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兰珠-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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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八的早晨,我与素玛一起将玠戈葡送上了花轿。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但是她的双眼却泛着泪光。别人在为她道喜,说着无数的吉祥话;而我却只祈求她能平安渡过这感情的波折期。
下午我正坐在屋里发愣,许久未出现在我宫里的布木布泰却突然造访。
“姐姐忙什么呢?”人未现,声先至。
我忙起身迎接道:“妹妹怎么今日有空过来?快请上坐。”
布木布泰笑着坐下回道:“有日子没过来姐姐这里了,也是宫里最近要忙活的事情太多。今日刚好是伯奇太后出嫁的日子,想着姐姐可能正一个人闷着呢,就过来看看。姐姐不会怪妹妹来的不是时候吧?”
“这话实在是太见外了,我只会怪你不经常出现罢了,哪里能怪你来看我呢?”不知为什么每次和她说话都这么拐来拐去的,真累!
她笑得更好看了,又问道:“姐姐下午可有空子?有没有时间陪妹妹啊?”
我回她说:“你愿意来,我自然欢喜,当然乐意花时间陪你了。”
布木布泰突然添了几许严肃的神情说:“既然姐姐这么说,那妹妹就请姐姐一起出宫一趟。”
“出宫?为何?”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拢上心头。
“哈达公主下了帖子请大妃去豪格府上吃喜酒,原本咱们作为豪格的母辈也确实应该出席喜宴。只不过大妃身体不适,所以想让姐姐与我同去,也算是为豪格贺喜了。”布木布泰笑着解释道,眼中闪着许多令人不解的神情。
“既然是大妃的意思,少不得咱们就去一趟。”我忙笑着应到。
哈达公主?她倒是很大方啊!自己女儿厄吉娅的正福晋地位受到威胁,而她却派帖子要宫里的人去贺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此刻确实有些担心玠戈葡了,她依旧那么消沉,万一在哈达公主面前有什么闪失,喜事就很有可能变祸事了。现在就算冲着哈达公主,我更是不得不去了。
布木布泰与我到达豪格府邸的时候,酒宴刚刚开始。所有的人都出府门迎接,不仅仅是豪格,与他同辈的贝勒,贝子几乎都在列;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岳讬,萨哈廉两兄弟,甚至连叶布舒,硕赛都出宫为他兄长贺喜来了。
不过所有人之中,最吸引我注意的当然是一脸高傲挂在脸上的哈达公主。这是我第一次见哈达公主,以前宫中的庆典活动她从未露过面。现下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努尔哈赤的帝女就应该是这样的吧。她是个很高大的女人,骨骼健壮,脸部线条分明,眉宇间更多了一股肃杀之气。她要是放到现代,肯定是个谈判专家的绝佳材料;光看她此时这张面孔,谈判对手也得仔细估算一下她的‘战斗力’。
“兰侧妃,玉侧妃肯赏光前来,也算是给我几分薄面。里面请吧!”她脸上只有一丝笑意,话却说得充满皇室高傲的气势,很明显她并不太把我们这些皇太极的侧妃放在眼里。
布木布泰始终笑得很亲善,对哈达公主回道:“公主为额驸豪格的婚事劳心伤神,如此气度真乃大金所有女人的典范,布木布泰敬佩,待会儿定要多敬公主几杯水酒。哈达公主同请!”
布木布泰与哈达公主率先入了王府。
入了主席之后,哈达公主却首先举起杯子到我面前说道:“此番美好姻缘还要多谢兰侧妃撮合。这杯酒该当先敬兰侧妃。”她说话时根本就是皮笑肉不笑,话中的意思一点就明。名为“谢”,其实还是“指责”,怪我“多管闲事”。
我毫不犹豫地端起桌上的酒杯,对她笑着道:“公主这话言过其实了,若要促成此桩婚事又岂是海兰珠能力所为,还是要看公主的‘面子’。若不是公主的关系,又怎会有这场‘圆满’的婚礼呢?这杯理应敬公主,公主才是最‘辛劳’之人!”
我一番话说完,就看到哈达公主的脸色瞬间多云转阴。可惜她还没有机会开口,布木布泰便也站起来对着众人说道:“兰侧妃此言甚是有理,哈达公主却是最‘功不可没’的。让咱们共同举杯敬公主一杯!可好?”
众人响应,我与布木布泰互视一眼,同时爽快地仰头喝下杯中之物。众人跟随,哈达公主只能被迫接受这杯“敬酒”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布木布泰如此有默契。
席间哈达公主不停地向我与布木布泰敬酒,似乎是很想灌醉我们。布木布泰确实有些酒量,却也喝得小心谨慎;而我没有酒量,就只能靠以前积累下来逃酒的本事勉强维持不过量。
不久,我开始故意装醉,时而傻笑,我倒是要看看今天究竟有什么压轴戏。
不多时,哈达公主开始不露声色地向厄吉娅暗使眼色。厄吉娅没过多久便退席了,并且过了接近一刻钟还未回席。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晚了怕是玠戈葡掉进虎口了。我借醉问豪格要了间后院的客房暂作休息。豪格不便离席,便命管家引我去后院。我询问了管家新房的位置,留下素玛在客房外守着,趁无人注意之时便溜进了新婚内院。
我悄悄走到新房院内,门口的两个喜娘见到我面生,露出强硬之色将我拦下。
这时,碰巧金莱哆从新房内仓惶地退了出来,金莱哆是我当初送给玠戈葡的丫头之一。她见到了我,迅速跑了过来,俯身行礼。那两个不认识我的喜娘听到是‘侧妃’,大惊失色,忙跪下磕头认错。金莱哆刚要倾身过来说什么,新房内却传出来‘啪’一个清脆的响声。
“去门口通报我来看新娘子了。”我对一脸震惊注视着新房门口发呆的金莱哆道。
金莱哆迅速回神,应了‘是’便跑去门口大喊了一声:“兰侧妃到!”
我沉重地走上石阶,一把推开了新房的门。映入我双眼的却是身着新娘婚服垂首跪在地上的玠戈葡,与杀气腾腾的哈达公主母女。看来我离席之后,哈达公主也按耐不住了。
我尽量不露怒色地自身后闭上了门,看着一脸震怒的哈达公主与惊讶的厄吉娅说:“我是不是看错了什么?这究竟是新房还是刑房?”
厄吉娅紧张地解释道:“她放肆不懂规矩,所以额娘才——”
“厄吉娅!”哈达公主喝止了她宝贝女儿接下去要说的话,自己看着我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说:“这是家事,轮不到不相干的人插手。”
她以为她这么说我就会惶恐地退出去,她以为我害怕她哈达公主的名号不成?我轻笑一声,走到了玠戈葡的面前。她虽是低着头毫无反应,但是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她左脸上一片红色的指印子。看来刚才那清脆的一声杀伤力确实不小。
我挑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竭力压下不平情绪,对着一脸不屑的哈达公主道:“不懂规矩,确实是该把规矩说清楚,讲明白。如果出手伤人能把规矩立明白了,那人还要一张口做什么?——新福晋,请起吧。”我伸手想捞起地上的玠戈葡。
玠戈葡还未有反应的机会,哈达公主便气急败坏地喊道:“我难道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此乃家事!现下不方便招呼兰侧妃,请自便吧。”
“家事?”我收了手,佯装站起身来道:“好吧。既然是家事,那就找一家之主吧。金莱哆,——”我假意喊了一声。
“等等!”厄吉娅紧张地打断了我,她很清楚‘一家之主’指的就是豪格。
她们母女现在的所作所为无非是要给玠戈葡一个下马威。玠戈葡是以正福晋的身份嫁入豪格府中,与厄吉娅身份不分高低。‘一山岂能容二虎’,厄吉娅就是要借助自己母亲的威风与地位压制玠戈葡,令她日后做到俯首帖耳。做事目的很明确,可惜手段太不高明,也太急于求成。
“大福晋,等什么?”我挤出一丝微笑注视着厄吉娅问道。
厄吉娅紧张地望向自己的母亲求助,哈达公主自是咽不下我跑出来搅局这口气,但是她毕竟还是顾及自己女儿的,如果此事现在牵扯豪格进来,那她女儿自然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哈达公主收敛了些气焰,扯动嘴角给了我一丝笑容道:“兰侧妃真是有些误解,新娘子只是要给我提前请安行礼,但是行礼时却不小心跌了一跤,脸磕到了地上。咱们可并未动过手。是不是啊?新福晋?”声音居然最后还要高八度。
玠戈葡并没有出声,只是跪在原地木然地点了点头。
看来是玠戈葡脸上的‘呈堂证供’让她这么急于撇清事实,本来她是可以按照自己的原计划恐吓玠戈葡不说实话的吧?可惜我的出现令她丧失了这个机会。
我没多说什么,再次伸手到玠戈葡面前。她总算第一次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眼中含着的泪水几乎要抑制我所有的呼吸了。我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了我先前的位置上,然后转过头去对厄吉娅说:“福晋请过来一下。”
厄吉娅撇眼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便战战兢兢地走到了我的身边,我严肃地对她说:“请伸出右手来。”
她不解地缓缓伸出了右手,我拉住她的手直接罩上了玠戈葡的左脸,手印完全吻合。
厄吉娅的手在我手中颤抖了起来,她脸色发白紧张地注视着我。我却依旧不放开她的手,并且慢慢靠近她说:“今日之事我会牢牢记在心底,会不会选择守口如瓶完全取决于大福晋日后怎么做人了!”
她紧张地连连点头道:“厄吉娅知道了,厄吉娅明白了。”
我回头看了眼一脸铁青的哈达公主,她此时也是无话可说了,毕竟铁证如山。
我放开厄吉娅的瞬间,她迅速自玠戈葡火辣辣的脸上缩回自己的手,看来她也有怕的时候。
我转头注视着哈达公主说:“公主爱女之心情有可原,但是请你也替别人的母亲想想。废话我不想多说了,只是希望公主作为长辈能够做到息事宁人。”
哈达公主突然从椅子上暴跳而起,大步疾走到我面前,一字字咬牙切齿地说:“你没资格在这里评论别人的行为,你做过母亲吗?另外,你以为你是谁?只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蒙古女人罢了。国汗现在是宠你,难道你就能被宠爱一辈子吗?看到时候你人老色衰,还凭什么趾高气扬!国汗也就要新婚另娶了,到时候我倒要看你是笑是哭!”
说完她便愤怒地带着厄吉娅离开了新房。
她还真是好强到了极限的地步,自己做错了事不承认,还要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我无奈摇了摇头,转回头复看着始终麻木的玠戈葡,发自肺腑地道:“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接受这婚姻,你已然逃不开这命运了。若是避无可避,何苦消极待命?有些时候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她抬头看着我,眼泪一颗颗地掉了下来,哽咽地低喃道:“玠戈葡十二岁便被父亲送给了林丹巴图鲁汗,巴图鲁汗并不喜欢玠戈葡,甚至都不会与玠戈葡多说一句话。其他的福晋慢慢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玠戈葡始终都是一个人。——巴图鲁汗驾崩之后,囊囊太后与苏泰太后开始动手拉拢势力,玠戈葡从来都是无人关注也无势力的一个。我决心带着唯一属于我的几百人离开汗部,想寻找一片小草原,安稳地过以后游牧的日子,但是未曾想在走到扎答兰草原时被当地的部落围困了。他们抢走了咱们的马匹与牛羊,还开始虏劫妇女。那时咱们即走不出草原,也无法生存下去。——如果不是岳讬贝勒的出现,玠戈葡也许早已是刀下亡魂了。——当时的他穿着一身红色的战甲,手握弯刀,黑色战马带着他咆啸而来杀开一条血路。在他飞奔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曾经以为自己看到了天神。他有力的手臂超我上马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生命早已不复存在了”
我从未见玠戈普露出此刻这么鲜活的表情,脸上布满涓涓的情愫。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岳讬在她心中有这么重的地位了。她的一生活得太孤单,太没有安全感;而在她最无助时候出现的岳讬自然就成了她的战神。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终是成了陌路人,永无交集了。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对她说道:“把那最美的霎那永远留在自个儿的心里吧,就当那是个神话。可是你的日子还要过,与其活在无尽的折磨中,不如打造眼前的生活。人生要面对的还很多,也许时间会带走一切的。”
她懵懂地看着我许久,终于缓慢点了点头。而我是真正希望她能幸福,虽然“幸福”这个词在这个年代对女人来说简直比永远还要遥不可及。
风云变
见到玠戈葡心情有些平复了,我吩咐金莱哆为她红肿的脸颊敷了些药,于是便退出了新房。在新房逗留过久势必会引起怀疑,而我也不想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扩大化;因为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离开新院的时候,天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