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记-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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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接到这封信时,莫尔也会接到我的信。他会〃立刻〃去找莱维辛夫妇。他接受一张过期支票真是太愚蠢了。他会把我的计划告诉你的。如果你愿意,就来这个地方吧,靠近哈佛尔。你会像一朵花一样受到欢迎,我会一直攻击你,直到你认清自己为止。等着你的有一大笔〃赏金〃。请好心给埃莱克看看这封信。
你永远的
奥斯卡·王尔德
当然,阿弗雷德·道格拉斯是不可以到哈佛尔的。你必须给他写信说我会接受他通过你转来的每一封信的,但他不要想着来见我,除非我允许。我相信他自己也希望送回我的信件和礼物的。在下月内他应可以做到这一点。
1897年5月17日
里丁,H。M。监狱
致莫尔·阿德
王尔德在5月17日给图纳写了两封信(其中一封是偷偷带出监狱的),在信中他又再次翻来覆去地抱怨洛士和阿德,并说图纳是他惟一想陪伴他出狱的朋友。图纳回信说他不能去陪王尔德出狱,因为他会为此失掉工作的。图纳在信中说:罗比和莫尔都是绝对忠诚于他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将来某一天他们可以再次与他自由地交谈。他说王尔德的信几乎让罗比伤心欲绝。他和罗比当晚就去狄普作好迎接王尔德的准备,他希望到时王尔德会和罗比和解。原注
亲爱的莫尔,不妨告诉你:我向内政大臣提交的恳求已被驳回了,他们就要把我转送到我一直希望能回避的伦敦了。明天我就要被转送到本特维尔,报纸上已公布了把我转送到沃莫沃得·斯克拉浦斯的日期。转送过程会是人道的。我可以穿自己的衣服,也不必带手铐。我的衣服糟糕得不成样子了,我真该想到在这儿弄件衣服,但现在只能这样忍忍了。
我已经给拉该写信让他来见我,并和我一起到国外。你和罗比太伤我心了我不是伤心你们做出什么事,而是伤心你们没认识到自己做过什么事,伤心你们缺乏想像力,因而表现出你们缺乏同情心,伤心你们不经我同意就花掉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的那笔钱,而又对自己这种令人震惊的行为盲目无知如果你和我一起到国外,那只会让我们两人都失望:我只会向你谈到你做过的事在最小的细节上几乎都与昆斯伯里事件相差无几:先是迫使我接受民事审判,继而让我接受可怕的离婚,再接着就是:如果我听从你的建议抵制〃侮辱性的证据〃,我就会被逮捕;如果我听从了你别的建议争取获得〃国外的安全〃,那我就要永远过流亡生活。在这两种情况下我都同样会一贫如洗,因为我的婚姻财产在我一离婚时就离我而去了,而在妻子死后我可能获得的财产也绝对是个零了。法庭会立即签发一纸命令将我的一切全部夺去。
这些,亲爱的莫尔,就是你们为我准备的礼物。如果一周后你还想来哈佛尔向我作解释,我会很乐于见你。我希望罗比和你一起来。
5点钟。
我已见过哈撒尔并签了离婚协议书。我确实不想去斯图亚特·汉德拉姆家,
斯图亚特·杜克渥斯·汉德拉姆(1847…1924)是位宗教改革家,他不认识王尔德,但在1895年却要求释放王尔德,因为他认为法律对王尔德的判决是不公正的。现在他愿意把自己的房子提供给王尔德作暂时的避难所。原注
因为我不太喜欢。我对他了解很少。最好是住旅馆。
我已经给拉该写信让他在一家旅馆等我,这样我就能到他房间里改头换面一下了:我想要的是尤斯顿大街旁边的某个很安静的旅馆。当然,如果这无法办到,那就算了。但如果拉该能订到房间,我可以去那儿换换衣服、吃点早餐。只让拉该一个人睡在旅馆里等我。
当然,我很乐意在我出狱的这天早晨见到你,我知道你为此已受了不少麻烦。因此,如果你方便,你可以与拉该一道来监狱,或到他房间去等我,但我们一定不要谈具体事情。
没有收到莱维辛王尔德指责莱维辛插手他的经济事务是没有根据的。王尔德对他的朋友和帮助者的指责都只是他这一时期因被钱的问题压得焦头烂额而出现的偏执狂的表现。莱维辛不是富人。与王尔德关系密切的也不是他而是他妻子。莱维辛自始至终对王尔德是公正、慷慨的。原注
的电报,真太可怕了。我烦躁不安。
我想你会像我一样认为我已完全听从了你的建议处理与莱维辛的关系了,并且对他尽了最大的耐心。可对待他的方式似乎错了。我相信对待他那种人应严厉。不管怎么说,你的方法是完全失败了。
我现在听说在狄普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一切。我在那儿太出名了,我不喜欢那里。那儿的气氛是松弛的,但我想人可以在那儿暂且歇歇脚,然后继续前行。有人告诉我罗比要去那儿,这很好,但你自己会发现与我在一起并不愉快。我对太多的事都抱有太恶意的看法,以至于我忘掉了其他许多对我无害有益的行为。我承认你为我受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但你也该记得我曾通过罗比转告你不要管我和妻子的事了:我们感情甚笃,我对她充满感激,急冲冲想为我多挣点钱的做法是错误的,其结果是我得到的钱更少了,而且与妻子离了婚,也把孩子失去了,后者尤其令我痛心。
你的动机总是好的、善良的,你的心总是在真诚的同情中跳动的,但你的判断总是出差错,越听你的话结果就越糟。若是能逃避离婚、流亡、彻底被遗弃的命运,那倒真是奇迹了。
然而,对于你真心的帮助我是深怀感激的。一周后我希望情绪能好一些,能忘掉我目前的苛刻。那时我们再一起谈谈文学,而只有在文学中,你的直觉才总是正确的,你的判断才总是严谨而清醒的,你的同情才是出于理性的。我希望你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拉该。莱维辛一把钱付了就告诉我。没有钱我当然不能离开英国,我也不想去他的房里拿钱。
你永远的
奥斯卡
1897年5月22日
狄普,三明治旅馆
致伯纳德·比尔夫人
王尔德是1897年5月18日晚上离开里丁监狱的,这是他出狱后写的第三封信。原注
我亲爱的、善良的、美丽的朋友,你的信给了我无上的快乐,我知道你对我总是又善良又温柔的现在更是这样,因为我现在需要同情,也懂得它的价值:对我来说,现在的一句好话就像花儿一样可爱,而爱是可以治愈一切创伤的。
我没法写很多,因为我太紧张了外面奇妙的世界令我昏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从死亡路上抢回来的。太阳和大海似乎对我都陌生了。
但是,亲爱的伯妮,虽然在外人看来我的生活好像被毁灭了,但我并不这样认为。我知道你想听听我对这一切是怎么想的从寂静、孤独的生活、饥饿、黑暗、痛苦、抛弃、羞辱中,我却受益匪浅。我过的是一种与艺术家不相衬的生活。这是对我的虐待。可能还有更糟的事降临到你老朋友头上,亲爱的,比两年的辛苦劳作更糟糕的事虽然它们同样都是可怕的。至少我希望能感受到它。痛苦是一把可怕的火,既可毁灭人也可让人净化,经过这番风风雨雨后,我可能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一定要按这个名字给我写信我现在对外所用的名字是斯伯斯坦·麦尔白斯先生。
爱你、感谢你,你永远的
奥斯卡
1897年5月27日这封信在《编年史日志》上发表时用的就是这个日期,信的标题是〃马丁警卫案:监狱生活扫描〃,发表在5月28日。《编年史日志》在5月4日发表了马丁警卫的一封信,是谈他被监狱解雇的情况的,编者按说:〃我们当然无法证明写信人的话,但我们可以发表他的信。〃王尔德的信可能是在24日这一天写的,或是稍后写的。
28日,王尔德的信和两篇支持马丁的文章一起发表,另外又发表了马丁的一封信,信中谈到内政大臣拒绝承认马丁说过的话。原注狄普
致《编年史日志》编辑
先生,从贵刊的专栏里,我非常遗憾地得知里丁监狱的瓦德·马丁因为给一个饥饿的儿童一块甜饼干而被监狱委员会解雇了。我在获释的前一个星期也曾亲眼见到了那3个孩子。他们刚被判了刑,正穿着囚服站成一排站在监狱的院子中间,等着走进分给他们的囚牢。我那天正好被带到接待室去见一位朋友,在途中看到了他们。他们还都是很小的小孩,最小的那个也即马丁给饼干的那个小得连合身的囚服都找不到。我在监狱的两年里当然看到有许多孩子被关在监狱里。旺兹沃思监狱总是专门关押许多孩子,但我从未见过我在星期一下午,即17日下午在里丁监狱见过的那么小的孩子。更不用说我在里丁监狱看到这些孩子时是多么绝望了,因为我知道他们会受到怎样的对待。英国监狱日日夜夜对孩子施加的残酷待遇是让人难以相信的,特别是对那些亲眼目睹过并能意识到这种体制的野蛮性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今天的人并不理解什么是残酷。他们认为它只是一种可怕的中世纪的激情,并把这种激情与艾瑟里诺·罗马诺艾瑟里诺·罗马诺,公元12…15世纪意大利大封建主中支持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吉伯林派的领袖,他以残忍著称,这使他在但丁《神曲》中的〃地狱〃中赢得了一席之地。原注
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还包括那些从蓄意给别人施加痛苦中获得一种真正的疯狂快乐的人。但艾瑟里诺这样的人只是扭曲的个人主义的不正常类型。一般的残酷只是愚蠢,而且完全缺乏想像力。在我们这个追求固定体制的时代,它就是不变换的规则的结果,也是愚蠢的结果。哪里有集权,哪里就有愚蠢,现代生活中非人道的东西就是官僚主义。权威既会毁灭发布权威的人,也会毁灭被权威压制的人。监狱虐待儿童的主要根源在监狱委员会及其操作的体制。支持这种体制的人本意是好的,那些操作这种体制的人本意也是人道的。责任在于惩罚制度。据他们说,凡制度皆合理。
人们现在对待孩子的方式是可怕的,主要是人们不理解孩子的特殊心理。孩子可以理解单个人对他的惩罚,如父母或监护人的惩罚,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默许这种惩罚,他所不理解的是社会对他的惩罚,他还不知道社会是什么。而对成年人来说则正好相反。在监狱工作的或被送到那儿去的成年人可以理解、也确实理解被称做社会的集体力量意味着什么,不管对其方式或要求有什么想法,我们都能迫使自己接受它。另外,单个人对我们的惩罚是谁也不能忍受的,谁也别想让他们忍受。
孩子们被他们从未见过的人带到这个他们一无所知的地方,发现自己住进了一个孤独而不熟悉的囚牢,由陌生的面孔看管着,被他们一无所知的体制的代表们命令着、惩罚着;发现自己立即成了现代监狱生活造成的最突出的、首屈一指的感情恐惧感的猎物。监狱中孩子的恐惧是无穷无尽的。我记得自己在里丁监狱的时候,有一次我出去劳动,看到就在我的囚牢对面的一间灯光昏暗的囚牢里有个小男孩。两个警卫两个善良的警卫在严肃地与他谈话,或在告诉他该怎么怎么做。一个警卫在囚牢里,另一个站在外边。孩子的脸像一只纯粹用恐惧做成的楔子,双眼透出被猎人追逐的动物眼中的那种恐惧。第二天早晨早饭时间,我听到那个孩子在哭着找父母,要求把他放出去。我还不时听到警卫要他安静的低沉的吼声。他还没被判什么罪,只是在候审而已。这是我根据他的衣服判断的,因为他的衣服非常整洁。然而他却穿着狱袜和狱鞋,这表明了家里很穷,即使他有自己的鞋,那也一定坏得不成样子了。法官们和地方行政长官总的来说是一群完全无知的家伙,他们常常动辄把孩子关上一星期,然后就可能根据自己的权限随便找个理由把孩子放了,他们称之为〃绝不将儿童送进监狱〃。当然,他们的这种观点是愚蠢的。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不管他是在监狱还是在候审还是被定了罪,他都不会理解因此给他带来的社会地位的微妙变化。对他来说,恐怖就是恐怖。在有人性的人看来,只要他们待在监狱,就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可怕的事。
笼罩着、支配着孩子的恐惧也同样发生在成年人身上,而我们监狱实行的分隔囚禁制度当然又极度地加强了这种恐惧。每个孩子每天要在自己的牢房里待23个小时。这是件可怕的事。把一个孩子一直关在灯光昏暗的牢房里达一天23小时之久,这本身就是监狱制度愚蠢、残酷的例证。如果单个人父母亲或监护人这样对待孩子,他是应该受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