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青萍-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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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翠翠因漂泊已久,阅人已多,委实有点倦于风流,如今想在鱼与熊掌之间,决定终身所属!
她深一考虑以后,做了如下决定。
括苍山曾与自己颠鸾倒凤的英俊书生,如在正月十八之前,赶来“太湖”赴约,则自己便决心委身以事!
对方倘若不来,则决不再复错过姻缘,必在“天南大会”期前,“寰宇九煞”聚盟“野人山离魂谷”之际,嫁给这位灵通道长!
主意既已拿定,便把独孤策拉到一旁,低声媚笑说道:“灵通道兄,我们既然各有要事,不妨暂作小别,好在明年三月十五的‘天南大会’会期,并不太远,只要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则再度相逢以后,便可永不分别了呢!”
独孤策装出情思难禁。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转身向尉迟景、丁玉霜稽首为礼,含笑说道:“尉迟三哥,丁五姊,小弟身有要事,暂且告别,明年三月十五以前,在‘野人山离魂谷’中,再相见吧。”
说完,又向田翠翠故作情深的看了几眼,道袍微飘,便欲离去!
尉迟景忽似想起甚事?扬声叫道:“灵通道长留步。”
独孤策以为被对方看出什么破绽?不禁心中一跳,转身笑道:“尉迟三哥,有什么话儿,要对小弟嘱咐?”
尉迟景笑道:“野人山离魂谷门户极严,道长倘若单独前去,万一有甚周折,易生误会,我应该交件表记给你。”
一面说话,一面自腰中取出一面上镌九个恶鬼头颅的小小铁质令牌,向独孤策含笑递去。
独孤策接过令牌,略一审视,便自笑道:“小弟赶到‘野人山离魂谷’之际,倘遇阻拦,只要出示这面令牌,便可通过了么?”
尉迟景笑道:“除了出示‘九煞敕令’以外,并须将是谁引介,及引介经过说明,方能顺利入谷。”
独孤策揣起那面“九煞敕令”,点头笑道:“野人山离魂谷的门户,自然应该极度紧密,因为现欲与举世武林人物争雄,必须先行安定内部!”
话完,向众人稽首为礼,并特别对“绿衣幽灵”田翠翠,满含情意地,多看几跟,然后道袍飘处,跃登小舟,冲波驶去。
他这一走,竟起了百丈雄心!
因为他无意中探出了一件绝大秘密!
这件绝大秘密;就是得知“寰宇九煞”中武功最高的第二煞“毒手天尊”祝少宽,因欲对付大悲尊者、三奇羽士等“释道双绝”,竟以三十年苦功,参究“天魔血诀”。
并因苦参“天魔血诀”之故,竟告走火入魔,下半身不能转动,要到明年元宵前后,才可完全复原。
“天魔血诀”是旁门武学中,最为厉害功力,倘苦听任“毒手天尊”祝少宽练成,将来“天南大会”之上,不知要有多少奇侠豪雄,在这种恶毒功力以下,惨遭劫数!
自己现获“九煞敕令”,又自“金扇书生”江子奇身边,取下那柄金扇,必然可以混入“野人山离魂谷”内。
趁着“铁掌笑仙翁”尉迟景,“九毒徐妃‘丁五霜,与田翠翠同往广西勾漏,”金扇书生“江于奇已死,”离魂谷“内,只剩三煞之际,倘能彻底摧毁魔巢,岂非弭祸无形,替武林群雄,挽回了不少劫难。
即令此愿难成,但把握“毒手天尊”祝少宽,走火入魔,下半身无法转动的最好良机,加以下手除掉,也可为恩师及南门师叔,在未来的“天南大会”之上,减少一名辣手劲敌。
独孤策雄心一起,主意遂定,欲在小舟拢岸以后,立即往“云南野人山”的“离魂谷”魔巢赶去。
但他还未离开太湖,便又遇上岔事。
独孤策独驾小舟,驶出数十丈后,便即悄悄掉桨,往太湖西岸靠去。
太湖范围极广,要想驶船靠岸,自需不少时间,就在这段时间之内,独孤策竟又遇见了另一位前生孽障。
独孤策正独自荡双浆,忽然瞥见前面烟波迷茫之中,也驶来一叶扁舟,舟中并有人纵歌,唱的是:
少年不识愁滋味,
爱上层楼,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如今识得愁滋味,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独孤策听得唱歌人话音,并不陌生,忽然想起,自己在“括苍山”中,便是高歌此词,才结了那位风流蔼佚的慕容碧。
“西施谷‘巫襄艳梦,虽然使独孤策时觉汗颜,但他心中雪亮,倘无这段露水姻缘,自己早因身中”西施舌“奇毒,要被欲火煎熬得精尽髓枯,化作”西施谷“中的第十八具骷髅白骨!
他既把与自己云雨巫山的田翠翠,误当慕容碧,心中自然对于慕容碧,既觉惭愧,又颇衔恩,所厌恶的只是在回忆之内无法淡忘对方举措过分淫荡而已。
前尘方幻心头,作歌人所驾轻舟,业已临近。
舟中儒生,一袭绿色长衫,玉貌朱颜,风神绝世,正是独孤策刚刚念及的慕容碧。
时值元宵,地是太湖,慕容碧突在此时此地现身,正与田翠翠留书所订约会,恰恰吻合。
独孤策失惊之下,忘了自己已易道装,觉得既然相逢,不便置诸不理,遂一抱双拳,含羞叫道:“慕容兄!”
他已知慕容碧易钗而弁,而仍称呼“慕容兄”之故,是为了倘若改称“慕容姑娘”,则一开口可能便扯到荒唐旧梦之上,令自己不易应付。
但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慕容兄”,倒真把慕容碧吓了一跳,心中立起了两团疑云!
第一团疑云是此人身着道装,为何行的却是俗家礼节?
第二团疑云则是自己在江湖间,素少交游,“慕容”双姓,又不普遍,对方却怎会认识自己?
疑云虽起,不得不答,遂也抱拳为礼含笑问道:“道长与在下素昧生平,怎知敝姓?”
适才独孤策的一声“慕容兄”,把慕容碧吓了一跳,但如今慕容碧的一声“道长”,却又使独孤策感觉奇窘。
因为听了这声“道长”称呼,独孤策方想起自己业已易容变服,是位三清弟子模样。
既是三清弟子,为何行俗家礼节?
既已易容变服。为何一口便能叫出慕容碧的姓氏?
这两点绝大矛盾,使独孤策无法自圆其说,只得奇窘无比的膛目不语。
慕容碧双桨一停,使两舟相并,目光微注独孤策,被他这副奇窘神情,引得失笑问道:“道长怎的如此发窘?莫非你是认错人了么?”
这句话儿,倒给了独孤策不少启示,灵机一动,稽首当胸,念了声“无量佛”号笑道:“容貌绝似,语音不同,贫道真是认错人了,尚请施主见谅!”
慕容碧听说有人与自己容貌绝似,不由引起兴趣,含笑问道:“道长把我认成谁了?”
独孤策见对方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仓卒间只好借用心中念念难忘的温冰姑娘芳名,应声答道:“贫道错把施主认成我一位方外好友慕容冰了!”
慕容碧闻言笑道:“我叫慕容碧,他叫慕容冰,面貌再略有相同,难怪道长适才一声‘慕容兄’,叫得我大为迷惑了呢!”
说到此处,因觉独孤策丰渠夷冲,满身道气,令人一见之下,极有好感,遂又复笑道:“小弟也真是粗疏失礼,与道长交谈这久,怎的还不曾请教道长法号,如何称谓?”
独孤策含笑答道:“贫道灵通。”
但他一面答话,一面又自心中起了万分疑惑。
因为他在括苍山中初遇慕容碧之际,就由于对方一双大眼的湛湛神光,朗澈无邪,才敢萍水订交,如今再度相逢,对方朗澈无邪的目光依旧,只是多了一些极其隐微难察的幽愁薄怨而已!
眼为心之苗,稍有江湖阅历之人,多半均可从对方的眼神以内,分辨出此人的忠奸善恶!
独孤策万分疑惑的是“西施谷”云雨荒唐之际,慕容碧的淫浪疯狂程度,简直胜过了青楼荡妓!
如今这双湛然如水的朗澈眼神,分明是位无垢圣女!
荡妓、圣女,是两个极端。
一个人会具有这种两个极端的双重性格么?
独孤策不信。
既然不信,他就想设法探悉究竟。
而欲探悉究竟之道,莫如以灵通道长身分,与慕容碧另行订交,旁敲侧击,冷眼偷观。
基于这种心理,独孤策遂故意找话地,向慕容碧含笑说道:“慕容兄,倘欲游湖,最好不必到马迹山去!”
慕容碧果然听得双眉一挑,讶声问道:“小弟正是想去‘马迹山’,道长这样说法,却是为何?莫非那‘马迹山’中,出了什么山精海怪?”
独孤策笑道:“山精海怪,虽然没有,却有几名魑魅魍魉,慕容兄纵有一身绝艺,也不必对他们招惹为妙。”
慕容碧目光一转,含笑说道:“道长所说的魑魅魍魉,是否指武林邪恶人物?”
独孤策微一点头,慕容碧又复问道:“这些邪恶人物是谁?”
独孤策屈指数道:“‘绿衣幽灵’田翠翠,‘铁掌笑仙翁’尉迟景,‘九毒徐妃’丁玉霜……”
慕容碧听到此处,摇手说道:“绿衣幽灵田翠翠我倒知道,确实淫凶刁狠,极为难缠!但道长所说的‘铁掌笑仙翁’尉迟景,‘九毒徐妃’丁玉霜等名号,却极为陌生,不曾听人说过。”
独孤策笑道:“三十年前,有九位穷凶极恶人物,威名震慑江湖……”
慕容碧接口问道:“是不是被称为九大凶邪的‘寰宇九煞’?”
独孤策笑道:“慕容兄既知‘寰宇九煞’,为何又对尉迟景、丁玉霜等,感觉陌生?”
慕容碧脸上微红,含笑说道:“因小弟只知‘寰宇九煞’之称,对他们的个别名号,不太熟悉!”
独孤策笑道:“铁掌笑仙翁尉迟景,‘九毒徐妃’丁玉霜,便是‘寰宇九煞’之中的老三老五!”
慕容碧听得讶然问道:“根据江湖传言,‘寰宇九煞:不是在三十年前,被大悲尊者、三奇羽士等释道双绝,一干武林奇侠,聚歼于’野人山离魂谷‘中了么?”
独孤策微叹一声说道:“不知是世劫方殷?还是这干凶邪,气运未尽?‘离魂谷’一战之后,居然有六人重伤复活,如今再度出世!”
慕容碧双眉一挑,目注独孤策问道:“昔年参与‘离魂谷’一战的武林奇侠,虽已多半仙逝,但其中主要人物大悲尊者、三奇羽士等‘释道双绝’,却仍在人间,丁玉霜、尉迟景等踪迹,为何敢在‘大湖’出现?莫非这干侥幸不死的漏网之鱼,还思有所蠢动么?”
独孤策冷笑说道:“岂但蠢动,他们还想觅人补足三名缺额,恢复‘九大凶邪’名号,在‘野人山离魂谷’中,召开‘天南大会’,向‘释道双绝’报仇,雄视武林,自尊霸主!”
慕容碧恍然问道:“既然如此,尉迟景、丁玉霜等,与田翠翠在‘马迹山’相聚之意,可能是想拉这位‘绿衣幽灵’,参与‘寰宇九煞’盟约!”
独孤策因自己赶到“勾漏山天魔谷”,与“白发鬼母”萧瑛会面之前,曾见慕容碧自谷中驰出!故而疑心她与“白发鬼母”萧瑛,有什关系,遂加试探说道:“慕容兄猜得不错,但尉迟景、丁玉霜等,不仅业已邀得‘绿衣幽灵’田翠翠,参与盟约,田翠翠并要带领他们前往‘广西勾漏天魔谷’,去请‘白发鬼母’萧瑛,一同加盟!”
慕容碧银牙微咬,恨声说道:“田翠翠到处惹是生非,可恶已极,但他们若去广西勾漏,却是白跑。”
独孤策明知故问说道:“为何白跑?难道那‘白发鬼母’萧瑛,不会与‘寰宇九煞’,同流合污么?”
慕容碧叹道:“萧鬼母一向信从‘绿衣幽灵’田翠翠之言,真若被她蛊惑,多半会劝她加盟,但萧鬼母已离‘勾漏’,他们一时无法寻找得到。”
独孤策故意愕然问道;“听慕容兄这等说法,你竟认识‘白发鬼母’萧瑛?”
慕容碧神色黯然地,点头叹道:“小弟不仅相识,并还与她颇有渊源,曾经屡屡进言规劝,劝她收敛所行,勤修上道善保天年,不必溷身江湖间的名利恩怨以内。”
独孤策笑道:“晨钟暮鼓,难敲醒孽重之人!‘白发鬼母’萧瑛,恐怕未必能听慕容兄的规劝良言,淡却名利之念吧?”
慕容碧神色黯然地,点头说道:“目前她虽然不肯听我劝告,但总有一天,我总会设法劝得她幡然觉悟!”
独孤策闻言“心中又自讶然,觉得这位曾令自己一想起前事,便会面红耳赤,对她畏如蛇蝎,女扮男装的慕容碧姑娘,无论在言谈、举止、气宇、胸襟等任何方面,均极为高华超脱,正大光明,绝难看出丝毫淫邪之态。
越是这样,他心头疑云,自也越浓,竟有点怀疑到昔日在“括苍山西施谷”中,与自己共作荒唐艳梦的淫荡绿衣娘,究竟是不是眼前粲者?
慕容碧见他垂头沉思,不禁会错了意,双眉微扬,发话问道:“灵通道长,你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认为我无法劝醒那萧鬼母么?”
独孤策摇头笑道:“不论慕容兄是否能如所愿,但存此心,便足以上应天心,感召祥和,使贫道敬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