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有鬼-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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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就是一天了。
小春带着李青出了屋,站在通廊上,时近黄昏,天红彤彤的,远处翻滚的云朵安宁又静谧。小春扭过头,淡淡的红光照在李青一层不变的脸上,透出些许温暖的气息。
小春慢慢地笑了。
“来,我带你下楼。”
李青的手搭在小春的手腕上,被她牵引着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多了一张长桌,两边放着木凳。吴生和另外两个她不认识的弟子正在收拾桌子,梅茹托着下巴坐在凳子上看着。
“梅茹。”
小春叫她,梅茹转过头,朝小春招招手。
“妹妹快来,我帮你引见一下。”她指着那两个小春不认识的人道,“这位是三师兄,这位是五师兄。”而后,她又指了指吴生,“这位,是大师兄。”
小春:“。。。。。。”
大师兄三个字在小春的心里有着神圣的含义,她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叫出来的。
吴生腼腆地笑了笑,道:“我我我,我哪是大师师师兄,只是比诸位位位早来了几天天天,我们这这人少,大家不用拘谨,直唤唤名字便便好。”
小春和梅茹异口同声,“吴生。”
吴生咳嗽两声,“是是是,是。”
另外两个人,长得很像,小春打量了一番,道:“你们,是兄弟?”
稍小一点的那个人爽朗一笑,“你看出来了?我们的确是兄弟,我叫王成,他叫王凡,我们是去年来的。”
小春和善一笑。
梅茹道:“其他人呢,不是说有六个人么,怎么只有你们三个。”
吴生刚要开口解释,小春连忙对王成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王成连忙道:“知道,还有三名师兄弟出远门了,大概再有半月就回来了。”
梅茹:“出门?去哪了。”
吴生又要开口,一边一直没说话的王凡忙道:“因为今年要参加论剑大会,一个月前,老宗师派出十几名弟子去中原那边打探情况。”
小春:“原来如此。”
一直憋着话说不出来的吴生深吸一口气。
“吃吃吃,吃饭吧。”
众人入座,吴生从清涛楼前的大缸里打了几碗水,放到桌上,又去楼里捧出一盆干粮。
梅茹皱着眉头看着桌上摆着的东西。
“没有别的了?”
吴生拿出来个小碟子,“这是萝萝萝卜干,是我们特地为新同门准准准备的。”
梅茹:“。。。。。。”
小春心里也在颤抖。剑阁好歹也是这么大的一个门派,怎么过得如此清贫。
就在小春和梅茹腹诽之时,一旁傻傻坐着的李青忽然伸出手,在桌子上摸索了一下。他摸到放着萝卜干的碟子,捻起一条拿到自己面前,他没有吃,只是握着而已。
李青朝着面前,低声道:“多谢。”
吴生笑了。
“嗯!这个萝萝萝卜是我我我亲自腌腌的,很好吃,你你你们尝尝看。”
小春看着李青,心里软软的,她拿起一条萝卜,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唔,真的不错。”
梅茹也瞥了李青一眼,而后淡淡一笑,也拿起萝卜条,轻轻放到嘴里。
36第三十六章
吃饭期间;小春问王成。
“贺涵之呢?”
王成噎了一下。
“咳咳;是掌院,要改口叫掌院。”
小春:“哦,那掌院呢;他怎么不来吃饭。”是不是自己开小灶去了。。。。。。小春阴暗地想着。
说到贺涵之,王成脸上满是敬佩;他放下硬馍;对小春道:“他给咱们打水去了。”
“打水?”小春有些惊讶;“他;他不是掌院么,怎么是他去打水。”
王成伸直一根手指头,转了一圈。
“你今日刚来这里;有什么感想?”
小春:“荒凉。啊,也不是,只是有些地广人稀罢了。”
王成点头道:“说的对,还有一点,就是清涛院所在的这座山头,是整座薄芒山谷的最高点,常人上下山要近一日的时间。而离这最近的水潭,就算是习武之人,少说也要走两个时辰才能到。如果咱们师兄弟去打水的话,一趟下来基本大半天就没了。”
小春:“所以你们让掌院去打水?”
坐在旁边的王凡解释道:“我们岂敢,是掌院来了之后见我们太辛苦,才亲自决定要帮我们的。”
吴生也忍不住道:“掌掌掌院很厉害,他去一次只只只要一个时时时辰。”
小春点点头。
想不到贺涵之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看着一点都不像。
她接着问道:“他来了没多久吧。”
王成点头道:“嗯,差不多一个月了。”
小春斟酌着话语,道:“你们喜欢他?我从前山来,好像其他的剑阁弟子对他。。。。。。”
她留了半句,可所有人都听懂了。
三人的脸色有些沉重,王成道:“你不知,在他来之前,清涛院几乎与世隔绝,别说外人,就算其他院的弟子也很少来此。每年山试,也很少有人会选我们这,清涛院之前一直都是没有掌院的。贺掌院来了之后,不仅帮我们打水存粮,还亲自教我们武功,我们敬重他。”
小春默默地听着,王成说完,一时饭桌的气氛有些凝重。
“咚、咚。”
小春侧过头,看见梅茹正神情专注地拿硬馍嗑桌子。边嗑边道:“硬啊,真是硬啊。”
小春:“。。。。。。”
一桌人接着吃饭,说说笑笑吃了许久,到最后天慢慢黑了下来。
小春明显感到身旁的李青比之前有精神了。
他们吃过了饭,将东西都收拾好,天已经完全黑了。『雅*文*言*情*首*发』
山里的夜比外面更加浓重,而且清涛院清贫得连油灯蜡烛也不准备,整座楼阁与山林融在一起,阴暗一片。
按照吴生的说法,这个时辰,他们已经该入睡了。
小春带李青回到他的房间,帮他安置妥当,然后便同梅茹一道回房了。
躺在床上,两个女人没聊几句话,便沉沉地睡着了。今日她们做了太多事,走了太多路,早已经累得不行。
而李青,则在自己的屋子里蹲了许久。
他不用睡觉,他也睡不了觉。夜晚是他最喜欢的时间,当周围寒凉下来,当白昼的气息荡然无存之时,他身心豁然。
在房间里待了片刻,李青站起身,推开房门。
楼里静极了。所有人都安然入睡,李青凭着感觉,摸索着墙边,慢慢朝通廊里面走去。他走到一扇门前,站住了脚步。
李青侧过头,将脸贴在门上。
里面气息均匀,两个人都已经睡着了。
李青在门口蹲了一会,觉得不舒服,便又站了起来。他手扶着通廊外侧的柱子,环着圈摸了一下,而后轻轻拍打木柱,在拍打的一瞬,他的身体凌空跃起,拉着柱子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在了长长的屋檐上。
破旧的屋檐比看起来的更加结实,李青本来提着力,后来发现屋檐其实并不脆弱,便放松下来,蹲在屋檐上。
远处是月,冰冷明亮的皎月。在它的照耀下,薄芒山谷安稳静谧,每一棵树,每一道弯峡,都散发着熠熠光彩。
当然,这些李青都看不到。他可以感受,却看不到。
李青蹲了一会,他朝着前方伸出了手,手掌张开,五指修长而有力。他似乎是想要碰触什么,或者,只是无谓的试探。
在山试的那日,当他变回原身之时,他的感受是如此的突出。深藏的元神,就像是那份隐秘许久的力量一般,让他无比兴奋。他深深了解,他的剑身,比人身更为有力。
可是。。。。。。李青收回手,他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厚重的布条提醒了他的虚弱。
今日,他碰见了一样东西,一样他熟悉无比的东西。这让他在光明之下的时间变长了。李青一边想着,心里慢慢产生了一股试验的念头,或许。。。。。。
李青将头上的布条一圈一圈地拆开。
在他拆到最后一圈的时候,他的眉头已经深深地皱了起来,可是他硬顶着这份难过,将布全部拆了下来。
不仅拆下,他还尝试着睁开眼睛。
所有的人都能睁开眼睛。。。。。。李青心想,他是人,他也能睁开眼睛。
可是,还来不及看到这世间,李青已经埋下了头。
在那双眼眸中,温柔的月华,依旧炽热如火。
这一点点的光已经让李青痛不欲生。他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脸,仿佛刚刚的试探已经灼烧了他。他的身子僵硬,手臂更是因为用力而条条突起,手背上的经脉分明。
但是李青没有出声。
他知道,小春就在下面,她睡了。
李青的手按着自己的眼睛,紧咬着牙,脸颊上的汗滴滴滑下。
【别按了,等下把眼珠子按出来了。】
她在说话。
李青颤抖着身体。她没有说话,但。。。。。。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分明。
李青的手渐渐松开了,即使疼痛依旧。
就在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就要坠下屋檐时,一道身影迅速跃上屋檐,站在李青的身后,在还没有站稳之时,便已经伸出一只手,准确地点在李青的后颈之上。
寒气瞬时入体,缓解了李青的疼痛。
等李青全然恢复的时候,整个人湿漉漉地蹲在屋檐上。身后,贺涵之沉稳而立,他抱着手臂,皱眉地看着李青。
“你这是在胡闹什么。”
李青垂着头。
贺涵之拿脚踹了踹散落在地的布条,“还不系好。”
李青动了动,伸手在地上摸了一下,拿起布条,犹豫着没动作。
贺涵之:“怎么,还没学乖?”
李青低着头,他看起来有些落魄。
“我想睁开眼睛。。。。。。”
贺涵之挑眉,“嗯?”
李青手握成拳,紧紧攥着布条。
“人都能睁眼,我也要睁眼。。。。。。”
贺涵之淡淡道:“你不是人。”
李青颤抖了一下。
贺涵之没有语气地接着道:“即便你修得人身,变得人形,你终究不是人。”
李青的脸色苍白,嘴唇抖了抖,没有说出话。
贺涵之:“我有说错?”
没有,他没有说错。就因为没有错,李青才不知如何回应。
贺涵之又道:“其实,你也不需钻这种牛角尖,睁得开如何,睁不开又如何。你的价值何时同这双眼睛有关了。”
李青低着头。
就在贺涵之接着要说下去的时候,李青忽然开口了。
“你为何知道。”
“嗯?”贺涵之顿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明白李青的意思。
“你是问,我为何知道你的真身?”
李青没做声。
贺涵之淡笑一声,道:“我带来的东西,你不认得么。”
李青:“那是我的。”
贺涵之:“的确。”
话一落,贺涵之从身边摸出了自己的佩剑星河。银白的剑身在月色下更加的贵气逼人。只不过贺涵之虽拿出了它,却没有要拔出的意思,他手腕一翻,将星河转了一圈,另一只手抬起,取下了星河剑上的挂饰——那枚古朴简约的白玉环。
贺涵之将白玉拿在手里,他缓缓弯下腰,离李青更近了些。
“当年那一场武林纷乱,你还记得多少。”
李青茫然地抬起头,他不懂贺涵之的意思。
贺涵之两指掐在李青的下颌上,逼迫着他朝向自己。
月下,李青的脸呈现着深沉的颜色。
“对,你不记得了,你忘记了。当年的尸山血海,爱恨情仇你通通不记得了。那么多人拼死拼活,那么多人送了命,也只不过在抢夺这个——”贺涵之的语气与平时有些不同,他的声音低沉,暗藏着一股莫名的激愤。他将手上的白玉抵在李青的喉咙上。
“只不过是这个。。。。。。你身上的一块碎片而已!”
贺涵之的手掌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的颤抖。李青怔住片刻,他慢慢抬起手,碰了碰贺涵之的手臂。
贺涵之压低嗓音。“想做人么,呵。你躲不掉的,太阴。不管你愿还是不愿意,你已经划开一条血腥的河,今日我可以将这白玉给你,但是你不要妄想着脱身。你的结果只能同烈阳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你可以选择其他的主人!”
他说完,将白玉扔在李青的身上。转身欲离开。
在他想要跃下屋檐的时候,衣摆被拉住了。
贺涵之转过头,李青一手拽着他的衣裳,一手握着那枚玉环。他的表情依旧茫然,茫然中也带着一份小心。
李青将玉环慢慢地递出去。
“你,你要是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