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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孤灯倩影-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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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折了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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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小人赌坊


河汉清且浅,
相去复几许?

——《古诗十九首》

一间赌坊,一间小赌坊:一间孤零的屋子,一张桌子,两把长椅。桌上倒扣着一只海碗,碗底叠放着三枚拇指般大小的翠玉骰子。对窗的墙上龙飞凤舞地写着:

约法三章:

一、点子大小决胜负

二、三局决胜负

三、悔局复局者死

“死”字较其它字尤大,且用血红的线条圈着,格外的醒目惊心。

一间赌坊,一间名赌坊。“南北西东,柳沈谭宗;小人赌坊,天下至公”,大街小巷的黄口小儿都会念这首江湖谣。柳沈谭宗,说的是当今武林的四大高手,海南派掌门“无影掌”柳无形,“塞外孤星”沈剑,“西域幽魂”谭小枝,四大高手中的唯一女性,以及人称“东海午夜剑”的宗少名。四人成名多年,而小人赌坊的出现还是七八年前的事,现今居然与四人相提并论,名气之大略见一斑。

一间赌坊,一间怪赌坊:不犯金钱上的输赢,而一年之中只腊月开业,更怪的是,这竟然是间无主的赌坊,——连人称无事不知无是不晓的“江湖通”素船船主万武都不知其为何方神圣拥有。

金光灿然的镏金招牌,悬在壁瓦陈旧的房前檐上,诉说着这赌坊的神秘诡异。朔风吹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刺骨的寒气直往身体里钻。赌坊的门敞开着,屋内桌旁站满了人。门前站着两个劲装大汉,左首大汉一脸络腮胡,肌肉虬结,高大威武,左手持刀,木然不动,右首大汉身形稍显单薄,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却双眼无神,右手持刀,木偶般呆立着。

赌局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天,无数看热闹的江湖豪客业已散去,屋里不断有输局的人走出来。冷风如刀,络腮胡打了个寒颤,待他又归木然,眼前已不知何时多了个黑影。右首大汉突地眼冒精光,打量来客。

她一袭黑色衣衫,面带黑纱,亭亭玉立于寒风白雪中,宛如幽灵魅影。忧郁而凛冽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扫过,二人只觉不寒而栗。右首大汉也不打话,健腕一翻,一招攻礼兼备的“请君回头”已然递了过来。那女子身影一闪,也不见如何挡格,右首大汉只觉臂上“清冷渊”一麻,刀到中途已僵住不能动弹,心下骇然。那女子飘进屋去,他又回归原位,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一个年青公子输了局,从桌旁站起来,看见那女子,便迎了过来,一脸贼笑地说:“杨小姐,真没人见过你的芳容吗?”

她冷若冰霜地说:“你很想见?”

那公子只觉灵魂深处泛起寒意,讪讪地说:“不!不!”说着,匆促地离去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这姓杨的女子,没有人笑,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透着幽香的寒气。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她缓缓地走向赌注。赌注不是金钱古玩,不是奇珍异宝,而是人,活生生的人。一般而言,都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姓万儿颇响的奸邪可恶之辈,而今天倒是例外得很,可能是最后一注的缘,此人不但无人知其名姓,也没人知其恶行。不过,也没人去问询,因为既然成为小人赌坊的赌注,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众人如是想。

正在进行的赌局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随着杨姓女子的身影移向“赌注”。他看上去二十几岁,一身青色仆役服饰,双眼被蒙,双手反绑于背,猥琐地缩在靠窗一角。杨姓女子看了一眼,心中已有了计较,转身赌桌旁,静观局势。

“杨小姐若有意,此注就不用再赌了。”人群里有人提议道。立即,若干人应和起来:“好!好!今天这注就算是杨小姐的了。”赌桌上的两人乘机站起来,拱手言道:“杨小姐,我等就不费事了。”她微一沉吟,淡淡地问:“取注条件?”

“一睹小姐芳容!”

略微迟疑,纤手拂处,面巾应手而去。

全场哑然。人人都瞪大了眼,张大了口,呆若木鸡。美!美极了!比嫣芸大家还美!众人心里泛起惊艳的感觉,待回过神来时,伊人不在,“赌注”无存了。一年一度的雅赌谢幕了,散去的江湖豪客还在津津乐道着那杨姓女子的绝世美丽。

喜相逢客栈,她坐在桌边,前面二十步处是“赌注”,他低垂着头。

“你叫什么名字?”她语无感情地问道。

“小人无名无姓。”

“你家住何处?”

“小人的前一个主人住在巴蜀。”

“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人不知道。”他的声音细若蚊吟,似乎有些心虚。

“看着我,再说一遍。”她的声音依然很平淡。

头垂得更低,他不言语。

“抬起头来。”她有些不愉。

目光望着地板,他没有抬头。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叫杨惜芳,你记住了。”

“小人记住了。”

沉默了半晌,她又说:“你知道我要你来做什么吗?”

“小人不知道。”他语气淡然道。

“好了,以后你就叫人小吧。你先出去,我叫你时你再进来。”

“是,主人。”人小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退到门边。

杨惜芳看着他,在他转身开门的一瞬,猛地心头一震,失声叫道:“容与!”人小却不声不响的出门去了。

腊月的天黑得早,而客栈的灯也亮得早。杨惜芳用过晚膳,把人小叫了进来。人小进来了,垂着头站在门后。

“主人。”他恭敬地叫了一声。

就着灯光,她仔细地观察他,想要再找出那丝熟悉的感觉。感受到她的复杂的目光,他的头垂得更低了。她感觉心烦意燥,又打发他出去。

北国的腊月之夜,

室内通宵

都是半明半暗

苍白的光线。

谁躺在床上

本想睡去,

那万籁无声的静寂

使谁陷入

早年梦境的回忆。

雪下得更大了,北风不时牵扯着窗户纸,发出呼呼的声响,好似潮打崖岸的涛声。

轰!又一个浪头砸在峭立的岩壁上,水花四溅。

抹去脸上的水珠,看着暂归平静的海面,他说:"潮来潮去,竟是这样的永恒,古人看过,今人看着,后人也将看到的吧。"

夕阳西下,残晖斜照,暮霞如织,水面一片耀眼的璀璨。她席地而坐,双手抱着膝盖,目光下垂,关注着一只搬运苍蝇的蚂蚁。她说:“容与,我们该回去了。”

“惜芳,你先回去吧。大伯知道你和我在一起的话,又要骂你了。”

她似乎没听见他的话,缅怀道:“记得姨妈在时,常和母亲来这儿看海。”

他的心里一阵揪痛,继母的音容笑貌又浮上脑海。她总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慈祥。那天,继母说去杨大伯家提亲,回来后什么也不说,就一病不起,前几天,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好恨啊,亲生娘亲刚把他生下来便舍他而去,而继母才疼他没几年,如今也离去了,难道他注定是无法享受母爱的人吗?眼睛有些模糊,他说:“惜芳,父亲决定搬走了。”

她心中一震,失声道:“这儿住着不挺好吗,四叔要搬到哪儿去?”

他淡淡地说:“也许天涯,也许海角,也许天堂,也许地狱吧.反正不必待在这个地方了。”

“可是容与,你们为什么要搬走呢?”

“杨惜芳,世上将再没有风容与这个人了。杨大伯可以放心了,你也不别再做戏了。”他突然发了怒,说完,径直背海而去,不再回头。

她被这突然来临的变故惊呆了,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对她发怒。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心痛得无法呼吸,泪水模糊了他远去的背影。

太委屈!

第一卷 第二章神兵初现


为问翠钗钗上凤,
不知香颈为谁回。

—李商隐《无题》

孤灯挑尽未成眠。夜很深了,她依然枯坐着,瞅着摇曳的灯花。

“主人已睡,请不要打扰。”窗外响起了人小的声音。

来人指了指窗户,一脸笑意地说:“噢,朋友真会开玩笑,这不是还亮着灯吗?”

人小道:“燃灯睡觉,这是主人的习惯。”

来人一阵长笑。

“门外何人?”杨惜芳冷然地问。

人小不再言语,回到窗前,坐下,头埋在膝盖里,闭目入睡。来人拱手说:“杨小姐真健忘啊,小可紫山柳敬亭。”

“原来是柳公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指教?”杨惜芳打开门,淡然地请柳敬亭进屋。柳敬亭走进屋,坐下方道:“指教不敢当。杨小姐过紫山,怎能不让柳某尽地主之谊呢?深夜至此,特来相邀。”

“柳公子厚意,惜芳心领。昔日同游之德,今日邀请之请,惜芳定当铭感与心。”

“杨小姐言重了.昔日与小姐同游华山,谈古论今,真人生一大快事。惜时日匆匆,未得尽兴,杨小姐若不介意,愿今宵与小姐秉烛尽兴之。”

“柳公子既有此雅兴,惜芳岂能相拒。”随即叫醒人小,吩咐他去备些酒菜。席间,柳敬亭高谈阔论,滔滔不绝,真乃饱学之士。杨惜芳偶尔应和,未曾纵言。七八杯酒下肚,柳敬亭已有些微醉意,他说:“听闻小姐国色天香,交游至今,未曾一睹庐山真容,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杨惜芳一介风尘俗人,怎当得起柳公子国色天香之誉。”言罢,面纱应手而褪.柳敬亭立即魂授色与,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杨惜芳戴上面纱。好半晌,柳敬亭才回过神来,直呼真仙子下凡。又几杯后,他醉意七分,说:“尊师幽寒谷谷主生平善剑,其剑乃绝世神兵,名潮退,是铸剑大师风雨飘摇临终杰作。江湖传闻尊师仙逝时,已将此剑传与小姐,不知柳某是否有幸一观?”

杨惜芳起身,踱至床边,自枕下取出一用青色绸布包裹之物,回到席上,递与柳敬亭。柳敬亭小心翼翼的揭开布缦,贪婪而激动地看着手中之物,名闻天下的神兵潮退。布缦揭去了,神兵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与凡剑无二!柳敬亭大失所望,颇有些气愤地说:“杨小姐何必相戏于柳某。”

杨惜芳收回剑,裹好布缦,语无波澜地说:“柳公子非识器之人,夜深了,请回吧。”

柳敬亭大感失态,起身告辞,悻悻而去。

“风流公子不识器,老夫可是识器之人。”柳敬亭方去,哗啦一声,随瓦片积雪自屋顶跃下一人'炫‘书‘网‘整。理提。供',此人身材魁伟,须发俱银,豪迈地说,“小姑娘,可否借你手上神兵一观?”

“阁下恐乃无福之人。”来人气势惊人,杨惜芳全神戒备着。

“哈哈哈,有福无福,何妨一试。”说着,左手一式“龙探爪”劲啸而至。手未至,迫人的劲风已至。杨惜芳更是不敢大意,手腕急抖,剑削老头左腕。左腕急收,右手又一式“龙探爪”抓向她握剑的手。受其沉厚辛辣的劲风所迫,杨惜芳右手变招业已有所不能,百忙中,藉其劲风飘退七尺。老头也不追赶,收势而立,说不尽的渊停岳峙,一股宗师气派显露无遗。森然凛冽的眼神锁定杨惜芳,他傲然道:“如何,小姑娘?”

杨惜芳心中惊骇莫名:出道以来,尚未遇三两招便迫退自己的人,这老头何方神圣,竟有如斯修为。尽管如此,却依旧冷冷地说:“不过如此!”

哈哈哈——

老头不怒反笑,笑声却戛然而止,身体如中邪般僵立不动。他心里清楚,刚才在自己的笑声中,失了防备,一股巨力撞在了腰间“大包穴”上,竟而中了暗算。他眼中充满愤怒,也夹杂着恐惧,暴喝道:“何方鼠辈,竟敢暗算沈某?”

哈哈哈,一阵苍劲豪迈的笑声自屋顶传来,“堂堂北沈之兄竟然恃强凌弱,为老不尊,欺负一个女娃娃。”“娃娃”二字传来,也显得说话之人去得远了。

杨惜芳飘身屋顶,但见寒风依旧,飘雪仍然,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心下感慨,纵身下来,冷冷地看了老头一眼:“沈芝龙?”

老头神色倨傲,冷哼一声。杨惜芳不再言语,点了他颈下“天柱穴”,令他不能说话,唤醒人小处置老头,竟自换了间客房休息去了。人小待杨惜芳走后,凌空虚点几下,解开老头穴道,淡淡地说:“你走吧。”老头看着眼前仆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心中的豪情壮志消失殆尽,喃喃道:“长江后浪摧前浪!”嗖一声,自屋顶空洞离去。

杨惜芳已沉沉睡去。人小向店家要了炭盆,置于他床前,依旧蜷缩在窗下,伴着北风,陪着白雪。第二日,她醒来时,已近晌午,人小已经为她张罗好洗漱水及午膳诸事。梳洗一番,她坐在桌前,平静地吃着饭菜。意外地,饭菜很和口味,她照从前多吃了些儿。饭毕,她叫人小,人小不在。她走出客栈,发现他正在喂马。那马通身毛色纯白,不带一根杂色,雪白的毛光滑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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