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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帝劫-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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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个聪明的安繁锦!”景杞也笑了起来,微微一动身子,两人穿着的里衣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繁锦下意识的往床里一缩,“可是,只猜对了一半。”
    她的眼睛里簇起一团疑惑,原以为他要继续说下去,却看他掀开被子,猛地扯起床帘,一片光芒渗入眼中,耀的她几乎要渗出泪珠,眼前瞬时化成一片朦胧。
    “喜贵儿!进前伺候!”他迈下床,起身。
    夏唐规矩,册立皇后三日举国同庆。今日不过第二日,仍是热闹的时候。景杞在定乾殿设宴,与臣民同庆大典。
    景杞与繁锦并坐一起,微微含笑着接受众臣的恭贺。先皇旨意,景杞大婚前,须有王怀远,陆长河两权臣共同辅政,自大婚以后方能亲政,真正的权倾天下。
    所以,景杞庆的,不仅是册立皇后,更重要的是,终于将权利掌握到自己手里。
    觥筹交错间,群臣手里的酒樽辉映出沉闷柔和的光。繁锦原本就不嗜酒,饮酒也是浅尝辄止。所以景杞已经饮完五樽之后,她的酒樽里的酒依然清澈的可以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大殿笼罩着浓浓的酒香,熏得她脸微微发红。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樽,刚要举头饮尽,却听下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臣王怀远率群臣,贺吾皇皇后万年悠长,早生贵子。”
    搭在腿上的手背突然感到温热,繁锦下意识一抽,景杞已经紧紧的握住了抬的手,他微微蹙眉,眼睛里散发的是不容置疑,可唇角却渗出越来越浓的笑意,“下去。”
    繁锦点头,随之站起身。景杞微微俯身,虚扶起王怀远的身子,亲切道,“过去三年,劳烦王爱卿为朕打理朝政。今日一杯,朕与皇后先敬你。”
    王怀远战战兢兢的俯下身子,未等下跪,便被景杞拖起,“王爱卿免礼,今日只痛饮佳酿好了。”说完还看了一眼繁锦,示意她也要说些场面话安抚臣心。
    繁锦微微一笑,立即明白了景杞的意思。她上前一步,却在众人的注视下夺过王怀远的酒樽,然后挥手,示意太监将瓷盂奉上来,只听一声流淌,王怀远酒樽的酒被倒掉了大半。她这才将他的酒樽还给他,嘴角依然是大方有礼的笑意,“喝多了会误事的,王大人,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这些吗?”
    话语一出,王怀远原本涨红的脸色立即变得灰暗。繁锦退后一步,将酒樽里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如同肆虐的火舌一般蔓延进她的喉咙,灼热中带着焦痛。她耳边蓦然响起姐姐繁素的话来,“锦儿,你怎么这样急脾气,饮酒哪儿有这么一下子灌进去的?”
    那情境犹如发生在昨日,鲜明的在脑海里滋生着让人痛苦的触角。
    可是今天,她与繁素却走上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路子,她是皇后,而她,则是一个愚钝奴才的妻子。那日,是她看着王家少奶奶龇牙咧嘴的对着姐姐许下终生为奴的诅咒。
    而今,她要一步步的打破这个诅咒,将它附于王家。这便是她的承诺,对安繁素的承诺。
    看着王怀远青紫的脸,繁锦唇角的笑意更加浓,“王大人不要多想,繁锦只是担心您的身子罢了。”
    笑容甜美,单纯的无懈可击,可偏偏就让人看了发冷。
    景杞微拧的眉头紧皱起来,牵起繁锦的手旋身回到高台上的座位上。他攥着她的手非常用力,狠狠的,像是恨不得将她捏碎在他的手心里。繁锦强忍着自己手心的痛,如玉的面孔依然保持纯美的笑容,仿佛这是一场她与他的角逐,若是她失去笑意或是他松下手,他们就会是先输的那方。
    四周的空气似乎渐渐凝固起来,耳边依然回荡的是千种辞令的恭贺声,鼻尖依然荡漾着的是宫廷佳酿特有的醇香,可是偏偏眼前却渐渐模糊,像是浮上了一层蒸汽,渐渐迷茫住她以后的路。
    “素儿,锦儿,现在日子虽然苦,但是娘一想到会看到你们出嫁时的样子,心里还是美的很。”娘亲抚摸着她们的黑发,“我们繁素繁锦,他日出嫁,一定是最美丽的新娘子。”
    记忆里的娘亲依然那般温存,可是今日,他们却没有了那样的路。姐姐连嫁衣也没有,而自己,孤单的就将一辈子给了另一个男人,没有亲人见证,像是在爬一次山路,明知高处不胜寒,却依然要坚决前行。
    不经意的看了一下身旁的帝君,这一点景杞倒是与她极为相似,父母皆亡,大婚时候也只有自己。繁锦唇角的笑意渐渐凝聚起来,他们之间针锋相对,终于有了一个相似之处,却都悲的如此铭心刻骨。
    



第三章 大婚(三)

           酒宴过后,景杞去上元殿书房处理积压的政务,作为初掌权杖的新君,他只能用加倍的精力来尽快将夏唐的权势紧紧攥在手中,数年的太子生涯,委曲求全的大婚,母亲临走时的哀绝,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等着这一刻。
    而繁锦则不胜酒力,由宫女扶着摇摇晃晃的回到玉鸾殿。而今她已是夏唐的皇后娘娘,去哪儿身后都有一群宫女太监相随。由在王府的侍女升至皇后,她努力强迫自己适应这样的变化,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窝在玉鸾殿的床上,沉沉的堕入梦境。昏暗的梦境逐渐与现实里的艳红汇成一体,渐渐调制成一种名为回忆的漆黑。她正在漆黑的梦境里陶醉追寻,却觉得突然有人摇晃着她的身子,“皇后娘娘,皇上有旨!”
    繁锦有些反应不过来,听到太监尖利的声音之后才像集中起了意识一样豁然起身。她慢慢走到玉鸾殿正殿,看着传旨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跪下身子。
    因为刚睡醒已经记不清旨意是什么内容,恍恍惚惚就听到册封安繁素为安园夫人,赐府邸名为安园,从此搬出王府。
    繁锦轻笑,没想到王家少夫人邱晔的诅咒这么容易就被打破。她接过旨意,仔细的摩挲着圣旨的棱角,上好的绸布似乎还散发着属于这个宫廷那抹尊贵的光,柔柔的照进她的心里。她正发愣,却听门外一声戏谑,“皇后娘娘,朕的这张旨意不知是否合您心意?”
    听闻那个“朕”字,繁锦不抬头便跪下,姿势僵硬规范,“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是谢恩,朕可是觉得你这个也太过敷衍了些。”景杞来到繁锦面前,轻佻的用指尖托起她的下颏,桃花般的眸子渗出一种残忍的璀璨,他的唇角上扬,有着太过志得意满的挑衅和不屑,“朕觉得你应该更诚恳。”
    “谢皇上。”繁锦配合的由他托起下颏,笑如夏花,眸子里的气息却慢慢变冷,“可是臣妾觉得,这个谢字只能这么说下去。”
    “若是没有王家,我与姐姐如何能家破人亡?若没有王家,姐姐如何能被迫为奴妻?若没有王家,我怎会遭受如此痛苦?”繁锦笑的更加绚烂,笑意凝结在唇角犹如锐利的刀刃,发出幽寒的光。
    “皇上,相信很多事情,您比我更清楚。”
    “打一棒子再给一块骨头吃的事情,繁素不做,臣妾也不做。至于您做不做,臣妾不知。”繁锦的笑意渐渐变淡,最后化为唇角那一抹似弯非弯的冷峻,“王家若想就此一笔勾销,那么就要付出足够大的代价。”
    “安繁锦,你是在威胁朕?”景杞那抹璀璨的笑意愈来愈深,他的鼻息吹到繁锦的面颊,冰冷的像是即将凝固,“你以为你是什么?你凭什么敢于威胁朕?”
    “臣妾是您的皇后。”繁锦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里扑闪着足可迷乱男人神志的无辜和纯稚,“才过了一日,您就忘了?”
    “您若看臣妾不满,大可废了臣妾。反正史上被废的皇后多的很。”不等景杞喊起,繁锦扶着旁边的屏风起身,斜首抿唇轻笑,“天子当娶安女为后,这可不是一句空言。您若不清楚,可以找宸王景略去打听仔细。不过臣妾有自知之明,自认为自己还抵不上夏唐这如画的河山。”
    景杞目不转睛的盯着繁锦,仿若不认识一般。那日在百春楼时初见她,从容,镇定,举手投足间皆有一种持稳之风。她的脸色白皙的近乎透明,墨色的瞳眸清清亮亮,仿佛一眼便可以看到人们心里,他当时只觉得如此女子行于青楼甚是可惜,却没料到她竟是他一辈子的牵扯与顾忌,从上辈开始,从未谋面便许下的姻缘。
    他用了计谋想摆脱这样的牵连,可是人心总是不如命运有力,兜兜转转,她还是与他在一起,带着一身伤痛和怨念,与他并行。从此,无邪的笑意在命运的刁难下凝成冷酷讥讽的角度。最可笑的是,在父皇那句看似荒谬的旨意之下,她于他而言,竟是江山。
    天子当娶安女,除非安女无活——
    冥冥注定,那一场燃透京都半边天空的大火也焚毁不了这样的禁忌。
    ——————————
    按照夏唐宫廷礼仪,帝后大婚三日内,帝君须与皇后同寝于玉鸾殿。于是,第一日郁嫔,第二日沐嫔,第三日宁贵人,玉鸾殿一时成为众妃共有的寝宫。
    繁锦每日晚上都听着中厢房那销魂的声音入睡,景杞的每个妃子风情都看似不同,郁嫔温柔一些,宁贵人比较直爽。第三日宁贵人的时候,她甚至被宁贵人突如其来的呻吟声所惊醒。原本就是浅眠,那一声尖利的呻吟犹如被掐脖颈的鸟儿,喊得犹为凄厉。她朦朦胧胧的套上外衫,迷迷糊糊的走到外殿,周围的宫女都吓了一跳,想要拦住她为时已晚。她的声音迷糊中带着似沙哑,低低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你们小点声。”
    她不知道景杞与宁贵人是什么反应,只不过在说过之后真的静了下来。她恍惚之间像是回到了安府,每次隔壁姐姐繁素的房间搞出动静,她便睡眼惺忪的披上衣服,“姐,小点声。”然后,夜便像静谧的失去呼吸,安宁的让她忍不住再次陷入慵懒。
    这三日清晨都是看着景杞醒来,一切如常,仿佛他们是再也正常不过的夫妻。只是第三日的清晨,景杞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将平日里镇定的她看的有些毛骨悚然,他半撑起身子,戏谑的眸子中竟带着些认真,“昨天吵着你了?”
    繁锦微微一愣,她以前在安府便是有名的“沾枕睡”,只要一碰枕头再大的事情也会忘记。这几日每日顶着面具生活,自然心神疲乏,也顾不得管别的事情。经景杞一提恍然记起昨天的事情,脸颊不由的飞来一片绯红,但眼睛却是郑重其事的看着他,“嗯,以后动静小些,皇上也要顾忌别人。”
    景杞被她认真的表情惊得一愣,一时间竟瞠目结舌,不能言语。繁锦依然不管她,自顾自的套上外衫,想要从床的另一侧爬下去。
    “朕也不会来了。”身后幽幽的声音像是叹息,繁锦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表情,却听他继续说道,“大婚三日之期已过,朕没理由来这个地方。”
    最后的那一句话,竟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



第四章 手段

           繁锦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宫女为其梳妆打扮。进宫这些日子,她已经渐渐熟悉了宫里的环境,现在为她梳妆的宫女叫做玉梨,模样儿不错,说起话犀利但又分寸,是个讨巧儿的丫头。
    依制,玉鸾殿还配有三十名宫女二十名太监,人太多,繁锦又没心思一一记下,只大体看了个模样,知道是自己宫里的人便遣散,省的以后在外面生了事,还不知道是她宫里的人。
    “今儿个其他嫔妃又没来请安?”繁锦手执金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心翼翼的妆点,扬声问道。
    “是。”宫女春萍低头应道。
    “遣人知会没有?”
    “回娘娘的话,没有。”
    “那今儿是未请安的第几天了?”繁锦侧头,微微拧起眉毛,“第三天?”
    “不,是第四天了。”春萍有些无奈,“娘娘,是第四天。”
    繁锦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的挑了副银质耳坠戴上,刚要起身,便听玉梨有些胆怯的抬头,“娘娘,银质价廉,不合您的身份。”
    “不碍的。”繁锦微微一笑,“我在安府的时候,就喜欢戴银质的东西,不像金饰品那么贵气,看着就拒人。”
    其实在安府,只有繁素才戴金品,她是妹妹,永远只带银饰。无关于价值,无关于富贵,只因为娘说,日月照耀金银台。虽然娘自安家没落之后再也没允许他们出府,可是这一句,便成为他们家的名句。在娘的心中,自己的一双女儿,永远堪比日月般耀眼。
    现在想想,那时候娘不让自己和繁素出府倒像是有先见之明了。若不是那一场大火,京都人士几乎都要忘了还有一个安家。无人得知他们的名字,他们才得以在事后隐姓埋名,否则,现在活不活得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繁锦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又飘向远处,直到玉梨再次呼唤她才恍然回神,“娘娘,不是您喜好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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