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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清·梦缘-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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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事情经过,我安心住了下来。
  喝了几天药,我后脑的伤渐渐好了起来,不再那样疼了,只是遗忘的记忆一直没有回来。
  伤好许多后,我会过隔壁去看看那个救过我的白衣男子。
  他伤地很重,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偶尔他的口会微微蠕动,可是我们怎么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我时常坐在他的床前想,他认不认识我呢?还是他也和丁老爹一样,只是个路人而已?
  可惜,他一天不醒,我也就一天不知道答案。
  丁老爹一家清贫,以上山砍柴采药为生,所以能略通一点医理,也正是这点,我们两个的伤才得以医治。
  身子好起来后,我帮着在院里分拣、晾晒、碾压、处理采回来的药草。
  奇怪的是,这些我做来似乎很熟练,而且,那些药草我竟也都能喊出名字,莫非,我家是开医馆的?可,又怎么会和官府联系上了呢?苦思而不得其解。
  丁当没有爹娘,是丁老爹一手带大的。有关这个问题,我问过丁老爹。
  原来,丁老爹的儿子儿媳是反清义士,在七年前的一次劫囚救援行动中牺牲了,给老人留下的是痛彻心扉的悲痛以及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女婴。
  这也是为什么老爹对官府中人特别没有好感。这也是为什么他常说,有官府中人对我不利,那么我定然是个好人。
  我真的是个好人么?我不知道。
  丁当很乖巧,又活泼可爱,很讨人喜欢。
  她叫我姐姐,叫那白衣男子哥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我们。也许,只是因为她的纯真吧。
  看着她,我时常想,我有没有亲人呢?他们有没有在寻找我呢?可惜这一切都无从得知。
  于是,我总是期盼着,期盼着那个白衣男子快快清醒,这样我便可以快一些得到答案。
  可是,我又害怕他清醒,害怕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一天,丁当跟着丁老爹采药回来,带回来一大捧雪白的梨花,繁盛地绽放着,清香里还带着泥土的腥味,我非常喜欢。
  找来个盆,灌上清水,将花儿养在里面,摆在那白衣男子床头。
  若是他醒来,看到这样烂漫的梨花,就算仍旧病着痛着,也会有好心情吧?
  然而,等到花都谢了,他还是没醒。
  天气一天天暖了起来。
  那些官兵再没来过,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安全了。
  可老爹说,还是再委屈一段时间吧,这阵风只怕没这么快过。
  于是,我仍旧只在院中呆着,帮着拾掇药草,帮着洗洗衣裳,做做饭。
  尽管也有做一点事,我始终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总觉得是白吃白住,而且还是两个人。
  可惜,我身上就没什么东西,就头上有根梅花簪像还值点钱,可是他们却怎么也不答应拿去当了,说看样子好生不凡,恐怕是我的传家信物,应当好好收着才是。
  仔细想想,倒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这是我身上唯一的饰物,想来意义一定不一般。所以,也就没再坚持,只是愈发勤快起来。
  梨花落了,桃花开了。那白衣男子也总算是醒了过来。
  首先发现他醒过来的还是丁当,听见她叫声时,我正在厨房炉火荼荼。
  待熄了火过去,却发现房门已经关上,老爹和那男子在房中密谈。丁当站在门口,一脸的闷闷不乐。
  心中有些诧异,却也没往心里去。只是走过去,搂住她,轻声安慰。
  过了阵子,老爹出来,说要进城一趟,连饭也不吃就走了。
  我这时才拉着丁当进了屋。
  不由得猜想那男子定然是认识我的,因为他一双眸子在见到我的瞬间就熠熠地亮了起来。
  可惜,他却没有开口叫我,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只眼底含笑地一直看着我。
  暗暗轻叹一声,看来,不到老爹回来,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了。
  不过,心底又隐隐觉得他必定是为我考虑,所以才这样子,于是也没有介怀。
  嘱咐丁当好好照料他,我进厨房煮了碗菜粥,他也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他吃得很香,喝完一碗又一碗,躺了两个多月了,也真是饿坏了吧?
  两三个时辰后,老爹回来了。又关上了房门,和那男子私语起来。
  半晌过后,老爹出来,挥手让我进去。
  房门在背后合上,我缓缓走到床前坐下。
  “对不起,我不得不谨慎。”他靠着床头坐着,语气中满是内疚。
  我微笑着摇摇头,“没事,我能理解。”
  他轻声叹一口气,“就算失了记忆,你也还是这样善解人意。”
  我一愣,善解人意么?或许吧。
  他没有在意我的愣神,面带忧色,迟疑着问道,“如果你的身份很危险,你也想要知道么?”
  我静静沉思。看样子他并不太想告诉我,为什么呢?可是怎么看又都觉得他好像真是为我考虑的样子呢?那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心绪千转之后,我幽幽出声,“还是请你告诉我吧。”
  似是一早料到我会是这个答案,他面上并没有半点惊异,慢慢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吧。你名叫琴儿,是雍王府上一个小妾,可惜你并不愿与人共侍一夫,也曾因此出逃,可惜后来被雍王爷寻到带回。你我便是在你出逃期间认识的。”
  我默默听着,心中思潮翻涌。
  我竟然嫁了人了?不过看来好像生活地并不幸福。现在,我又一次失踪,那个丈夫一定又有寻找我吧?只是,那些要杀我的人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禁出声问道,“那这回我们又是怎么会碰上呢?”
  他扯扯嘴角,有些微不自然,回答道,“最近两年,我将家族生意做到了京城。不过,由于你在雍王府里深居简出,我们也一直没有碰过面。今年元宵也是凑巧,竟在灯市上看到了你。正想与你好好叙叙旧,却看见你被两个汉子掳走。我一路追随,赶到了城外那个乱葬岗。后来的事,你该是清楚的了。”
  这样子的么?看来他也是并不清楚那两个人是什么来路的了。我皱起了眉。
  他不安地问我,“琴儿,现在,你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是啊,有什么打算呢?那个所谓的雍王府,看来我是不乐意待的,不然也不会出逃了不是么?回家么?父母可以把我嫁出去,自然还会把人家丢了的妻子送回去不是么?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见我半响没有回答,他支支吾吾道,“若是你同意,我愿意陪你隐姓埋名,远走天涯。”
  我诧异地看向他,一个大男人,却堆了一脸的红霞。
  当下心中明了,看来在我出逃与他相识时,他就已对我情根深种。
  也正是因此,他会辛辛苦苦跟过来京城,还不顾自身性命地从那两个恶人手下将我救出。
  甚至,在这个明明知道我身处危险之中,又要被迫亡命天涯的时候,他也心甘情愿抛下一切,与我相随。
  胸中微热,上天还是有公道的,尽管我遭遇了这样的艰险,可还是有人搭救,还是有人陪伴。
  轻咬下唇,我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光顾着问自己的情况,竟忘了问你的名号。”
  他脸上绯红已经渐渐散去,眼神清澈,“我姓楚名沿年。你以前一贯叫我沿年的,若不嫌弃,可以继续这样叫我。”
  唔,楚沿年啊,好名字。我站起身来,“好罢,沿年,你大伤未愈,还是好好休息先吧。至于以后,我再慢慢合计吧。你先养好伤,才是要紧事。”
  他张张口,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有说,只点点头。
  我扶他躺下,又帮他捏好被角,这才走出房去。
  这一晚,我有许多东西要整理,也有一些决定要做。
  没有了以前的记忆,往后的路还是要走的……

  离开

  原来,沿年不仅是个商人,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有他给自己开方配药,那花了两个多月才苏醒的重伤不到一个月就痊愈了。
  他没有再和我提愿意和我一起远走天涯这件事,可是我知道他仍然记在心上,因为他是这样着急想要快点好起来。
  有个人这样对自己,不是不感动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他的好,对于他的情,我总感觉很不自在。
  所以,我确实想要离开,却并不想和他一起。
  可是,一个女子孤身上路,又恐怕会有许多困难,于是,又有犹豫。
  半夜睡不着觉,我悄悄爬起来,给丁当捏好被子,穿好衣裳,走出房,在门口石阶上坐下。
  已是四月,晚风清爽宜人,月色皎洁如水。远处田地里传来几声脆脆的蛙鸣,衬得这夜更静了。
  接下来,我该怎么走?往哪走呢?听沿年说,我上次是去了江南。这次,我要去哪里呢?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京城已是北边了,南边我去过了,东边是海,那末,只有西边了……”我摘了支小木棍,一边在地上划着,一边低声盘算着。
  “西边?不可以!”陡然身后响起一声低低的反对。
  我惊得扔下了手中的小木棍,待看清来人,心绪平复,轻声问道,“为何不可?”
  “如今西边局势紧张,随时有可能爆发战争。”他眉头深锁,神情凝重。
  “打仗么?”我略一沉吟,继而笑道,“那更好,要找我的人肯定不会想到我竟去了那里。”
  他噎言,一脸的不愉快。
  半晌,他才闷闷出声,“你真要去那里?”
  “嗯,我决定了。”我回答道。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拦着你了。可是,到要走的时候,你也别拦着我。”沿年语气平淡,却蕴含着绝不允反驳的坚定。
  微微皱眉,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跟着我去了,不由得在心底长叹一声。
  第二天,沿年就开始为我们的西行做准备了。
  他从市集上买回来一匹精瘦矮小的马,据他说这样的马脚力更长,适合远行。又给那马配上了马车。同时,还买了一些衣物毛毯以及很多的干粮和水囊。
  看着他不断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忽然觉得,如果没有他,我极有可能会饿死、渴死、冻死在半路上。
  也许,由他送我过去,是个好的选择吧?只不过,这欠下的情,我又拿什么还呢?烦恼着,后脑又隐隐作痛了。只好暂时放下,还是走着看吧。
  三天后,我们告别了丁老爹和丁当,启程了。
  临走,大家都是依依不舍的。丁当更是抱着我哭地稀里哗啦的。
  丁老爹也老泪纵横地说道,“到那边,好好过。有机会的话,再回来看看。”
  我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命点头。失忆后,他们就是我唯一所知的亲人了。
  马车行远,从车窗中看着那巨大的城池消失不见,我的心突然好像被剜去了一块似的生生地疼。
  不明所以,我丢了什么吗?是什么?苦苦思索到后脑剧烈地疼痛,却还是找不到答案。
  这是一片奇妙的土地。
  白天,宁静、炎热。到处都是阳光,照得一切都闪闪发亮。有着畅快淋漓的壮烈和震撼。
  夜晚,沉寂、寒冷。远山近岭在银辉下若隐若现,明明暗暗。是引人心驰的神秘和诱惑。
  土黄色山体横亘绵延,像蓝天一样广阔无垠。点缀着几棵孤独的白杨和几间寂寞的土窑。
  时而,也会遇见一些青草丛生的山谷,千年风化的山崖,或是年代久远的村落,都讲述着沧海桑田的故事。
  风景很美,路却不好走,于是我们行得很慢。
  少有客栈,只好寻好人家投宿。幸而这里的山民都极为淳朴善良,又热情好客,招待地很是妥贴。
  沿年是去西边做生意的商人,我是婢女,一路走来,倒也没有人不信。我却想笑,有我这样清闲的婢女么?
  夏天过去的时候,我们到了兰州城。
  “不能再往西走了。”寻了间客栈落下了脚,饭桌上,沿年忽然说道。
  “哦?”我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向他。
  “嗯,再过去就不安全了。”他捏着筷子,解释说。
  “哦。”我点点头,又动起了筷子。
  他没再说话,只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本来是想在这里找份工做,能安顿下来,那么沿年便可以离开。
  他却不答应。不仅不肯离开,还在这兰州城里找了间铺子,租了下来,又请来几个小厮,开起了医馆。
  最后,他说,“你要找工做?我请你,好不好?”
  我看着他清亮明澈、盛满了真诚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兰州的日子,因有了沿年细致的照扶,我过地很好。
  他是个洁净的男子,对我的情也是如此,浓厚,可同样洁净。
  他从不给我半点压力,看我的姿态仿佛在看秋阳下的金菊,静静地,带着一点距离,欣赏、呵护,却绝不会随意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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