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星如雨-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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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匀想到天色晴朗,秋色斑斓,就约她一起,“去陪我修车,有没有兴趣?4S店附近有家咖啡厅,情调不错,还有一个街区公园,这个季节结了满树的野果子。”
“听起来不错。”景宁动了心。
“去看了更不错。”
今天的会开得景宁万念俱灰,楚端又不过来,回家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只会更郁闷。景宁点点头,上了武匀的车。
车放到4S店里,两人先去解决晚饭。刚坐下,景宁就头晕了,今天诸事不顺:正正地看见翟远林进了店门,身后跟着历桦。他们没有看向自己坐的角落,径直上了楼。
武匀察觉到她的异样,略一偏头就看见翟远林,便知道景宁在别扭什么了,于是提个建议,“是不是不合口味?我请你去路对面吃西餐吧。”
景宁感谢地点点头,“好。”
西餐厅里没有喧闹,晚餐后武匀点了茶,两人面对面坐着。香茗升腾,景宁磕磕绊绊的一天终于在此时归于寂静。品着茶,心思得了空闲,她惦记起武匀说的那个公园了,结满野果子的景象让她遐想了一路。
武匀笑她的迫不及待,带她出了门,循着一条卵石小径走进了一片树林。园子里是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树,确实结了果子,但是夜色渐黑看不清晰,林木的香气却是萦绕鼻间,让人心旷神怡。
武匀和她边走边聊。两人生活圈子交集少,谈的无非也就是工作。都是同行,交流沟通起来便很顺畅,也开阔了思路。武匀感慨,“都是利益之争,每个人都是棋子,起起落落看似纷杂,最关键的还是看公司老大怎么考虑,如何布局。”
“同样的位置给不同的人坐,效果就不一样,如果都是霸权的人,鸡犬不宁是肯定的。”景宁说。她心想,若是你掌了权,和唯我独尊的石部长必定是两种风格。
武匀恰恰和她是一个思路,说:“和气容让很重要,火药味太浓没什么好。我觉得你若是当了部长、经理什么的,肯定是最讲效率和纪律的。”
这句话触到了景宁今天的痛处,她找个长椅坐下来歇脚,“我这种人不是当官的料,只怕机会送到面前也抓不住。”
夜色迷蒙,灯光隐约,武匀依稀能看出她的消沉和失落。他略略想了想景宁公司最近的各种传说,就明白了,“我大概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没兴致了。”
“聪明,知道了就别再提了。”景宁在明白人面前懒得遮掩,仰头看枝叶繁密如盖的一蓬老槐,避世一般只想感受闲逸。
武匀在她身边坐下,“我应该给你鼓鼓劲。”
“哦?”景宁来了些兴味,想听他怎么给自己励志。
坐在一株株笔直的乔木树干间,武匀说:“就说这些树,它们只是一个信念:头往高长,根往深扎,开花结果晒太阳。都说它无争,其实它们争取到的阳光最多,立根也最稳。”
景宁沉吟着,“你说的是韧性还是竞争?我听不明白。”
武匀笑,“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说的人是一个意思,听的人随意体会。佛入佛眼,牛入牛眼嘛。”
“这算什么回答?”景宁不满地斜他一眼。
武匀被她白一眼,反而开心了,“你很聪明,性格也很爽快,还是急性子。”
“是,你是慢性子。”
“慢性子总是被急性子骂。”武匀呵呵笑了。
景宁摇头,“急性子容易冲动,经常办毛躁的错事;慢性子心有城府,通常笑到最后。”
“哦?我有城府吗?”武匀问,眼睛亮亮的。
景宁想起韩帅说武匀“是个厉害人”,真正精明的人通常表面上都是无害温吞的,私下里从来没有松懈过,甚至更加努力,比如韩帅和老卫,都会在最关键的时候使出撒手锏,这就是所谓的战略性眼光吧。
她说:“你呢,外表看是安宁无害、个性纯良的样子,不过以你的职业经历来说,绝对也不是好对付的人。我吧,将来嫁了人可以当主妇,职场上没发展就借口是被家务拖累的。你是不是比较有压力,还得向上努力?”
武匀摇头,“干吗非得出人头地?我就那么点能量,烧完了也就得了,跟别人拼永远都是找不自在。”
“这是障眼法吧?表面不在意,暗地里努力?”
武匀笑,“咖啡就是要放在杯子里的,你把它放在沏茶的紫砂壶里会很难受。我不是栋梁的材料,这辈子认了安居乐业的命,只要付出全部努力没有遗憾就行了。”
景宁有几分促狭之意,笑,“看看,说得那么恬淡,不还是要‘付出全部努力’?”
武匀舒服地伸个懒腰,“我也想采菊东篱下,可惜现如今没有女人甘愿做农妇,当然就要努力了。只是尽力了也就罢了,不强求自己。”
“真现实。”景宁悠悠地叹一声。
武匀忽地想到了方才一闪而过的翟远林,那可是现实又真实的美满归宿。景宁和翟远林婚变的事情一度震惊了所有人,没人知道她“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景宁半垂的眼帘下黑黑的眸子光华隐隐,武匀知道她也在想一些事情,就没再说话。
景宁在想什么?想她即将到手又失去的“市场部部长”,想刚才见到的翟远林,还有武匀的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夜色浓稠时衣不胜寒,武匀看她穿着单薄的风衣,觉得该离开了,就说:“晚上我还得加班。”
景宁忙起身,“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不忙。走吧,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话音刚落身上忽然一暖,她肩上被罩上了武匀的厚外套。景宁明显一怔,被吓到了似的,神情中有要推拒的意思。
“这是男士的风度和惯例。”武匀看出她的迟疑,解释着,黑色镜框后清淡似无的笑容有清俊的书卷气和安宁气息。
景宁笑笑,也不再推辞了。
回程路上,车里的景宁“啊呀”一声叫出来。武匀奇怪,“怎么了?”
“我手机没电了”
“有重要电话?要不用我的吧。”
景宁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回家充电吧。”
她的手机最近一直挂着QQ和楚端聊天,极其费电,经常就没电关机了。上午就是这个原因才误了石部长的电话,也误了那么重要的会议。散了会她只顾着惆怅忘了充电,楚端肯定给她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短信
景宁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充电开手机,果然,密集的短信嗖嗖地挤了进来。还没来得及翻看,楚端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怎么一直关机?我还以为你从机场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麻烦,一直担心到现在。”
景宁倦怠地躺在床上犯懒,要从楚端这里找安慰,“我今天不开心。”
“怎么了?”
“丢了一个到手的部长的位置,表现的机会被另外一个做足准备的人抢走了。”景宁想到了韩帅,今天他很突出。
“那怎么办?”楚端皱了眉,“再创造机会?”
“不想了,随他去吧,也许我确实不适合。”
“那不行,机会来的当口你不能放松,不到最后谁知道鹿死谁手。机会都是抢来的,你不抢就直接死掉了。”
景宁头疼,“怎么抢?在公司里上蹿下跳?看见上司扑上去?我不想那样。”
“不是,是要多留心多沟通。难道你要永远趴在现在的位置上劳碌到最后?”
“留心?我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景宁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麻到了。
。
显然楚端也被麻到了,但这种娇嗔太容易腐蚀他了,他的声音也变得低软了,多了暧昧,“想我了?”
“今天我不开心,你安慰安慰我。唉,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陪我吃晚饭、聊天、喝茶、散心,不然我还得找别人。”景宁把腿支在墙上悠闲的晃悠着说。
“我要是在你身边就能帮你分析一下形势了。”
“其实也没什么,那个位置我也不是特别想要,另一番劳碌而已。现在也挺好的,我的上一任组长就是干到退休。何况绩效薪水丰厚,也不错。”
“小城市就是安逸啊。不过我很奇怪,你是怎么当上景大组长的?”
景宁笑了,“我虽然没野心,但是能力还是有的。”
楚端忽然不说话了,电话里骤然的安静让景宁误以为掉线了,连看好几下手机屏幕才听见楚端说话:“刚才和认识的人打了个招呼,我在陪客户打球,来休息间坐会儿。”
景宁笑笑,“那你忙吧,我先挂了。”
不想楚端的电话挂的更急,甚至没来得及说再见,景宁只来得及听见一个女声的上半句话,“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
这个声音的语气让景宁缓不过神来,只觉得隐隐的耳熟。
来不及细想,手机又响了,是家里的妈妈。母亲抱怨道:“忙什么呢,电话不是关机就是占线。”
“没电了。”
“你和远林的婚礼到底定在什么时候了?我和你爸得提前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不周到的地方。唉,你们两个大忙人,这么大的事没个人帮怎么能办好”
景宁打断母亲,“妈妈”
“下周去看你怎么样?”
“我没告诉你,我和远林不结婚了。”
母亲显然没有仔细听,还在她原有的思路里,“不结婚婚礼也不能不着急你说什么!不结婚?往后推了?推了也好,办得好最重要,不能将就。”
“分手了。”
母亲彻底沉默了。
景宁忙说:“你可别想多了。就是我们都觉得不合适就分手了,这比结了婚再离强,是好事,妈妈。”
景宁悬着心,怕母亲接受不了这消息。母亲没有她想象中惊慌,再次说话时声音很是平和郑重,“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景宁于是细细碎碎地说她和翟远林的过往,母亲只是听,偶尔轻不可闻的叹气声也似乎认可了景宁的决定。其实,不认可又能怎么样?她女儿和翟远林要结婚时没跟她商量,现在分手照例还是没跟她商量。
“到最后谁都没惋惜,我也没有失恋的感觉,还不如和老同学告别时伤感。唉,一点激情都没有,这一辈子怎么能坚持下去?”
母亲叹气,几分生气几分着急,“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我不是可惜你放弃翟远林条件这么好的人,我是担心你没有好的归宿。”
景宁笑,“不会的,只会遇到更好的。你放宽心,会有乘龙快婿叫你丈母娘的。”景宁玩着脖子上的项链说。项链是楚端送给她的,纯净的蓝宝石被柔和的银色金属丝缠绕着,像无数温柔的手呵护着珍稀的幽蓝,千丝万缕不忍放下。
母亲想来想去,“不行,这么大的事,我和你爸得过去看看你。”
“你们来了我没时间陪你们。我这四十平方米的小公寓,咱们三个也没法住。这样吧,过些天我回家看你们。”景宁说。
母亲叹气,“好,不然我们不放心。”
晶晶办完婚礼后,最幸福的超长婚假也就结束了,很快上了班。新娘子带着一身喜气重新做回了景宁的助理。阿凤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风卷残云般利落地收拾自己的东西逃回了从前的办公桌,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晶晶惊异地问:“迫不及待的这是干什么?我这椅子上有钉子?”
阿凤踏实地坐在自己久违的角落里,像是卸了紧箍咒,“我这里凉快,你那座位太热了。”
晶晶数落她,“就你事多,这都快冬天了,还要什么凉快。”
这个座位离景宁办公室最近,晶晶隔着玻璃都能看到景宁盯着电脑在发呆。虽然是刚上班,她也知道了韩帅在一次考核会上压了景宁的风头,新部长的争夺战中景宁已经落在了下风。景宁最近总是看着电脑发呆,神情迷茫,像在深思,看不出她是被打击的失了斗志还是在深谋远虑。
隔着一扇门的景宁想着的完全是另一回事,她对着电脑QQ上楚端灰色的头像在发呆。楚端出国了,说要走半个月,他们之间各种联系都随之减少,到昨天就彻底中断了。景宁客观地分析着,这是异地恋必然要遇到的问题,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情况,实属正常。但落在自己身上还是接受不了,或者更明确地说到底,是担心——两个被距离和各自的孤单隔绝在两个城市里的人,只凭一线牵挂连起来太过单薄脆弱。这成了景宁的隐忧,但这也是怎么都无法绕过的最大问题。
中午景宁和晶晶一起去的餐厅。新婚的晶晶毫无疑问是焦点,桌子边很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