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宸宫-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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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皇朝境内的第一日,马队抵达边防小城时已是天黑。
尚未到驿站,路映夕和慕容宸睿皆都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在逼近。这是练武之人的直觉,对于杀气有一种敏锐的感知能力。
“终于要来了。”慕容宸睿低声道,语气中隐含几许感慨。修罗门是为了替姚凌报仇,姚凌之死虽非全是他的过错,但他终要负上部分责任。
“宸。”你认为你是重情之人或寡情之人?”路映夕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嗯?”慕容宸睿疑惑地看她。
“有时候重情与寡情只有一线之隔。”路映夕静静地微笑,没有再多做解释。
慕容宸睿亦淡淡扬唇,领会了她话中的含义。若过于重情,便会拖泥带水,优柔纵容,于是就变成了寡情。
凝神侧耳,细听半响,路映夕低着语声道:“外面太安静了。”
慕容宸睿敛了神情,伸手敲响车厢木壁,发出有节奏的暗号,示意驾车的侍卫留神戒备。
戌时的小城街道,几乎没有行人走路的声音,只有马蹄嗒嗒作响,规律中显露着异常。
猝然,几声“咻”的轻响,穿透车厢袭来!
慕容宸睿眸光陡锐,衣袖一挥,卷起劲风,将飞射而来的暗器悉数扫落。
紧接着便听外面渐起嘈杂声,应是两方人马已展开打斗。
“砰”——
一声巨响,宽敞的马车摇晃了两下。路映夕和慕容宸睿对视一眼,心知必是有人一掌拍向车顶,触毒跌落下来。
马车外的打斗声逐渐激烈,兵刃交锋的铛响不绝于耳。与此同时,马车数度被震晃,不断有人袭击未成反而中毒摔落地面。
路映夕在心中默数“砰砰”的声音,在十多下之后,她轻声对慕容宸睿道:“这种毒不仅是肌肤碰触才会生效,就连掌风拍击都会飞扬起毒粉,沾染人身。现在应该已有一半人中招,但看来其它人已经发现了个中玄机。”
慕容宸睿一直笼袖运气,阻挡暗器侵袭入内,无暇抽空答话,只以眼神表示了解。
约莫过了半刻钟,再无暗器射入车厢,也无人震击马车,但骤然间一声冷喝响彻夜空!
“慕容宸睿!你这个缩头乌龟,有种的给我出来!”
路映夕看向慕容宸睿,低声轻问:“要不要出去?”
外边的冷厉咆哮又再响起——
“慕容宸睿!难道你连凌儿师妹最后一面都不见了吗?你若还有一点点良心,就立刻滚出来!”
慕容宸睿面色镇静泰然,只有深眸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路映夕伸出手与他相握,低低地道:“我们一起出去。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慕容宸睿抿着薄唇,不发一语,紧握她的柔夷,另一手揽着她肩,小心翼翼地扶她下马车。
马车旁十多名青衫侍卫一字排开,护着帝后。
相隔数丈,一个黑衣男子冷冷伫立,背上似乎背着一个人。
“慕容宸睿,你终于现身了。”黑衣男子的声音似结了冰般的森寒,一双细长的眼睛闪着憎恨的光芒。
慕容宸睿将路映夕挡在身后,跨前一步,冷淡道:“阁下今日明目张胆地行刺朕,只怕难逃国法制裁。”
“国法?”黑衣男子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阴恻凌厉,“这世上有何王法可言?王法不就是你们这些皇族权贵说了算?当年你要接师妹入宫,你就不顾后果地接她入宫!后来你不愿意立她为后,你就可以不立她为后!如今你要她死,她就必须死!这就是所谓的国法律例?全都是你一手遮天而已!”
“既然你认定是如此,那么现在朕说什么也无用。”慕容宸睿语声平淡,没有急于辩解,也没有恼羞成怒。他与姚凌之间的事,岂是一言半语能够说得清说得完?逝者为大,他也决不会在姚凌死后说她半句坏话。
“你无话可说了?你认了你是杀死师妹的凶手?那你就该一命偿命!”黑衣男子倏地眯起细眼,目光阴霾而狠扈,“我要你在师妹面前以死谢罪!”
话落,他并未出招,而是将背上背着的那人放到地上,动作极为轻柔,像是对待自己疼惜的爱人。
隔着几丈远的距离,一股难闻的尸臭慢慢散开,刺鼻得令人作呕。
路映夕从慕容宸睿身后探出头,眺目望去,一时震惊骇然。
地上那人,自是姚凌。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犹如破碎的布娃娃。她身上穿的仍旧是那日在邬国边塞出现时的素白裙衫,但早已乌黑脏污,褴褛似丐儿。她原本清丽的脸庞青紫透黑,发肿膨胀,已然分辨不清五官摸样,比起容颜烧毁之人更可怖百倍。而最叫人悚然的是,自她身上发出的阵阵腐烂的尸臭味,随风飘荡开来
路映夕不忍睹视,扭头别开脸,心中百味陈杂。姚凌生前并未爱惜自己的容貌,死后亦未能保留一张妍丽的容颜给人瞻仰。或许对姚凌来说,徒有美貌没有爱情更是一种讽刺。
“慕容宸睿,你看见了吗”?师妹死的多么惨!”黑衣男子半跪在姚凌的尸身旁,似在对慕容宸睿说话,又似在喃喃自语,“师妹从小就长得漂亮,以前修罗门中有多少弟子偷偷爱慕她,就连我也可她偏偏不喜欢唾手可得的,非要挑战难以得到的近在身边对她好的人,她永远不屑一顾”
男子低着头凝视姚凌肿胀黑紫的脸,眼中幽幽地浮现几丝遣卷眷恋之情,仿佛在他眼中姚凌依然是从前俏丽美丽的样子,从未改变过。
慕容宸睿静立远望,心中恻然,默默咽下喉头那股涩感,面上平静无波。
那黑衣男子又顾自凝望了姚凌一会儿,然后才缓缓站起身,目视慕容宸睿,冷声道:“师妹临死前有一个遗愿,她说,若你还顾念往日情怀,就追封她为皇后,亲手把她葬于皇陵。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找一处清幽地,亲手将她埋葬,为她立碑,碑上刻写”结发爱妻姚凌之墓。”
慕容宸睿皱起眉头,隐约感觉似有哪里不妥。
在他身后的路映夕也戚起眉头,轻拍了一下他,压低嗓音道:“宸,阴隐毒发作身亡的人,毒素盘踞体内无法消散,在死后七日内会转化为剧烈尸毒,而碰触尸身的人会即刻中毒。你看姚凌她师兄,眉间已显黑气,分明是中毒已深,只不过以内力强行压制住。”
慕容宸睿听毕神色一凛,朗声开口道:“凌儿生前一直想要得到内心的平静,朕认为火葬后将她的骨灰洒入江海,从此海阔天空,无拘无束,这种方式最适宜。”
黑衣男子节节冷笑,叱道:“堂堂一国之君原来是一个无胆匪类!我敢一路背着师妹,你竟连亲手埋葬她的勇气都没有?”
慕容宸睿不受他所激,冷静地道:“朕会亲手把她的骨灰洒入江海。”
黑衣男子目露怒光,语调愈发阴冷:“师妹活着的时候,你没有做过一件令她高兴地事,现在她死了,你连她的遗愿也不肯成全?”
慕容宸睿沉默,黑色瞳眸泛起淡淡的幽蓝,深沉的无奈之色。
路映夕在他背后轻声地喃道:“如果可以,选择前者便能实现姚凌一生的夙愿。”但重点却是“亲手”,这分明是要他殉情。
那黑衣男子突然又冷冷一笑,视线射向慕容宸睿的身后,阴阳怪气的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可您不知您的皇帝夫君心肠有多硬。”
路映夕挪前半步,扬声道:“姚凌身上的尸毒剧烈无比,你中毒深重,无药可救,纵使你用内力镇压着毒素,之多也只有三个月的命。你所希望的根本就是拉一个人陪葬,你刚刚说的两个遗愿是否姚凌亲口所说,实在令人怀疑。”
黑衣男子勃然大怒,倏然大声咆哮:“我是希望狗皇帝死,但我绝对不会拿师妹的遗愿做饵!你可以污蔑我,但你不可以质疑师妹的遗愿!”
路映夕未置可否,没有再出声。
慕容宸睿回头望她,以极低的音量轻轻的问道:“夕,若你是朕,你会如何做?”
路映夕绽唇浅淡地微笑,低语回答道:“宸,当局者迷,其实有两全之法。”
第三十五章:挥别旧情
路映夕在慕容宸睿身后悄声地嘀咕起来,说了会儿,然后才淡淡含笑地目视前方。
慕容宸睿的俊脸上添了一抹神采,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朕决定带凌儿回京都,葬入皇陵。”
不远处的那黑衣男子显然一怔,没有料到他竟答应得这样干脆,不由生起疑虑来:“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慕容宸睿神色笃定,威仪而不容置疑。
黑衣男子将信将疑地皱眉,问道:“你敢亲手抱着师妹回京都?”
“此去京都路途尚远,朕不可能一路抱着凌儿,但朕会亲手抱凌儿上马车,如此你可满意?”慕容宸睿平缓回道。
黑衣男子沉默一下,心想如此也算是遵照了师妹的遗言,便大声道:“我要看着你亲手抱师妹上马车!如果回到京都之后,你失信食言,我修罗门必不会善罢罢休!”
慕容宸睿也不赘言,大步向她走去,直至姚凌尸身之旁顿住脚步。此时距离近了,低头凝视姚凌的面容,皓白月光之下愈显得她的摸样惨不忍睹,慕容宸睿不禁溢出一声低叹。
见他流露出怅然之色,黑衣男子也受了感染,心痛地蹲下身,欲要与心爱的师妹拜别。
只在眨眼间,慕容宸睿陡然伸指一点,正中黑衣男子的后背!
黑衣男子未及防范,被点了麻穴,怒极嘶吼:“慕容宸睿!你卑鄙无耻!在师妹遗体之前居然还使这下流招数!”
慕容宸睿语气平淡地道:“正是因为在凌儿遗体之前,朕今日饶你一命。朕方才说的话,也会兑现。朕会亲手抱她上马车,带她回京都,葬她入皇陵。”
黑衣男子瞪大双眼,怒视着他,并不相信。
慕容宸睿不再解释,径自脱下外袍,裹住姚凌的尸身,继而轻轻地抱起来。虽是尸身刺鼻,但他面色寻常,没有一丝嫌恶。
黑衣男子登着他,一时心绪翻涌,又悲又恨又感伤。慕容宸睿确实没有食言,他确实亲手抱起了师妹,可是却狡诈地用衣衫隔绝,分毫也不碰触师妹的肌肤!但这样的做法,并不算违背 了师妹的遗愿。卑鄙阴险的慕容宸睿!
慕容宸睿抱着姚凌折回,将她放置于马车内,凝望她青紫发胀的脸庞,低低地叹息。凌儿,这是朕最后一次这样唤你,愿你喝下孟婆汤之后忘记今生所有不愉快的事,下一世能做一个快乐幸福的人。
深望她最后一眼,他放下马车帘子,走回路映夕身边。
路映夕微微一笑,举眸看他,温声道:“看来我们只能占用范兄的马车了。”
慕容宸睿颔首,眺目望向被骑兵包围的众修罗门弟子。原有三十几名的黑衣刺客,大半已倒于马车边,另有十多名被制服。
此次遭袭因为事前做足防备功夫,所以士兵中几乎没有伤亡。而修罗门经此重创,加上门主中毒命不久矣,大势已去,估计会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很长一段时间。
“宸,该启程了。”路映夕轻声提醒,转而与前面护驾的侍卫交代了几句。
“嗯。”慕容宸睿收敛心中的感慨,携她向另一辆马车走去。
打斗过后的混乱现场,自然有侍卫会处理。那名保持跪姿的黑衣男子,眼睛中闪着悲愤光芒,眼睁睁看着自己门下的弟子一个个当着他的面被处死,眼睁睁看着自己爱慕多年的师妹就此远去,再难按捺胸腔里巨大的悲恸,骤然间喉咙里爆发出一串如兽般的吼声,惊破这幽谧的深夜。
路映夕和慕容宸睿已上了马车,听见那饱含激烈情绪的吼声,也都感到几许味然。
马队重新上路,车轮滚滚,铁蹄嗒嗒作响,而那野兽般的嘶吼声渐渐远去,可却持续桌没有停止。
“他在以内力冲破穴道。”路映夕轻轻地道,明眸中浮现浅浅的悲悯。
“强行冲破封穴只会令她体内的毒素加速窜行。”慕容宸睿接言道。
“当毒素深入五脏六腑,便只有七日之命。”路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