?又有谁能来救我一命?
我茫然地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方向,时不时转身查探身后的动静。因为我明白虎不同于狼群,虎都是单独猎食,并非群攻,而且多以背后扑食。
每走一步都是在考验我的生命力,寒冷深入骨髓,疼痛如影随形。我数着步子逼自己强撑下去,不是不想放弃,只是每当感觉熬不下去了就会望见八子在悠悠车里“咿咿呀呀”地叫着。
终是走不下去了,我卷缩着蹲到地上。好疼!也好累!
“嗷”一声撕开天的虎吼,我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由背后直扑而来。完全避无可避,我知觉反应地用双臂护住头部,等待着惨状的发生。
更快的什么东西自我正面头顶飞过,接着响起惨烈的虎叫声。我惧怕地慢慢睁开眼,转过头却见黑暗中厮斗的两只成虎。
我不敢迟疑,一个猛身站起来想逃离这“战场”,可是艰难的步子才迈出,我已经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头重脚轻,我的世界天旋地转着。
我明白不远处两只老虎已经分出了胜负,败的那只逃走了,而赢的那只正冲着它的食物——我,慢慢走来。
一片晕眩中,我勉强睁开眼,那只老虎已经站近身侧了。我以为它会迫不及待地直接享用美食,可是它却只是昂首地立在一旁,圆睁着双眼也在看着我。好熟悉的眼睛,一样的姜色花纹,同样的眉心一撮特异的白毛掩盖着“王”的标记——戈砾?我伸出手想摸它,它却不开心地退后避开了。这么别扭的性格,难道除了戈砾还有他虎?
我瞬间安下心来,不得不再度闭上眼,对抗着晕眩。戈砾安静地守在身边,不动也不叫。我的意识越来越轻飘,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醒是梦,是生是死。
我似乎听到除了风声,雨声之外的声音。
“邡步把她放到我背上,你快去找叶布舒把马车驾过来,他在林尾破口处。”
十分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声音,我辨不清是否已经活在自己的幻觉世界里。
“海兰珠——”有人在唤我?
似乎还有意识,否则怎会开始觉得全身都冰冷麻木。
“为何每次都让我见到这样的你?早知如此宁可当初在殷若寺一刀结束了你。”
这是在指责我吗?我究竟还活着吗?
“咳,咳”——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自己熟悉的榻上了。
素玛焦急地唤着我,我却听不真切。脑袋上的冷毛巾换了又换却带不走我身体持续的火烧感觉。御医反复进宫诊治数次,我除了感觉到手腕伸进伸出被褥之外其他什么好转也没有。
夜幕再一次降临了,我心神都在恐惧地颤抖着。那个黑夜深深刻在了脑海里,再也抹不去了。若不是戈砾,我早就只剩一堆血骨。没想到最后还是皇太极间接救了我一命,可是我却注定要就此背叛他。
“哇哇哇”八子在哭,我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滑。
“八子——”我嘴唇微微抖着却没有音,明白自己最终的选择只能是一个。
本以为孩子至少可以留到皇太极出征回朝前,但是现在怕是就必须‘速战速决’,斩断他一切的根了。危机四伏,内危外险;当断必断,不断则乱!
两日后,也就是正月初八,是八子刚好满半岁的日子。
豪格的近身随士神不知鬼不觉送进宫门一个礼盒,邡步取了礼盒藏匿于宫中一口干涸封闭的井内。
夜里刚敲过三更,素玛颤巍巍地抱着礼盒子迈了进来。我明白此时此刻就要刻下真正的骨肉分离了。
八子沉沉地睡着,因为事先服了微量的安眠药,他一双大眼睛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睁开看我一眼。
因为不想最后还把伤寒传给孩子,我用厚厚的手帕遮住口鼻才自悠悠车中抱出八子。我唯一的孩子,此生最后一次将他拥在怀中了。临别最后一眼便是再也不见,永生不见!
“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做了太多错事,就像是泼出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想为你做的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不会听到你开口第一句话,看不到你迈出的第一步,不能为你庆祝第一个生日,陪不了你玩耍,教不了你读书识字,更加看不到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妈妈已经没有明天了,但是你必须要有,你必须要活!只是可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谁才是你亲生的父母,明明该是你的人生却必须由我亲手断送。从此一去,便再也没有八阿哥,再也没有所谓的皇太子。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要的人生,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只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你皇阿玛也再也见不到你。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我的泪水打湿了脸上的绢帕,千万呼唤却换不回即成的事实。
我将最后一个吻轻轻印在他的额头,亲手将他放在存放军饷的木箱之内。我双手在拼命地颤抖,拿起盒盖却迟迟不能盖下。多么希望时间就停驻在这最后一眼。
“主子,请您再三思啊!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素玛扑跪在脚边,仰首望着我苦苦哀求着。
我眼前浮现的全是皇太极抱着八子时心满意足的笑脸,这一刻居然如此艰难,怎么也下不去手。
可是多尔衮的声音却清晰回响而起:“我已经很对得起你了,至少我唯一一次下毒的对象是八阿哥而并非你。”
“你去吧,不用牵挂,八阿哥随后就会追上你。”
我咬得牙“咔咔”作响,重重地掩上盒盖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像被彻底掏空了。
“素玛,走!”我转过身去,咽下泪水,下着决绝的命令。
素玛哭泣中起身,小心抱起箱子掩面跑走了。
忽然这么安静的世界,我仿佛还能听见八子“哇哇”啼哭的声音。转回头去,却只有空空的悠悠车。到处都散落着碎成千万片的记忆,却是再也寻不到记忆中的人。
破碎
旭日如炬击破了黑夜的沉寂,晨光如箭射碎了眼泪。
“素玛,去宣御医入宫。”我的声音透着一种生命的枯竭。
素玛恍恍惚惚地应命起身。她陪着我哭了一夜,整个人也如同在坍塌的边缘,可是依旧要苦撑。因为该做的并没有完成,总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吧。
我勉强起身换了件旗服,等着这场折子戏的上演。
御医现身,我看着他安静地点头。御医院首座又如何?如果他有真才实学,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当初就是他当着哲哲的面颠倒黑白,不敢说出八子中毒的事实。
“老臣给娘娘请安,不知八阿哥身体有何不适?”
我抬起手指着躺在床榻上悠悠车内一动也不动的孩子,继续沉默着。
老御医自己起了身,朝床榻走去。
他才刚探身床榻之上,便一个猛然退步,动作过激到差一点跌坐地上。转身瞪大震惊的双眼,连声音都颤抖到摇摇欲坠:“八——八阿哥——天——天花!”
他声音分贝之高足以引起整个关雎宫的‘地震’。
“天花?!天啊!”
“刚才听清了吗?真是天花?”
“八阿哥得了天花?!那咱们岂不是——”
“别说了,小心你的狗命。”
恐慌的气息瞬间扩散到每一个角落。
我平静盯住眼前惊慌失措地御医,问:“天花又如何?难道天花就不医了吗?”
“微——微臣不敢!微臣惶恐,微——臣恐怕——”他的每一条皱纹都因面部扭曲而分外显眼,慌乱地拿衣袖擦拭着额头渗出的冷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怕死?八阿哥若是耽误了就诊的时辰,你更难活。”我简单地提醒他。
“臣——臣知罪。可是天——天花乃是无法治愈之症疾。只怕臣有心,也是无力啊!”他已经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兜不住自眉角滚落。
“若是首座你自认不行,就请去换个比你有医德的来,而后高挂顶戴,告老归田吧。”如此医者,多留无意。
“娘娘饶命啊!”他把跪地讨饶当成了唯一的解救方式。
“皇后娘娘驾到!”小太监颤声通报着。
我看向门口,哲哲用绢帕掩住了鼻口走了进来,焦急地开口问:“八阿哥生了天花?怎么会这样?”
我意识到该请安的,哲哲却根本没心情理会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