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惜天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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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姑娘等着……”
……
正厅，季芳正教训一双儿女，她那儿子向来顽劣，大字不识得一箩筐，却偏偏喜欢假装风流雅士到青楼去风雅。做妹妹的也不知道劝了，偏帮着哥哥溜出去玩乐。
“夫人……”
“做什么呢！还不滚去看你的门！”
门人见季芳心绪不好也是一哆嗦，夫人历来苛严，稍有不顺，倒霉的就是他们做下人的，他本也想回了门口的那姑娘，可转念那姑娘气度不凡，恐怕是贵人，若是有个不妥，他可又得一顿好打。
“还不快滚！”
“夫人……门口有个姑娘家想见您，您看是请进来，还是回了？”
“什么姑娘！本夫人可不认得！”
“我说夫人，您一个早晨发怎么大的脾气做什么？”府里正儿八经的老爷——曹烈悠悠闲闲的走后厅踱进来，“来的是什么人 ？＇炫书…＇也不好好问问，说不准是哪门亲戚呢！哪有像你这样的。”
“得，得，就你说的有理。”季芳也收敛了些，对着门人没好气的一句，“可说了些什么？”
“那姑娘只是让小的带一句话——可记得十年前，风雪夜，寒梅谢。”
季芳的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梅妃被打入冷宫，很快吊死在大梁上，她偷偷的躲在墙角看，梅妃那五、六的女儿一身破衣服，唇角是诡丽的笑容，一道眼光看过来，简直比寒冰还要冷。
她那个时候就知道这个小孩子迟早会成为她的催命符，逼得她永世不得超生！所以，她想尽法子，用萧家给的大笔银子打通门路，混出了皇宫。梅妃是个傻好人，生前曾赠了她大笔的财产，她也早早交与了宫外的姘头变卖了现银，一起逃了出来，等到风头过了才在江淮置了房子，过了安生日子。
她是听说梅妃的女儿回了皇宫，还成了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可是，她也想着，哪些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当年的小女孩能成什么事，怕也是记不清了，要怀疑她也要拿出证据来啊！再说她躲了这么多年，哪里还找得到她？要动手早就动手了，说不定小孩子早就忘记了。
其实她是当真错了，早年在江湖上的时候，凤兮也一度想动手，却每每忍住，只因为她还不够强，她还没有强大到有与萧家相抗衡的力量，还没办法掌控未名山庄，一旦暴露，一举不当，满盘皆输。只有能忍的人，才能终成大事。
……
“夫人，夫人……”曹烈那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客人在门口等着，是请还是不请啊！”
季芳“咯咯”的笑起来，厉鬼一般的凄厉。
满屋子的人被好生吓了一跳。
她捂着自己的脸，泪珠从指缝中滚下来。
“报应啊！报应！该来的，总会来的，总会来的！哈哈，哈哈！梅雪，梅雪！你这贱…人，你女儿来报仇了，你很得意是不是？是不是！你得意了，来啊！来吧……”
厅中仿佛有一阵清风吹过，一双冰凉的手摁在她肩膀上，白纱拂到她面上。
整个厅陡然静了下来。
季芳的胸脯还在剧烈的抖动，凤兮笑道：“您当真不想见见我么……”
凤惜天下 云都公主 第83章 往事非梦
“你，你是谁，我可是会报官的，你私闯民宅……”曹烈把一双儿女挡在身后，指着凤兮的手却明显的颤抖。一边的仆役也将他们团团围住。
“曹夫人，我想我们还是谈谈的好，否则。”凤兮微微的笑起来，“我也不能保证，您这一大家子的安全了。相信您和曹老爷都是明白人，官府来了，对你们可没什么好处。”
……
“九公主，我已经认命了。当年是我鬼迷心窍，我活该。可是我也没办法，我不为萧珍妃做事，她会杀了我，她有我的把柄，我只是不想死。”
“这就是你的理由？你也知道，现在我要你的命，恐怕比当年的萧珍妃来得更加容易些！”
“你……”
“不过，曹夫人，你至少还是有些价值的。说说吧，当年的故事。”
“不，我不会说，与我而言，说还是不说的结果是一样的，被你除掉。或者死在萧家的手里。”
“是吗？”凤兮缓缓摩挲着红木的桌案，“夫人未免小瞧我了。且不说，我找到了你，只要你听话，自然可以保证你安然无虞。萧家还未必能顾得上你呢！”
“公主会放过一个害死你，母亲的人 ？＇炫书…＇我不信。”
“那……我还有个主意。我曾捣鼓了一种药，只可惜没找着合适的人试，我想也许曹夫人会有这种荣幸。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也对，连我自己也不敢去信，不过，这药可不会是什么好玩意，这一点还请夫人千万信啊！”
“你……”
“我绝对不是像我母亲那样心软的人。善良的人啊，都已经被你们逼死了！”
季芳还是摇摇头：“我的罪孽，让我用命来还，但我不能说，当年的事一旦查起来，死的人更多。我已经后悔了一次，不会再后悔。”她已经不想再一次看到那样冰冷得没有温度的眼神，一个真相的揭晓，哪怕是为了还一个人的清白，可，这么多年过去，再去执着，再要更多人的命有什么意义！如果梅妃在的话，不会要求查下去的吧！如果是梅妃，那样温柔的女人，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满手的鲜血！她不想再错一次。
“想不到你还有些良善的嘛！”凤兮似乎满意的点点头，“只可惜，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母亲也良善一把？到现在说这样的话，你也不害臊？还是你也希望我还心软一回，饶你的命……”
“我不是善良的人，可是，当时不仅仅是萧家，不仅仅是我，公主不记得皇上的态度了么？那可是皇上乐见的！若是事情一出就彻查，那么，什么都会和现在不一样的。将梅妃贬值冷宫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你想用康景帝压我么？”
乍一听到这称谓，季芳着实愣住了，‘康景帝’？至少也是‘父皇’吧！
“康景帝我自然会和他算的。曹夫人，你若是能顾及好你自己就很不错了。”凤兮满不在乎，眼眸却逐渐的转暗，“你知道我在冷宫里最怕什么吗？是黑夜，冷宫里都是疯女人，我母亲也以为她会发疯的。到了晚上，那些女人啊！想尽办法的折腾我们。有一回，一个疯婆子非说我是杀了她儿子的凶手，要拿火烧死我。我母亲不肯，拼命护我，那个时候她病了，很是憔悴，十二月的冷冬，外头已经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我和母亲被丢在雪地里，她们在我们身上一脚一脚的踩过，在我们身上跳舞。雪地里，都是血，比那梅院里还开得妖冶。一开始我的确懵懂，我以为只要忍受下去，康景帝一定会救我们出去，我以为我的父亲会像天神那样的降临。可是我错了，错得离谱。母妃死的那一天，我流尽了一生的眼泪。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你，曹夫人，你很怕我！那会儿我还那么小呢！你就已经怕得不得了了。”
“说这个做什么？要说也得和皇上说。”
“不，我只是想，如果你的女儿被一群疯子，一点一点的折腾死会不会很好玩。还有这个药，它有一个相当好听的名字——非梦。兴许你是想感受一下的，我想，会让你更快的松口。我只不过想要你尝尝我受过的痛苦。毕竟，再怎么，我对付不了康景帝，我也对付得了你。”
“你何必呢……”
“不……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不过，你最好补药离开你这宅子，否则的话，我会很没有耐心。
凤惜天下 云都公主 第84章 曹氏堂前
雨凌当然不敢作弄清冥，只是说有故人请了凤兮过去，不过小事，去得也急就没打招呼，只吩咐她留下传话。
凤兮回了客栈，也是一个人呆在房里，闷闷的没有说话。
查下去，复仇，就会牵扯上更多的人，死更多的人。那个时候，死在她手上的也会是很多无辜的人，可是，她真的能放手吗？那样的疼痛，鲜血，仿佛还是昨夜的噩梦。
“凤兮，你回来了？”清冥在外头扣扣门，“我能进来么？”
凤兮似乎一怔，摸摸眼角，似乎还有些潮潮的。摁在桌角的手紧了紧，强打出笑容来：“进来吧！左右没什么大事。”
清冥一眼就瞧见那梨花木椅中的倩影，还是往日微微有些疏离的笑容，只是隐约中更冷了。他顿了顿：“心情不好？可是遇上什么事？”
初夏里，天气已经渐渐显热了，凤兮还是用盛了热茶的杯子捂捂手，虽然惊讶于清冥的敏锐，可是能处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哪个是简单的呢？
“不是说好了是朋友么？”清冥径直坐在她一边，“我多少能帮上点忙吧！”
“只是有些感慨。”
“嗯？”
“人生若只如初见。”
清冥也沉默了。
……
至夜，雨凌急急忙忙的进了房。
“怎么了？”凤兮拧眉，“突然这么慌？”
“季芳服毒死了。”
手中上等的瓷器瞬时摔得粉碎，凤兮的指尖微微颤抖，好像极力的压抑下去，面上还是纹丝不动，掏了丝绢递给雨凌：“看你急的，擦擦汗！”
“是江淮这边出了纰漏……”
“她若真要寻死，也罢了，我也未曾料及。走，我们过去一趟。”
……
刚出人命的宅子总有些说不清的味道。刚设的灵堂，白幔飘飞，风卷过，一地的纸钱。
一双子女老老实实的守在灵前，也未哭。
平静得，说不出的异样。
凤兮站在高大的栀子树下，靠得很远。无论如何，死者为大，季芳最不想见的人应该就是她，生前的恩恩怨怨，既然隔了阴阳，也就给她片刻的安息吧！
“你来了？”曹烈缓步走过来，也就是半日的时光已是满脸的憔悴，“你来做什么？你逼死了她，还不够？”
“她的命，本来是应该由我来取的。我还未动手，你应该觉得高兴才是。”
曹烈的表情滞了滞。
“她欠我的，不只是一条命。”凤兮不再看他，走上前，拂开吹到面上的白纱，点了几只香，插到香炉里，笑道，“我放过你女儿就是。”
跪在一边的小女孩似乎浑身震了震，怯生生的看向她：“你是九公主？”
“对，我是。”
“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不会要很久。”
……
小书房，那对满脸诧异的父子被拦在了外头。
“你说。”
“我娘在你走后把我叫去说了几句话。她说，只要我把话带给你，你能饶过我。她说，她的身边从来都有人，只要你找上门来，她必死无疑，还让我一定要跟你走。她让我把这个给你。”小姑娘摊开了手，里面是一颗不大的扣子，“就是父亲也从来不知道的。”
凤兮接过来，反复看了看，分辨不出有什么端倪：“你娘今日有吃了什么？”
“寻常的喝了厨房的甜汤。父亲看了，没有问题的。是母亲后来的喝的水里掺了毒。”
“你娘让你跟我走？”
“对。”
“有说为什么？”
“没有。”小姑娘低下了头，“只有这么几句。”
“也好……”
……
“不可以，她是我的女儿，怎么能跟你走。更何况你是害死她母亲的仇人！”曹烈拦住两个人，“翩翩，你不要胡闹，千万不能信她的话！”
小姑娘拧拧衣角，抬头看了父亲一眼，摇摇头：“爹爹，这是娘的遗愿。您也是希望娘入土为安的。”
“她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她给了你什么？你连爹爹和哥哥都不要了！”曹烈一手指着凤兮，“我告诉你，你就算是九公主也休想带走我的女儿！”
“曹烈，这就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凤兮冷笑，“我奉劝你识相点。”
一直沉默不语的少爷，看了凤兮几眼，又看向父亲，跪在母亲灵前磕了一个头：“爹，既然是母亲的心愿自然有她的道理。她总是会为妹妹好的。在母亲的灵堂前，妹妹是不会撒谎的。”
曹烈猛的转过头，看向灵位。眼睛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手垂了下来。
凤兮一笑，牵着女孩子的手，走出这沉寂的厅堂。
凤惜天下 云都公主 第85章 寄人篱下
凤兮本不打算带翩翩回京城，但当夜的一个消息，让她大为吃惊。
她出京是全面封锁消息的，又有康景帝掩饰，而且她在江淮也不过寻常走走，没多大动静，几乎没有道理让萧家这么快知晓。
只不过，偏偏说她母亲身边一直有人，是不是可以解释为曹家一直有萧家的人盯着。而季芳的死，也没有那么单纯。
会是谁？
为何没有一早动手永绝后患？也许，这本就是与季芳亲厚的人，若非是她查到了曹家也不会动手。可是，根据偏偏说的，季芳相信的人不过就是他们兄妹两个，还有父亲了。兄妹俩对当年的事并不知情。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曹烈了。
季芳也应当是料得到的，所以在之前就给翩翩留下了遗言，也几乎是“强迫”凤兮许下了承诺，保护她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