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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凤栖宸宫-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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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皇帝!不得好死!”     
       
  声声怒喊夹杂滔天恨意,不绝于耳。     
  皇帝伫立城头,紧抿薄唇,脖项僵硬梗着,青筋遍布额角,目眦欲裂。     
  路映夕转头看他,暗暗伸出手,握住他紧握成拳的手。她知道,他不是愤怒,而是感到巨大的悲哀。     
  皇帝咬着牙关,浑身发颤,突然仰头,暴出一声咆哮!           
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有心无力      
  悲怆的吼声,惊得城楼上的众人震颤,可底下群民听不见亦听不入耳,仍衵疯狂地奋力推打,盲目而激烈。   
  皇帝胸口急剧起伏,双手无意识地捏紧,全身压抑地阵阵战栗。   
  路映夕皱眉,抽了抽被他握痛的手,但他却没有丝毫反应,死死地攥着。   
  “皇上!”她踮脚凑近他耳边低喝一声。   
  皇帝一震,才渐缓过神来,松开了手。     
  她对他露出淡淡微笑,然后走近城墙,倾俯身子,扬声大喊:“晖城百姓听着皇上忧心晖城瘟疫,御驾亲临,并安排京都大夫入城,诊治患者”     
  清冷的嗓音蕴含着绵厚内力,响彻半空,余音回荡。     
  城楼下的所有人皆是一愣,停住推搡捶打的动作,抬头仰望。     
  “两日后,将会有更多医者入城,为城中未染病的百姓确诊!无病者,可出城!”路映夕朗声再道,字字清晰,传音甚远,“大家切莫恐慌,朝廷定会尽力解晖城之难!”     
  群民仰着怔望,鸦雀无声,过了片刻,便交头接耳讨论起来,不多时声浪渐渐高扬。     
  “你是谁?凭什么要我们相信你!”人群中有一人率先喊叫。     
  “皇上怎么可能亲自来?皇上不可能来!”又有一人接茬,怀疑而惶急。     
  皇帝领会,走前一步,贴近城墙,沉声道:“朕在此朕保证,会倾尽全力,保护朕的子民!”     
  掷地有声的话语,令场面再次寂静下来。     
  群民被震慑,不再与士兵揪斗,沉默地垂手站立着。每个人心中都是半信半疑,虽然皇帝亲临,可瘟疫何其可怕,在城中困得愈久就愈危险。     
  路映夕回转身,示意城楼上守职的官吏出面継续喊话安抚人心,而后拉着皇帝退了开。     
  “皇上,该回宫了。”她压低声说,“皇上御驾至此的消息一旦传了开,就会有更多百姓涌到城门。”     
  皇帝凝目定定看她,双唇紧绷似一片锋利的薄刃,半晌,才蹦出一句话:“朕要去济仁堂。”     
  路映夕一惊,急驳道:“万万不可!”     
  “如果朕不敢去,何来医者自愿入晖城?”皇帝语声艰涩,但如金石铿锵。     
  济仁堂原是晖城中最大的药堂,如今成了难营。朝廷征用了济仁堂周遭的民宅,用以隔离疫症严重的患者。     
  皇帝默然无言,眉宇间的寒冻之色化作惨淡。     
  路映夕安静地握着他的手,往另一侧城墙走去。他的体温极低,手冷如冰。之前百姓的那些愤喊,他听在耳中,一定感觉句句锥心,伤人彻骨。     
  攀梯出城之前,一直沉默跟随的范统突然出声:“皇上,范某想留在晖城。”     
  皇帝拧眉,低沉问道:“何故?”     
  范统抿着唇角,恭然垂首,并不言语。     
  皇帝眼中浮现自嘲之色,伸手拍了拍范统的肩膀,未再多言,顾自翻墙踏梯。     
  路映夕望了范统一眼,带着无声的赞赏。现如今极少朝臣自动请缨进入晖城,看来范统亦有一颗仁善之心。     
  “范兄,这两日暂且不要太过接近病患,只要在城门穏住情况即可。”她低声叮嘱,再道,“粮食和药材运入之时,劳烦范兄把关,莫叫人浑水漠鱼,偷敛横财。”     
  范统疑看她,但没有赘问,顿首道:“是,范某必会竭诚护城。”     
  路映夕抿唇淡然一笑,旋了身攀爬绳梯,轻灵矫捷地下了城墙。     
  侍卫与马车正候着,皇帝伫立马车旁,举目仰望,神情戚然。     
  “皇上,回宫吧。”路映夕走近他,轻声道。     
  “嗯。”皇帝抽回视线,淡淡点头。     
  还未踏上马车,两人面色皆是蓦地一沉。     
  路映夕轻轻叹息,心下恻然。,南面远处的山头,燃起滚滚黑烟,可见又有一批病逝者被焚尸。     
  皇帝眸光凝滞,透着无法言说的沉痛凄然。     
  “皇上,从长计议。”路映夕婉言催道。     
  皇帝不吭声,双手猛地握拳,跨上马车。无能为力!他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无能过!     
  路映夕随后上车,听着马蹄声嗒嗒响起,低低说道:“人力微薄,但求无愧。”但凡人命,都是可贵,她不会再区分是哪一国的子民。     
  皇帝哑着声启口:“朕初登基时,屡有叛军作乱,朕率兵亲伐,从未吃过败仗。但今日朕才知道,朕并不具备强大的力量,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之人罢了。”     
  路映夕静默凝望他,找不到话语安慰。现在只是刚刚开始,晖城里每日都会有人死去,最后必然是数以万计。皇帝铁腕处置了晖城太守及一众涉案官员,但却也挽不回事态。就算查出是何人投坠禽畜死尸于渭河,也于事无补了。     
  良久的沉寂,她望着他,轻言道:“皇上,两日后,师父会带领一些医者前来晖城。”     
  皇帝倏地抬头看她:“有多少人?”     
  “不知。”路映夕微微摇头。她确实不知,只希望师父能尽量多带一些玄门弟子前来。但她也知师父难做,断无可能全数弟子倾巢而出。     
  皇帝半眯眸子,未置可否。她果然有法子朕系上南宫渊,并且说服他出动玄门弟子,难道邬国与霖国暗中联手了?     
  见他眼中闪过锐光,路映夕心底无奈。若不是为了无辜百姓,她决不愿意做多错多。     
  皇帝垂敛了眼眸,靠坐着假寐冥思,眉目间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阴影。     
       
  回到皇宫,马车先送皇帝返宸宫,継而往凤栖宫方向驶去。     
  堪堪到了前殿门外,就有一人从旁侧石径扑了出来,齐齐跪于阶前。     
  路映夕蹙眉细看,不由惊诧:“贺贵妃?”     
  这一身素白、长发凌乱披散的女子竟是贺如霜?     
  “皇后姐姐!”凄楚哽咽从喉头逸出,贺如霜抬脸哀戚望她。     
  还未及回应,就见两名太监慌忙追来,匆匆行礼,接着一左一右半扶半架地搀起贺如霜。     
  路映夕轻咳一声,目光扫过两名太监。     
  其中一名年长太监恭敬出声禀道:“皇后娘娘,贺贵妃染病在身,奴才们奉皇上之命,伺候和看守着贵妃娘娘。”     
  “皇后姐姐,如霜无病”贺如霜的嗓音柔弱破碎,满面哀伤。     
  路映夕静想须臾,淡声道:“妹妹好生修养,待本宫得空,会去看望妹妹。”     
  “皇后姐姐,如霜只是想与姐姐说几句话。”贺如霜身姿虚软,脸色苍白,难掩憔悴。     
  路映夕凝睇她,不难猜想被软禁的这段日子她过得甚是惨然。     
  “你们先且退下,本宫与贺贵妃叙谈片刻。”路映夕看向两名太监,语声含威,不容辩驳。     
  两名太监犹豫地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施礼退了开,到不远处的游廊下等候。     
  路映夕又屏退了守门内监,待到四下无人,才沉静开口:“贺贵妃有什么话要与本宫说?”     
  贺如霜再次跪下,容色楚楚:“皇后姐姐,皇上说如霜生了怪病,神智混沌,不让如霜外出见人。如霜知道,皇上要活活囚禁如霜至死。如霜今日冒着逆旨的大不讳前来见姐姐,只求姐姐偿还如霜一个公道。”     
  “公道?”路映夕念着这二字,凝眸盯着她。     
  贺如霜神色娇弱,美眸中却绽出隠晦厉芒:“如霜原本将为人母,幸福未来触手可及,但如今却生生沦落至此地步。姐姐难道不觉如霜可怜么?就无丝愧疚么?”     
  路映夕不语,神情平淡,窥不出波澜。     
  贺如霜涩然低笑两声,徐缓再道:“指望人心善良,是如霜太愚蠢了。如果如霜告诉姐姐一个惊天大秘密,不知姐姐会否助如霜自由?”     
  “是何秘密?”路映夕眉心微皱。还记得当切贺氏失势,皇帝欲要送贺如霜去行宫别院,为防贺氏再犯事牵连她,可算给她留一条后路。可谁又料得到,贺氏族人并没有再惹事端,偏却是贺如霜自己走入了死路。     
  “关于栖蝶,也关于皇后姐姐你。”贺如霜微仰着脸庞,双眸决然中渗出几丝阴狠。以前她不知,原来就是邬国害得她失去孩子。如今巳经得知,她绝不会原谅邬国,绝不会原谅路映夕!那时她若没有滑胎,若是平安诞下皇子,现今会是何等风光,怎会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路映夕平静地注视着她,许久,轻声一叹:“本宫并不想知道什么秘密。知道得越多,心会越累。”语毕,她举步踏入殿门门坎,徒留贺如霜一人跪于石阶上。     
“路映夕”贺如霜喉咙里发出抑制的低喊,盯着她酒然离去的背影,瞳孔骤然收缩,迸出恨意。          
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 情愫无形     
  是夜,皇帝宣召路映夕入宸宫。   
  偌大的殿宇,宫灯明亮如昼,可却有着几分莫名的沉寂。   
  进了寝宫的书房,更觉悄然无声,皇帝伏在紫檀案几上,许是累极睡着。而案上,堆着满满两叠小山似的奏折。     
  路映夕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     
  皇帝十分警觉,陡然醒了过来,猛地抬脸。     
  “皇上。”路映夕欠了欠身,静静凝视他。     
  “你来了。”皇帝缓了神,悠悠站起。     
  “皇上做噩梦了?”路映夕眼光轻扫过他的额角,抿唇淡淡微笑,递出一方绢帕。     
  皇帝未接过,随意抬袖擦拭了额上冷汗,道:“今日有不少折子,却无人能提出有效有益的建议。”     
  路映夕轻叹:“能提出来的无非是用九节菖蒲根净水,预防更多人染上瘟疫。”即使华佗再世,没有奇效药。。这场灾难,只能硬生生熬过去。     
  皇帝眸色一暗,走血窗台,负手背对她。幽深目光透过青色蝉翼窗纱,定定盯着檐外的婆娑树影。     
  良久,突然低低启口:“朕梦见白日里的场景。百姓咒骂朕,一边拿石子砸向城楼。朕被他们掷中,周身生疼却不敢发出半点怨声。”后来场景一转,变作一座奇大无比的凄凉坟场。他站立其中,四周都是林立的墓碑,他一个个数过去,竟发现足足有十四万人。正是晖城全部的百姓人数。     
  “皇上,一场瘟疫所逝之人,虽会达上万,可是战争更加残酷,动辄以十万计。”路映夕注视着他孤峭的侧脸,语声沉静。     
  皇帝蓦地转过身,凝目迫视她:“这如何相同?征战乃是情非得巳!”     
  路映夕清淡一笑:“情非得巳,难道不是因贪念野心造成?”     
  皇帝眉眼沉冷,铿然道:“一人野心不足以造成乱世。现况既巳混乱,只有肃清作乱者,方可还天下一片安宁。”     
  路映夕微微头,不以为然,无论是制造事端之人,或自认拯救者,都巳然参与其中,推动着乱世愈乱。     
  皇帝冷淡了语气,转而道:“朕召你前来,是要问你可有独特药方。”     
  路映夕看他一眼,再次摇头。     
  皇帝皱起浓眉,神情郁郁,重新走回桌案后坐下。     
  “皇上,臣妾想明日去晖城”路映夕立在案旁,清声道,“臣妾想在城门处设立医营,但凡确诊无病者,逐一放出晖城。不知皇上是否赞同?”     
  “这件事不需要你去做,自有户部和太署去施行。”皇帝抬眼看她,面色淡然,只有眸底闪过一丝不悦。     
  “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路映夕温言说服,“臣妾愿为皇上分担,也愿晖城百姓皆能度过此劫。     
  皇帝拧眉,横她一眼,抿起薄唇未答话。     
  路映夕低眉敛眸,轻轻一叹。他是顾忌她将与师父会合吧?可就算她和师父一起治病诊患,不代表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朕无法亲自去。”皇帝忽然出声,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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