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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三毛情史-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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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毛本身自己便在实践着自己的理论,王洛宾心目中的三毛便是一个风采不灭的,仍然青春飞扬的,有时候甚至幼稚天真得跟小女孩一样的印象。
    对三毛的这段话,王洛宾最欣赏的便是“狂热”这个词。
    王洛宾给自己订了个百年的创作计划,后来仍嫌不够,便改成了五百年的拼搏计划,这简直是一个绝顶大胆的设想,但王洛宾把它付诸实际行动中。
    王洛宾是新疆军区文工团顾问。顾问是个闲职,但他的事却不少,整天不是接待记者访问,就是应酬社会活动,还得拆阅大量信件,信件中,除了慕名信而外,使是寄来的歌词谱曲。不管这些词是出自行家之手,还是门外汉学者试笔,王洛宾都一丝不苟地认真对待,这对于一个名家来说,这种毫不马虎的敬业精神是难能可贵的。
    看着自己谱出来的一首首的歌曲,王洛宾觉得颇有些壮志凌云的感觉,这时,他总会亮开嗓子来一首《我吆着大马车》:我吆着大马车,直冲下南梁坡,那天上没有星光,坡下没灯火,大路上多颠簸,我心中却快活,飞吧!飞吧!
    我的大马车,
    路旁的白杨好像对我说:
    亲爱的朋友慢些吧,
    小心翻了车。
    亲爱的傻大哥,
    你不了解我,
    我身边有个星星,
    照亮南梁坡。
    哎,咳!
    我身边有个星星,
    照亮南梁坡。
    三毛,这个热情开朗的女子,带给了这个老人许久未体验过的东西,他不用再坐在门前对着夕阳悲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每次王洛宾唱起这首《我吆着大马车》,心中便忍不住地想:“我这种超乎常规的举动,是不是也因为有了一颗星星?”
    可是现在,这颗给予他温暖和光明的星星却离他而去了。服务小姐说她并没有彻底离开乌鲁木齐,那么,她一定还会回来的,回到他的身边来的,是不是?
    三毛,你会回来吗?你一定要回来啊,没有你在,我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需要你,不要叫我失去你,好吗?
    王洛宾对着照片上的三毛喃喃自语,感觉中竟有些悲不自禁。
    王洛宾把三毛的信和照片放进抽屉里,收好。他慢慢步进客厅,坐到钢琴前,掀开了琴盖。他要唱歌,这是他多年来一直不变的习惯:心中有事便要唱歌,不管事情是好是坏,不管他的心情是欢喜是忧伤,他都要高歌一曲,尽情地在音乐的海洋里,让音乐来抒发他的喜悦,减弱他的痛苦。
    这一次,他唱的是《我的情人你在哪里》:我的情人你在哪里?
    我的心早已随你飞去。
    爱情使我把一切忘记,
    只有在痛苦中等待你。
    我的生命你在哪里?
    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
    爱情果树结的总是苦果,
    难道爱情的果实就是分离?
    我的光阴你在哪里?
    没有你眼前失去光辉。
    我像夜莺日夜在悲啼,
    一声声一声声呼唤着你。
    凄凄惶惶,神不守舍地熬了两天后,王洛宾终于接到三毛的电话,电话中,三毛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王洛宾觉得自己的热情显得好傻好傻。三毛不哭不闹,王洛宾反而觉得害怕起来,有一种自己最终会失去这一切的预感。
    最美最动人的东西,他终于还是错过了。
    王洛宾放下电话,便赶到了华侨旅馆。
    敲开三毛的房门,两人都站在原地不动。
    三毛穿得很简单,白衬衣配洗得泛了白的牛仔裤,王洛宾从未见过她这么朴素的装扮,她的长发编成面条麻花辫垂在胸前,脸上未著脂粉,清新淡雅得像一个女大学生。
    两人都呆呆地站着,互相打量着对方。王洛宾的目光是询问的,迷惑的,焦灼的,欣喜的;三毛的眼神则如她的装扮一样的朴素,朴素得几乎是透明的,穿过了王洛宾的身体,飘浮在不知名的地方。
    王洛宾凝神注视着三毛,一直看进了她那双大大的黑眼睛里,却捕捉不到她的眼光。王洛宾撒下网去,却一条鱼儿都没网上。
    不知过了有多久,三毛的眼中突然有一抹色彩在跳动,但她却立即闭上了眼睛,没有让自己的目光同王洛宾的交织,便一下子扑进王洛宾的怀中,嘤嘤地哭了起来。
    “三毛,别哭了,回来了就好。”
    王洛宾拍着三毛的背,像安慰一个离家出走,终于又回家来了的孩子。
    三毛听到这话,似乎哭得更伤心起来。王洛宾抚摸着三毛抽动的肩膀,也不自禁觉得悲楚起来,但他觉得有一种很诗意的美,美丽得他的心灵都为之颤动起来。
    “幸福中有美,幸福本身就是美;痛苦中也有美,并且美得更真实!”
    这是他年轻的时候写下的一句话,没料到当他晚年的时候,才真正真切地体会到,其中的滋味,那不是一种哲理意义的表述,而是内心情感的体验。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在他的怀中了,再多的风雨,再大的痛苦都过去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会好起来的。
    三毛把头埋在老人的肩窝里,他的身体还很硬朗,还能给人以厚实的安全感,可是她已不想再在这上面停靠了。
    尽管去意已决,面临别离,她仍有不舍的伤感之情。
    三毛在心中喊着:
    洛宾,回不来了,什么都回不来了,我已悟,我已悟!
    三毛哭够以后,把王洛宾引进屋里,对他讲述自己的旅途见闻:头戴面纱的喀什妇女,制作精美、锋利非凡的小刀,五光十色的工艺品,两斤多重的大石榴,喀什艾提尕尔清真寺,农村的毛驴车王洛宾见她说得兴高采烈,便说:“真这么爱新疆吗?”
    三毛点点头,说:“这片土地很美丽,我很爱它!”
    顿了顿,她又说:“所以我才觉得别离它很伤心。·“别离?”王洛宾很惊讶。
    “对,再呆上一个星期,我就回去了。”
    “什么?一个星期?你不是说过至少要住上三个月吗?”王洛宾显得很紧张。
    “那是原来的计划,计划没有变化快啊!”三毛的语气非常平静。
    1990年9月7日,三毛从喀什回到乌鲁木齐以后,在华侨宾馆住了一个星期,便坐上飞往回四川成都的飞机,继续她的大陆行。
    但最后,原定于四五个月才回台湾的她,不到原定时间的一半就飞回去了。
    她一到家,就挂了一个电话给朋友:司马中原,开口便说:“我这次去看王洛宾,他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去他家,一屋子的媒体人物和当地干部,我有种被耍的感觉。我原本只是想和他单独聊聊的。”
    三毛走后,王洛宾怅惘地回到家中。
    他的居所座落在幸福路某干休所。
    王洛宾打开房门,空空落落的感觉直向他扑过来,他禁不住打了一阵寒颤,心中想起的是李清照的《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
    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王洛宾去收拾三毛住过的房间,人已去,物依旧,说不出的凄清伤感。
    王洛宾在三毛的床上发现了三毛遗失下来的一只粉红色的发针。王洛宾把发针捏在手中,看在眼里,痛在心底。他惆怅地将发针别到他的吉它的E弦上,后来,作了一首歌,几乎可以同《在那遥远的地方》相媲美。
    我常拨弄着琴弦
    独自漫步在海滩上
    琴声那样忧郁
    弹奏着丢尽惆怅
    今天我抱起吉它
    琴声却是这样明朗
    像一只自由的白鸥
    追逐着海波浪
    虽然Sanmoor不在身旁
    琴声却是这样明朗
    因为她的发针插在E弦上啊
    我幸福的E弦
    奏起幸福的交响
    她那粉红的发针
    曾经插在鬓发上
    王洛宾将这首歌邮赠给三毛,满以为会收到三毛热烈如往昔的回赠,但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并没有三毛的片纸只言。
    1990年11月23日,王洛宾率领新疆艺术团前往新加坡演出。
    演出回来后,疲惫不堪的他,不急着休息,却立即打开了信箱。
    他在信堆中翻找着,终于有一封信跳入了他的眼帘:斜斜的字体,有力的笔触,地址是台北市南京东路。
    王洛宾迫不及待地把信拆开,读着读着,欣喜若狂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再也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兴奋和喜悦。
    王洛宾没有料到,这竟是他所能收到的三毛的最后一封信。
    洛宾:
    谢谢你记得我。
    想你已经回到了新疆。
    我是11月16日方才回到台湾。由香港回来的。
    家中有你的信在等我。
    星加坡的来信也收到了,STUVE比我长一些。是大学时在德国一同进修时的同班同学。
    想来新疆已经很寒冷了,但去过之后知道在室内不冷,比较放心。
    明年1991年,我因西班牙身份证早已过期,护照也将在近期内满期了.所以被迫要回到欧洲去办手续。大约是二月就飞去了,预备住半年或一年,以后回不回台尚不知道。
    我在11月14日,在香港与英国老友O’Sheal先生订婚。没有发新闻,没有通知任何人,只两个人悄悄出去吃了一顿晚饭。回台禀报父母,如此而已。
    海城一家,以及萍萍(您的孙女)和她母亲,请一定问候。
    海城有几张照片,在我这里,如果给我海域地址,我可寄去给淘淘。非常感谢海城对我的招待。洛宾,我走了,祝福我未来的日子平静,快乐。谢谢。
    未来我将住scafLand。回台只是看望父母而已了。
    谢谢你。也祝福你。
    杨老师请代我问候。李本草先生一同。
    平平上
    1990年12月11日台北市。
    1991年1月5日凌晨,王洛宾从广播里听到三毛自杀的消息,各大报纸也争相报道了这一新闻。
    噩耗传来,如晴天霹雳,王洛宾悲痛欲绝,在三毛的最后一封信的末尾奋笔疾书,写下了几行字:
    忏悔吧!
    忏悔安慰
    不了他人在天
    之灵
    实际上忏悔
    只是在责备自己
    洛宾
    1991年
    元月6日
    王洛宾去邮局发了唁电,去照像馆放大了三毛的照片,框上黑边。
    王洛宾对着三毛遗容,成天不断喝着烈性酒,十天吞下了八瓶。由于酒精中毒,住进医院。
    1991年4月28日,王洛宾和朋友们在杏花盛开的乌鲁木齐市南公园举办华尔兹舞会,以此哀悼三毛。
    首先唱了三毛的《橄榄树》,之后,王洛宾为三毛献上了他的新作《等待》:
    你曾在橄揽树下,
    等待又等待;
    我却在遥远的地方,
    徘徊又徘徊。
    人生本是一场类藏的梦,
    且莫把我责怪;
    为把遗憾赎回来,
    我也去等待。
    每当月圆时,
    对着那橄榄树独自膜拜,
    你永远不再来,
    我永远再等待!
    等待,等待,等待,等待,
    越等待,我心中越爱。
    这是献给死者的恋歌。
    抒发了王洛宾的满怀热情。
    却不知能否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尾声
    1991年1月4日凌晨2时左右,三毛在台北荣民总医院,用一条咖啡色长丝袜,在浴室吊点滴的挂钩上自缢身亡。
    “恸哭松声回,悲泉共呜咽”。
    两千万的台湾人,甚至全世界的读者都注视着三毛的“死的仪典”,为之悲号,为之感伤,为之呜咽,为之叹息。
    死,也可能是三毛最好的作品,比《哭泣的骆驼》更出色。
    三毛一死惊天下!
    惊天下,这是三毛的浪漫,所有爱着三毛的人,会永远记忆并怀念三毛曾经的浪漫。
    死神和爱神一样喜欢拒绝三毛。
    三毛自杀了三次,
    第三次,终于扑进了死神的怀抱,
    三毛很满足。
    三毛如愿以偿。
    天微微地亮了。
    三毛的骨灰和着相思木的炭灰被小船载到河中央。
    小船走得很慢。船上三毛装扮的小女孩用小铲子将灰粉撒到河水上,然后,三毛的骨灰不见了,小船驶向河口,人们散了,小船没有了踪影。
    三毛走了。
    是三毛自己说要走的。
    ——登琨艳《三毛的葬札》
 后记
    在昏天黑地的日子里,终于十分艰难地爬完了《三毛情史》书稿的格子。
    情可惊天,情可动地,情可泣鬼神。大千的偌大世界,就这么一个“情”字了得,“千金难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此情笔者来述!这口气毕竟太大,因要述此情,决非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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