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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撒哈拉的故事-第8章

小说: 撒哈拉的故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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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脏何必来呢!像我,三四年才来一次。”她洗过了还是看上去很脏。
    这个房间很小,没有窗,加上那一大水槽的水不停的冒爇气,我觉得心跳加快,汗出如雨,加上屋内人多,混合着人的体臭,我好似要呕吐了似的。挪到湿湿的墙边去靠一下,才发觉这个墙上积了一层厚厚如鼻涕一样的滑滑的东西,我的背上被粘了一大片,我咬住牙,连忙用毛巾没命地擦背。
    在沙漠里的审美观念,胖的女人才是美,所以一般女人想尽方法给自己发胖。平日女人出门,除了长裙之外,还用大块的布将自己的身体、头脸缠得个密不透风。有时髦些的,再给自己加上一付太阳眼镜,那就完全看不清她们的真面目了。
    我习惯了看木乃伊似包裹着的女人,现在突然看见她们全裸的身体是那么胖大,实在令人触目心惊,真是浴场现形,比较之下,我好似一根长在大胖侞牛身边的细狗尾巴草,黯然失色。
    一个女人已经刮得全身的黑浆都起来了,还没有冲掉,外面一间她的孩子哭了,她光身子跑出去,将那个几个月大的婴儿抱进来,就坐在地上喂起奶来。她下巴、颈子、脸上、头发上流下来的污水流到胸部,孩子就混着这个污水吸着侞汁。我呆看着这可怖肮脏透顶的景象,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没法子再忍下去,转身跑出这个房间。
    一直奔到最外面一间,用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走回到铁丝上去拿衣服来穿。
    “她们说你不洗澡,只是站着看,有什么好看?”老板娘很有兴趣的问我。
    “看你们怎么洗澡。”我笑着回答她。
    “你花了四十块钱就是来看看?”她张大了眼睛。“不贵,很值得来。”
    “这儿是洗身体外面,里面也要洗。”她又说。“洗里面?”我不懂她说什么。
    她做了一个掏肠子的手势,我大吃一惊。
    “哪里洗,请告诉我。”既吓又兴奋,衣服扣子也扣错了。“在海边,你去看,在勃哈多海湾,搭了很多夏依麻,春天都要去那边住,洗七天。”
    当天晚上我一面做饭一面对荷西说:“她说里面也要洗洗,在勃哈多海边。”
    “不要是你听错了?”荷西也吓了一跳。
    “没有错,她还做了手势,我想去看看。”我央求荷西。
    从小镇阿雍到大西洋海岸并不是太远,来回只有不到四百里路,一日可以来回了。勃哈多有个海湾我们是听说,其他近乎一千里的西属撒哈拉海岸几乎全是岩岸没有沙滩。车子沿着沙地上前人的车印开,一直到海都没有迷路,在岩岸上慢慢找勃哈多海湾又费了一小时。
    “看,那边下面。”荷西说。
    我们的车停在一个断岩边,几十公尺的下面,蓝色的海水平静的流进一个半圆的海湾里,湾内沙滩上搭了无数白色的帐篷,有男人、女人、小孩在走来走去,看上去十分自在安祥。
    “这个乱世居然还有这种生活。”我羡慕地叹息着,这简直是桃花源的境界。
    “不能下去,找遍了没有落脚的地方,下面的人一定有他们秘密的路径。”荷西在悬崖上走了一段回来说。荷西把车内新的大麻绳拉出来,绑在车子的保险杠上,再将一块大石头堆在车轮边卡住,等绑牢了,就将绳子丢到崖下去。
    “我来教你,你全身重量不要挂在绳子上,你要踏稳脚下的石头,绳子只是稳住你的东西,怕不怕?”
    我站在崖边听他解释,风吹得人发抖。
    “怕吗?”又问我。
    “很怕,相当怕。”我老实说。
    “好,怕就我先下去,你接着来。”
    荷西背着照相器材下去了。我脱掉了鞋子,也光脚吊下崖去,半途有双怪鸟绕着我打转,我怕它啄我眼睛,只好快快下地去,结果注意力一分散,倒也不怎么怕就落到地面了。“嘘!这边。”荷西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落了地,荷西叫我不要出声,一看原来有三五个全裸的沙哈拉威女人在提海水。
    这些女人将水桶内的海水提到沙滩上,倒入一个很大的罐子内,这个罐子的下面有一条皮带管可以通水。一个女人半躺在沙滩上,另外一个将皮带管塞进她体内,如同灌肠一样,同时将罐子提在手里,水经过管子流到她肠子里去。
    我推了一下荷西,指指远距离镜头,叫他装上去,他忘了拍照,看呆了。
    水流光了一个大罐子,旁边的女人又倒了一罐海水,继续去灌躺着的女人,三次灌下去,那个女人忍不住声吟起来,接着又再灌一大桶水,她开始尖叫起来,好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我们在石块后面看得心惊胆裂。
    这条皮带管终于拉出来了,又插进另外一个女人的肚内清洗,而这边这个已经被灌足了水的女人,又在被口内灌水。
    据“泉”那个老板娘说,这样一天要洗内部三次,一共洗七天才完毕,真是名副其实的春季大扫除,一个人的体内居然容得下那么多的水,也真是不可思议。
    过了不久,这个灌足水的女人蹒跚爬起来,慢慢往我们的方向走来。
    她蹲在沙地上开始排泄,肚内泻出了无数的脏东西,泻了一堆,她马上退后几步,再泻,同时用手抓着沙子将她面前泻的粪便盖起来,这样一面泻,一面埋,泻了十几堆还没有停。
    等这个女人蹲在那里突然唱起歌时,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特笑起来,她当时的情景非常滑稽,令人忍不住要笑。荷西跳上来捂我的嘴,可是已经太迟了。
    那个光身子女人一回头,看见石块后的我们,吓得脸都扭曲了,张着嘴,先逃了好几十步,才狂叫出来。
    我们被她一叫,只有站直了,再一看,那边帐篷里跑出许多人来,那个女人向我们一指,他们气势汹汹的往我们奔杀而来。
    “快跑,荷西。”我又想笑又紧张,大叫一声拔退就跑,跑了一下回头叫:“拿好照相机要紧啊!”
    我们逃到吊下来的绳子边,荷西用力推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一会儿就上悬崖了,荷西也很快爬上来。可怖的是,明明没有路的断崖,那些追的人没有用绳子,不知从哪条神秘的路上也冒出来了。
    我们推开卡住车轮的石块,绳子都来不及解,我才将自己丢进车内,车子就如炮弹似的弹了出去。
    过了一星期多,我仍然在痛悼我留在崖边的美丽凉鞋,又不敢再开车回去捡。突然听见荷西下班回来了,正在窗外跟一个沙哈拉威朋友说话。
    “听说最近有个东方女人,到处看人洗澡,人家说你——”那个沙哈拉威人试探的问荷西。
    “我从来没听说过,我太太也从来没有去过勃哈多海湾。”荷西正在回答他。
    我一听,天啊!这个呆子正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连忙跑出去。
    “有啦!我知道有东方女人看人洗澡。”我笑容可掬的说。荷西一脸惊愕的表情。
    “上星期飞机不是送来一大批日本游客,日本人喜欢研究别人怎么洗澡,尤其是日本女人,到处乱问人洗澡的地方——”
    荷西用手指着我,张大了口,我将他手一把打下去。那个沙哈拉威朋友听我这么一说,恍然大悟,说:“原来是日本人,我以为,我以为”他往我一望,脸上出现一抹红了。
    “你以为是我,对不对?我其实除了煮饭洗衣服之外,什么都不感兴趣,你弄错了。”
    “对不起,我想错了,对不起。”他又一次着红了脸。等那个沙哈拉威人走远了,我还靠在门边,闭目微笑,不防头上中了荷西一拍。
    “不要发呆了,蝴蝶夫人,进去煮饭吧!”
 爱的寻求
    邻近我住的小屋附近,在七八个月前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店,里面卖的东西应有尽有,这么一来,对我们这些远离小镇的居民来说实在方便了很多,我也不用再提着大包小包在烈日下走长路了。
    这个商店我一天大约要去四五次,有时一面烧菜,一面飞奔去店里买糖买面粉,在时间上总是十万火急,偏偏有时许多邻居买东西,再不然钱找不开,每去一趟总不能如我的意十秒钟就跑个来回,对我这种急性子人很不合适。买了一星期后,我对这个管店的年轻沙哈拉威人建议,不如来记帐吧,我每天夜里记下白天所买的东西,到了满一千块币左右就付清。这个年轻人说他要问他哥哥之后才能答复我,第二天他告诉我,他们欢迎我记帐,他们不会写字,所以送了我一本大簿子,由我单方面记下所欠积的东西。于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跟沙仑认识了。
    沙仑平日总是一个人在店里,他的哥哥另外有事业,只有早晚来店内晃一下。每一次我去店内结帐付钱时,沙仑总坚持不必再核对我做的帐,如果我跟他客气起来,他马上面红耳赤呐呐不能成言,所以我后来也不坚持他核算帐了。
    因为他信任我,我算帐时也特别仔细,不希望出了差错让沙仑受到责怪。这个店并不是他的,但是他好似很负责,夜间关店了也不去镇上,总是一个人悄悄的坐在地上看着黑暗的天空。他很木讷老实,开了快一个月的店,他好似没有交上任何朋友。
    有一天下午,我又去他店里结帐,付清了钱,我预备离去,当时沙仑手里拿着我的帐簿低头把玩着,那个神情不像是忘了还我,倒像有什么话要说。
    我等了他两秒钟,他还是那个样子不响,于是我将他手里的帐簿怞出来,对他说:“好了,谢谢你,明天见!”就转身走出去。
    他突然抬起头来,对我唤着:“葛罗太太——”我停下来等他说话,他又不讲了,脸已经涨得一片通红。“有什么事吗?”我很和气的问他,免得加深他的紧张。“我想——我想请您写一封重要的信。”他说话时一直不敢抬眼望我。
    “可以啊!写给谁?”我问他,他真是太怕羞了。“给我的太太。”他低得声音都快听不见了。
    “你结婚了?”我很意外,因为沙仑吃住都在这个小店里。无父无母,他哥哥一家对待他也十分冷淡,从来不知道他有太太。
    他再点点头,紧张得好似对我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太太呢?在哪里?为什么不接来?”我知道他的心理,他自己不肯讲,又渴望我问他。
    他还是不回答,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进店来,他突然从柜台下面怞出一张彩色的照片来塞在我手里,又低下头去。
    这是一张已经四周都磨破角的照片,里面是一个阿拉伯女子穿着欧洲服装。五官很端正,眼睛很大,但是并不年轻的脸上涂了很多化妆品,一片花红柳绿。衣服是上身一件坦胸无袖的大花衬衫,下面是一条极短已经不再流行的苹果绿迷你裙,腰上系了一条铜链子的皮带,胖退下面踏了一双很高的黄色高跟鞋,鞋带子成交叉状扎到膝盖。黑发一部分梳成鸟巢,另一部分披在肩后。全身挂满了廉价的首饰,还用了一个发光塑胶皮的黑皮包。
    光看这张照片,就令人眼花撩乱,招架不及,如果真人来了,加上香粉味一定更是津彩。
    看看沙仑,他正爇切地等待着我对照片的反应,我不忍扫他的兴,但是对这朵“阿拉伯人造花”实在找不出适当赞美的字眼,只有慢慢的将照片放回在柜台上。
    “很时髦,跟这儿的沙哈拉威女孩们太不相同了。”我只有这么说,不伤害他,也不昧着自己良心。
    沙仑听我这么说,很高兴,马上说:“他是很时髦,很美丽,这里没有女孩比得上她。”
    我笑笑问他:“在哪儿?”
    “她现在在蒙地卡罗。”他讲起他太太来好似在说一个女神似的。
    “你去过蒙地卡罗?”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没有,我们是去年在阿尔及利亚结婚的。”他说。“结了婚,她为什么不跟你回沙漠来?”
    他的脸被我一问,马上黯淡下来了,爇切的神情消失了。“沙伊达说,叫我先回来,过几日她跟她哥哥一同来撒哈拉,结果,结果——”
    “一直没有来。”我替他将话接下去,他点点头看着地。“多久了?”我又问。
    “一年多了。”
    “你怎么不早写信去问?”
    “我——”他说着好似喉咙被卡住了。“我跟谁去讲。”他叹了一口气。
    我心里想,你为什么又肯对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讲了呢?“拿地址来看看。”我决定帮他一把。
    地址拿出来了,果然是摩纳哥,蒙地卡罗,不是阿尔及利亚。
    “你哪里来的这个地址?”我问他。
    “我去阿尔及利亚找过我太太一次,三个月以前。”他吞吞吐吐地说。
    “哎呀,怎么不早讲,你话讲得不清不楚,原来又去找过了。
    “她不在,她哥哥说她走了,给了我这张照片和地址叫我回来。”
    千里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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