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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梁启超文集-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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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在绝域之俗,邈若先王之遗,女学之功,盛于时矣。彼士来游,悯吾窘溺,倡建义学,求我童蒙,教会所至,女塾接轨。夫他人方拯我之窘溺,而吾人乃自加其梏压。

    譬犹有子弗鞠,乃仰哺于邻室,有田弗芸,乃假手于比耦,匪惟先民之恫,抑亦中国之羞也!

    甲午受创,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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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4梁启超文集

    知兴学,学校之议,腾于朝度,学堂之址,踵于都会。然中朝大议,弗及庶媛;衿缨良规,靡逮巾帼。

    非曰力有不逮,未遑暇此琐屑之事邪,无亦守扶阳抑阴之旧习,昧育才善种之远图耶?同志之士,悼心斯弊,纠众程课,共襄美举,建堂海上,为天下倡。区区一学,万不裨一,独掌堙河,吾亦知其难矣。

    然振二千年之颓风,拯二兆人之吁命,力虽孤微,乌可以已!夫男女平权,美国斯盛;女学布濩,日本以强。兴国智民,靡不始此。三代女学之盛,宁必逊于美日哉?遗制绵绵,流风未沫,复前代之遗规,采泰西之美制,仪先圣之明训,急保种之远谋。海内魁杰,岂无恫游民土番之害者欤?

    傀傀窘溺,宁忍张目坐视而不一援手欤?仁而种族,私而孙子,其亦仁人之所乐为有事者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昌而明之,推而广之,乌乎,是在吾党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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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南时务学堂札记批(节录)384

    湖南时务学堂札记批(节录)

    (1897年冬)

    李炳寰问:(略)

    教习梁批:知古知今,是谓通才。能如是随处留心,斯与读死书者有异矣。凡赋税于民者,苟为民作事,虽多不怨,今西国是也。上海租界每季巡捕捐极重,未有以为怨者也。苟不为民作事,虽轻亦怨矣。

    孟子谓:“轻于尧舜之道者,大貊小貊也。”

    何以谓之貊?

    谓其不足以供币帛、饔飧、百官有司之用也。

    今之中国是矣。以赋轻之故,乃至官俸亦不能厚;恶知官俸既薄,而彼官者乃仍取之于民之身,而其祸益烈耶!此固非深探其源不可也。

    张伯良问:(略)

    教习梁批:凡权利之与智慧,相依者也。有一分之智慧,即有一分之权利;有百分之智慧,即有百分之权利;一毫不容假借者也。

    故欲求一国自立,必使一国之人之智慧足可治一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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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4梁启超文集

    然后可。今日之中国,其大患总在民智不开。民智不开,人材不足,则人虽假我以权利,亦不能守也。

    士气似可用矣,地利似可恃矣,然使公理公法、政治之学不明,则虽有千百忠义之人,亦不能免于为奴也。

    诸君既共识此意,急求学成,转教他人,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便人咸知有公理公法之学,则或可以不亡也。

    周宏业问:(略)

    教习梁批:有君史,有国史,有民史。西人近专重民史。中国如九通之类,可以谓之国史矣,然体裁犹未尽善也。若二十四史,则只能谓之廿四家谱耳!无数已往人与骨皆朽化矣,而斤斤记其鸡虫得失,而自夸曰史学史学,岂不谬哉!

    汝见及此,汝可以为良史矣。

    唐才质问:(略)

    教习梁批:必智慧平等,然后能力可以平等;故开女智为第一义。

    李泽云问:(略)

    教习梁批:国与国相通,则文教愈盛。

    必破国界,而后可言大同。

    此理更进一层,可再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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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  败584

    成  败

    (1899年9月5日)

    凡任天下大事者,不可不先破成败之见。

    然欲破此见,大非易事。必知天下之事,无所谓成,无所谓败,参透此理而笃信之,则庶几矣。何言乎无所谓成?天下进化之理,无有穷也,进一级更有一级,透一层更有一层,今之所谓文明大业者,自他日观之,或笑为野蛮,不值一钱矣。然则所谓成者果何在乎?使吾之业能成于一国,而全世界应办之事复无限,其不成者正多矣;使吾之业能成于一时,而将来世界应办之事复无限,其不成者正多矣。况即以一时一国论之,欲求所谓美满、圆好、毫无缺憾者,终不可得,其有缺憾者,即其不成者也。盖世界之进化无穷,故事业亦因之无穷,而人生之年命境遇、聪明才力则有穷。以有穷者入于无穷者,而欲云有成,万无是处。何言乎无所谓败?天下之理,不外因果。不造因则断不能结果,既造因则无有不结果,而其结果之迟速远近,则因其内力与外境而生种种差别。

    浅见之徒,偶然未见其结果,因谓之为败云尔,不知败于此者或成于彼,败于今者或成于后,败于我者或成于人。尽一分之心力,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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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4梁启超文集

    一分之补益,故惟日孜孜,但以造因为事,则他日结果之收成,必有不可量者。若怵于目前,以为败矣败矣,而不复办事,则遂无成之一日而已。

    故办事者,立于不败之地者也;不办事者,立于全败之地者也。

    苟通乎此二理,知无所谓成,则无希冀心;知无所谓败,则无恐怖心。无希冀心,无恐怖心,然后尽吾职分之所当为,行吾良知所不能自己,奋其身以入于世界中,磊磊落落,独往独来,大丈夫之志也,大丈夫之行也!

    日本维新之首功,西乡乎?木户乎?大久保乎?曰,唯唯否否。伊藤乎?大隈乎?井上乎?后藤乎?板垣乎?曰,唯唯否否。诸子皆以成为成者也。若以败为成者,则吉田松阴其人是也。吉田诸先辈造其因,而明治诸元勋收其果。无因则无果,故吉田辈当为功首也。考松阴生平欲办之事,无一成者,初欲投西舰逃海外求学而不成,既欲纠志士入京都勤王而不成,既欲遣同志阻长藩东上而不成,事事为当道所抑压,卒坐吏议就戮,时年不过三十,其败也可谓至矣。然松阴死后,举国志士,风起水涌,卒倾幕府,成维新,长门藩士最有力焉,皆松阴之门人也。吾所谓败于今而成于后,败于己而成于人,正谓是也。

    丈夫以身任天下事,为天下耳,非为身也,但有益于天下,成之何必自我?必求自我成之,则是为身也,非为天下也。

    吉田松阴曰:“今之号称正义人,观望持重者,比比皆是,是为最大下策;何如轻快捷速,打破局面,然后徐图占地布石之为胜乎?”又曰:“士不志道则已,苟志道矣,而畏祸惧罪,有所不尽于言,取容当世,贻误将来,岂君子学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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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  败784

    为哉?“又曰:”今日事机之会,朝去夕来,使有志之士,随变喜怒于其间,何能有为?“又曰:”当今天下之事,有眼者皆见而知之,吾党为任甚重,立志宜大,不可区区而自足。“

    又曰:“生死离合,人事倏忽,但不夺者志,不灭者业,天地间可恃者独是而已。死生原是开阖眼,祸福正如反覆手。呜呼!大丈夫之所重,在彼不在此也。”又曰:“今世俗有一说曰,时尚未至,轻动取败,何如浮沈流俗,免人怪怒,乘时一起,攫取功名耶?当今所谓有志之士,皆抱持此说。抱持此说者,岂未思今上皇帝之宸忧乎?

    宸忧如彼,犹抱持此说,非士之有志者也。“以上各条,吾愿以书诸绅,亦愿我同志以书诸绅。

    读松阴之集,然后知日本有今日之维新者,盖非偶然矣。

    老子曰:“不为天下先。”盖为天下先者,未有不败者也。然天下人人皆畏败而惮先,天下遂以腐坏不可收拾。吉田松阴之流,先天下以自取败者也。天下之事,往往有数百年梦想不及者,忽焉一人倡之,数人和之,不数年而遍于天下焉。

    苟无此倡之之一人,则或沈埋隐伏,更历数十年、数百年而不出现,石沈大海,云散太虚而已。然后叹老氏之学之毒天下,未有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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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与时势

    (1899年9月15日)

    或云英雄造时势,或云时势造英雄,此二语皆名言也。

    为前之说者曰:“英雄者,人间世之造物主也。

    人间世之大事业,皆英雄心中所蕴蓄而发现者,虽谓世界之历史,即英雄之传记,殆无不可也。故有路得,然后有新教;有哥仑布,然后有新洲;有华盛顿,然后有美国独立;有俾士麦,然后有德国联邦。为后之说者曰:英雄者,乘时者也,非能造时者也。

    人群之所渐渍、积累、旁薄、蕴蓄,既已持满而将发,于斯时也,自能孕育英雄,以承其乏。故英雄虽有利益及于人群,要不过以其所受于人群之利益而还付之耳。故使路得非生于十六世纪(西人以耶稣纪年一百年为一世纪)

    ,而生于第十世纪,或不能成改革宗教之功;使十六世纪即无路得,亦必有他人起而改革之者。其他之实例亦然,虽无歌白尼,地动之说终必行于世;虽无哥仑布,美洲新世界终必出现。

    余谓两说皆是也。

    英雄固能造时势,时势亦能造英雄,英雄与时势,二者如形影之相随,未尝少离。既有英雄,必有时势;既有时势,必有英雄。呜呼,今日禹域之厄运,亦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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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矣!

    地球之杀气,亦已深矣!

    孟子不云乎:“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

    斯乃举天下翘首企足喁喁焉望英雄之时也。二三豪俊为时出,整顿乾坤济时了。

    我同志,我少年,其可自菲薄乎?

    意大利当罗马久亡,教皇猖披,奥国干涉,岌岌不可终日之时,而始有嘉富尔;普鲁士当日耳曼列国散漫积弱,见制法人,国体全失之时,而始有俾士麦;美利坚当受英压制,民不聊生之时,而始有华盛顿。

    然则,人特患不英不雄耳,果为英雄,则时势之艰难危险何有焉?暴雷烈风,群鸟戢翼恐惧,而蛟龙乘之飞行绝迹焉;惊涛骇浪,鯈鱼失所错愕,而鲸鲲御之一徒千里焉。故英雄之能事,以用时势为起点,以造时势为究竟。英雄与时势,互相为因,互相为果,造因不断,斯结果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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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4梁启超文集

    文野三界之别

    (1899年9月15日)

    泰西学者,分世界人类为三级:一曰蛮野之人,二曰半开之人,三曰文明之人。其在《春秋》之义,则谓之据乱世,升平世,太平世。皆有阶级,顺序而升,此进化之公理,而世界人民所公认也。其轨度与事实,有确然不可假借者,今略胪列之如下:第一,居无常处,食无常品;逐便利而成群,利尽则辄散去;虽能佃渔以充衣食,而不知器械之用;虽有文字,而不知学问;常畏天灾,冀天幸,坐待偶然之祸福;仰仗人为之恩威,而不能操其主权于己身。如是者,谓之蛮野之人。

    第二,农业大开,衣食颇具;建邦设都,自外形观之,虽已成为一国,然观其内,实则不完备者甚多;文学虽盛,而务实学者少;其于交际也,猜疑之心虽甚深,及谈事物之理,则不能发疑以求真是;摸拟之细工虽巧,而创造之能力甚乏,知修旧而不知改旧;交际虽有规则,而其所谓规则者,皆由习惯而成。如是者,谓之半开之人。

    第三,范围天地间种种事物于规则之内,而以己身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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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野三界之别194

    中以鼓铸之;其风气随时变易,而不惑溺于旧俗所习惯;能自治其身,而不仰仗他人之恩威;自修德行,自辟智慧,而不以古为限,不以今自画;不安小就,而常谋未来之大成,有进而无退,有升而无降,学问之道,不尚虚谈,而以创辟新法为尚;工商之业,日求之扩充,使一切人皆进幸福。如是者,谓之文明之人。

    论世界文野阶级之分,大略可以此为定点。我国民试一反观,吾中国于此三者之中居何等乎?可以瞿然而兴矣!

    国之治乱,常与其文野之度相比例,而文野之分,恒以国中全部之人为定断,非一二人之力所能强夺而假借也。故西儒云:国家之政事,譬之则寒暑表也;民间之风气,譬之则犹空气也。空气之燥湿冷热,而表之升降随之,丝毫不容假借。故民智、民力、民德不进者,虽有英仁之君相,行一时之善政,移时而扫地以尽矣。

    如以沸水浸表,虽或骤升,及水冷而表内之度仍降至与空气之度相等。此至浅之理,而一定之例也。故善治国者,必先进化其民,非有孟的斯鸠(法国人,著《万法精理》一书,言君主、民主、君民共主三种政体之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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