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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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主意,于是打算到福利院里亲自找找最有眼缘的那个孩子。
福利院的幼儿部与婴儿部是分开的,处于福利院两头,以防幼儿喧哗打搅婴儿睡眠。汪爸爸与汪妈妈当时都在中学任教,本认为还是三岁以上的孩子好一些,毕竟不用喂奶哄觉换尿片了,但福利院里三岁以上的幼儿基本都会多少有些坏毛病,看过几个,两人觉得很失望,刚打算暂时回家,深入征求父母意见后再做决定,穿过廊道时突然听到一阵咯咯哒哒,像是母鸡下蛋般的笑声,两人不由收住脚步,好奇地往笑声来处瞧。
笑着的婴儿正趴在窗边小床上,一个人握着只会叫的黄色橡皮鸭子玩得很开心——她捏捏,鸭子叫叫,鸭子叫叫,她笑笑。
黄毛丫头个子很小,当时谁也没想到她会在短暂的青春期内蹿高到一米七。
汪氏夫妻控制不住地往婴儿保育室里走,对年长的保育员说明来意,保育员很快拿来了黄毛丫头的资料:出生未足周便被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男人抱来,身上只穿着普通的婴儿装,从上到下没有一件能够在日后证明身份的信物,似乎是个来历相当干净,日后也不会引起纷争的孩子。
汪妈妈走到婴儿床前,鞠下身子去看那个屁股朝天的小娃娃。小娃娃自顾玩着,没有理她,还在捏那只善心市民捐来的旧玩具鸭子。鸭子叫“叽”,她笑“嘎嘎”,叽叽,嘎嘎嘎…汪妈妈征得保育员的同意,轻手抱起她来,她毛毛的脑袋因为缺乏营养,还不能自主控制得很好,有些耷拉向后,可是一双猫爪子样的小手皮得要命,一下去摸汪妈妈的鼻子,一下又在汪妈妈面前显摆她的鸭子。
保育员说这孩子很乖,很聪明,吃饭睡觉都不让人费心,哭得也少,就有一点不好,到手的东西会牢牢抓着,谁抢跟谁急。汪爸爸觉得这样的孩子不错,至少不会乱丢东西,于是想试试娃娃是不是真的像保育员说的那样,“谁抢跟谁急”。
他朝娃娃伸出手去,指着她手上的鸭子,做了个“可不可以给我”的动作,没想到娃娃居然咯咯笑着真把鸭子给了他,气得保育员在一旁直骂“二五仔,正一冇良心”。
人呐,就是一种喜欢专属,热爱特权的动物。保育员一骂,汪爸爸反倒开心了,边握着鸭子自己捏响逗娃娃笑,边对汪妈妈说:“乖女,真喺乖女嚟咖,你睇佢笑得几得意。”
汪妈妈也很喜欢这个不哭不闹的小娃娃,抱着她就不愿放下,汪氏夫妻一直在保育室里待到福利院接访时间结束,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早已熟睡在汪妈妈肩头的娃娃,缠着快下班的保育员带他们去办领养手续。
领养资格复查的几天里,汪氏夫妻除了最想见到小娃娃,就是想见前来寻访的福利调查员,小夫妻两个根本不管审查能不能通过便偏执地布了一张婴儿床,一辆婴儿车,还有许多比着小娃娃身型买的婴儿服,婴儿帽,婴儿袜子…调查员最后一次来访时告诉他们,他们的收养资质是符合要求的,但有一对同样符合收养条件的夫妇也在申请领养小娃娃,两对夫妻相中小娃娃的日期仅差一天,收养条件不分上下,一对拥有良好的教育环境,一对拥有坚实的经济基础,福利院必须提交仲裁。
汪妈妈一听这消息立马哭了,汪爸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冲动之下,他一把揪住调查员的手,语无伦次地对她描述着这几天来他们夫妻二人雀跃期盼的心情,并表示无论生活多么艰苦,他们一定尽己所能保障孩子的生活环境。调查员走后,汪妈妈哭着埋怨汪爸爸不礼貌的行为,心里觉得收养的事恐怕会因为汪爸爸的一时冲动而告终,于是眼泪更凶,直哭了个天昏地暗。
半个月后,审查结果下来了,当时电话还不发达,用的是快件挂号投递。汪爸爸从信箱里取出那个印有福利院标志的信封,手抖都不算了,大夏天里连牙齿也在打颤。
当晚,两人端坐在饭桌前,汪爸爸让汪妈妈启封,汪妈妈又推回给汪爸爸,两人都害怕看到内里是不如意的消息。次日,两人双双请假,拿着婴儿车和小衣服就去了福利院,保育员把小娃娃交给他们之前,告诉他们那个被汪爸爸揪住抹鼻涕的调查员在仲裁处与顶头长官据理力争,火药味十足地大辩了一场,这才把抚养权夺取过来。
一家三口回到居所,卧病在榻的汪爷爷看见小娃娃,亦是中意,对儿子儿媳妇说:“我给她取名汪顾,提醒你们做什么都要顾着她。”
于是有了“汪顾”,这个从小揪着什么都不肯放开的黄毛丫头。
顺带一提,那只黄色小鸭子在她离开时,本该归还福利院留以后用,但她死揪着不放,保育员只好送给她,直到现在,小鸭子还在她家浴缸边放着,虽然颜色早已褪得斑驳,但从外表看来,还算只鸭子。
回迁内陆后,汪氏夫妇为了让汪顾尽快适应北方的生活气息,努力学习普通话,可学语言这种事情,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两人叽里呱啦跟着街坊四邻学了小半年,生硬的腔调还是不见起色,反观汪顾的爷爷奶奶倒是一口流利的中文,于是教汪顾说话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两个老人家身上。刚开始,汪顾不说话,光咧着嘴一劲儿冲老头儿老太太傻乐,害二老将将要笑出肺痨来。
汪顾五岁时,有一天,趁大人不注意,自己揪着围栏蹬着树干拧着树枝便爬上了院子里的玉兰树。汪爷爷生前种下的玉兰树都是围着墙栽的,她一爬上树就往伸向院外的树枝一头去。当时临近入冬,北方的换季邪风那是一阵一阵的,她刚爬上树没几分钟,四下里突地狂风大作。
玉兰树枝干细且密,风一刮整个树就像个疯婆子似地竖起满头糟发。汪顾个子小,手臂力气也大不到哪儿去,脚下站不稳,手上抓不牢,只能往墙头下面栽,所幸墙外的树底下站着个身手敏捷的叔叔,既没有被她砸死,也没让她摔死,一蹿身,把她接抱住,拉着她的手将她牵到大铁门口,送回给汪奶奶。
那次过后,汪家人对这彪悍的小祖宗严加监护,勒令她不许爬树。
可无奈祖宗就是祖宗,有聪明的祖宗才会有聪明的中华民族。
不让爬树,那咱就爬点儿别的。爬墙可以吧?她没问,先爬。
你说你爬就爬吧,偷偷摸摸爬上去了,看两眼没什么稀奇的赶紧下来不得了吗?人家个彪悍的还偏不。她爬上去,看看四下没人,可是来劲儿了,手脚并用站上墙头——她在上面来回溜达。
这夜路走多了都未免要撞鬼呢,何况是墙上?毫无意外地,她又摔下来了,这回叔叔来晚,只捞着送她去医院。汪爸爸汪妈妈赶到医院时,叔叔已经离开了,祖宗脑袋肩膀总共缝了七针,小臂打石膏,一个冬天暖洋洋。
汪家人不是傻子,他们隐约能猜到这个“叔叔”与汪顾生身父母有关系,当他再次把汪顾从街头小烂仔的拳头下解救出来,送回家时,他们千恩万谢并热情地请他进屋吃饭。“叔叔”很酷,比二五八万还难招,他说他只是个邻居,次次都是恰巧路过而已,说完扭头就走。
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恰巧,巧得汪氏夫妇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汪顾上大学那年,汪爸爸得了尿毒症,如不换肾,时日无多,如果换肾,有没有合适的配型那都两说,仅仅高昂的手术开支就足够令一家三口陷入举步维艰的困顿泥潭。汪妈妈怕汪顾担心,并没有将实情告知,但没过多久,汪顾还是从汪爸爸日渐蜡黄的脸上看出了问题,成天郁郁寡欢。汪爸爸第四次去医院做血液透析时,院长亲自把汪妈妈请到了办公室,询问汪爸爸是否有意接受手术,并明确手术费用及肾源皆已到位,只需家属签字即可。
“她为我们安排了很多事,我们应该感谢她,”汪妈妈和蔼地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师烨裳,指指她心口的位置,言语中并无责怪,“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师烨裳笑着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摊开的左手五指,原本无名指根深刻的戒痕,早已消失,“她…不在了。”
104——蝇——
七月半,未成年人本应在享受畅快淋漓的暑假,参加一些名存实亡的义务劳动,为祖国做些力所能及的贡献,可是端竹这个未成年人,还得被校方逼着参加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赛前重点培训。
以她的学知水平,其实大可不必为任何考试操心,属于丢给她本书,让她自己去啃,啃完考她就好的机械学生,但校方秉承“教师是学生在通往知识殿堂大道上的领路人”这样一个容易误人子弟的原则,要求所有尖子生“自愿”留校,补课到八月。
郝君裔也无奈,奥赛赛什么不好偏偏赛数学,她倒霉催的,入校任教时明明全科任选,她硬选了数学,这下好,要命了不是?她最最盼望的暑假算是不彻底奉献和谐校园建设伟业了。
中午一下课,她依旧埋着头急匆匆往寝室走,超过二十八度的气温中,没有空调的地方她一刻也呆不住。回到寝室,门一关,她干的头一件事就是打开空调,把自己扒光,扎进浴室里边洗澡边等端竹给她送午饭来——罗丫丫死活不愿意补课,跟着祖父母去旅游了,端竹害她磕伤过那颗视若生命的宝贝脑袋,她便有了名正言顺使唤端竹的理由。
为了不让端竹打搅她美妙的沐浴时光,她干脆把寝室钥匙给了端竹,每次端竹打回饭来,如果敲门没人应,便说明她在洗澡,直接开门进去等着就没错。
今天也不例外。
端竹捧着食堂的盛盘,鞋尖在门板上踢了踢,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只好把装着饭菜甚至汤水的盛盘放在走廊的水泥围栏上,掏出钥匙来开门。
“郝老师,我来了。”端竹踢上门,把盛盘用报纸垫着,放到郝君裔的书桌上。
郝君裔在浴室里洗得正爽,听见她喊话,只应了句:“啊,坐!”便又继续专注她未竟的剥皮洗骨流程。
五分钟后,端竹又看到了那个揉着一头湿发,穿着黑白两色趴趴熊半袖睡衣,懒散地笑着从浴室里拖拉着沾水橡胶拖鞋走出来的人。
“丸子,今天的课没问题吧?”
自打端竹害她伤了头,她便不再于私底下唤端竹姓名,改称其诨号“丸子”,好心情的时候,称其雅号“章鱼丸子”,心情非常好的时候,称其全号“章鱼小丸子”。
“没问题。”
“没问题下午你就不用去上李老师的平面几何了,赵老师说你去上课她压力大,放你半天假,给你门禁批条,你爱干嘛干嘛去,就是要注意安全。”郝君裔饿狼一样坐到书桌前,拿起扭曲的薄不锈钢铁勺就往嘴里塞饭,连端竹这种“无保户”家庭出身的孩子日久天长也觉出难吃的食堂饭菜,她却吃得津津有味。
佳景学校常年采取全封闭式校园管理,除了一些公休假日,住宿生想出校门,必须有班主任开出的批条,同理,任何人想要进入佳景校园,亦需要寻访对象的班主任或生活老师知会校警值班室方可放行,当初林森柏就是看准这点,才不惜牺牲升学率,把端竹送进佳景,以保证她的安全。
郝君裔吃完饭,抽张纸巾擦擦嘴,大笔一挥,签了张门禁批条,告诉端竹务必在晚寝灭灯前回来,她要查房的。端竹乖巧地接过批条,说了谢谢,收走盛盘,临出门时没忘提醒她在头发没干透前不能睡觉。
“知道啦,啰嗦的丸子同学。”郝君裔摸摸半干的头发,又摸摸自己的肚子,挥挥手,送别端竹,又穿着拖鞋沓拉沓拉走进浴室洗手刷牙上床睡觉。
这位邋遢懒惰的郝老师与盛昌集团里威仪八面的董事长全然不似,但她过得很开心。
……
她一觉醒来,将近下午三点了。
下午茶有昨晚在校门口买好藏进冰箱里一元人民币两块的鸡蛋糕和郝爸爸随比郝爸爸官阶更高的高官出访友好邻邦时特意给她搜回来的蓝山。从床底下拖出一台锃光瓦亮的专业咖啡机,插头顶上不知道打哪儿冒出头来的一个排插电源,灌水,三分钟煮好一壶咖啡,她心满意足地去翻那个同样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小冰箱。
郝君裔将装鸡蛋糕的塑料袋凑近鼻子闻了闻,猪拱食似地叼起一块,喝口烫嘴的黑水,“唔…美味。”她仰头感叹人生无限好。
谁说好咖啡就得配好蛋糕或者好松饼?以她郝君裔多年吃嘛儿嘛儿香的经验,只要咖啡好,吃什么配都美好!五毛钱一块的蛋糕算什么?要不是那个打着“四块钱一斤”招牌的老太太因为最近暑假人流大幅减少而懒得出摊,她宁愿去吃老太太做的红枣发糕。
按学校的课程表,上午是她给学生讲代数,下午是赵老师给学生讲几何,晚上学生自由活动,想上自习的上自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