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行-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譬如此时,她便好奇,这太守会如何选择?坦言未抓到凶手,同时奉上乌纱,还是——抓个替罪羊。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悬念。毕竟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她眉目微扬,起手又灌了一大口酒。这是陈年的女儿红,后劲极足。今日喝这一坛,该能醉上个两三天了。
醉了好。
人生在世,最大的乐趣无非是:追求名利,享受酒色。
她如今,在江湖上也算出名吧?近几年来,钱也赚了不少,光是今天这一宗生意,便有高达十万两的酬劳。足够她坐吃山空了。
名和利都全了,又有美酒在怀,还有什么好愁的?
她温温笑起来,再灌一口酒,摇摇坛子竟是空了。顺手用力一甩,坛子在空中划个弧,落到窗外的地面上。似是吓到了楼下的人,隐隐有咒骂声传上来,骂着“醉鬼”什么的。
她仍是笑,也不气恼。迷迷糊糊听着吵闹声,心中却莫名安定些许。这些年来,她杀了太多人,却反而更加地喜欢人群。喜欢看着那些人吵吵闹闹,会很难得的有一些真实的存在感。
酒的后劲果然很足。让她在床上比原先预计的还要多躺了一天。背着包袱出城之时,城内外的戒备已经全部撤除了。听城门口的守卫说,那灭了五家满门,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已经于昨日被拿下。
她闻言浅笑,接下来会如何?应该是以穷凶极恶为由,火速就地处决吧。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这恶人本就是远近闻名的江洋大盗,这次也是为了洗劫钱财才杀人的。”
“造孽啊!劫财就算了,为何还要杀人呢?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也多亏得咱们太守大人英明神武,才会这么快将匪徒缉拿归案!大家也终于有安稳日子过了!”
一众守卫议论纷纷。聊的自然是近日最热门的大事。提到凶徒个个是咬牙切齿,说到太守人人是赞誉有加。待有人看到她要出城门,还好意提醒道:“姑娘,如今恶人横行,你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可千万要小心些。”
“多谢官差大哥提醒。”她微笑,“寒烟;铭记于心。”
光影楼
不同于各地显目而设的分部,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影煞门的总部很隐蔽。遍眼望去,只得一片荒山,其间忽有飘忽的人影掠过,眨眼间便隐入层层密林之中。
片刻后,白衣女子沿着阶梯缓步拾极而上,步履轻盈神色愉悦,行进的同时还很有一番观赏两侧斑驳盛开野花的兴致。
“寒烟妹妹心情不错嘛。” 有人立在她前行的路上。琼鼻杏目,顾盼生媚,很妖娆的女子。出口的声亦是娇柔入骨,无端让人先酥了半边身子。
寒烟微笑:“紫霏姐姐。” 神色绝不是冷漠,但也谈不上多亲昵。
妖艳女子漫步而下。轻纱薄衫,莲步生曳。自有几分妖娆之态。待到她面前,抿唇一笑:“妹妹回来得好及时,正正赶上一场好戏了。可惜,姐姐没有这份好运气。”
她了然,客气道:“那就预祝姐姐任务顺利,早日归来了。”
紫霏笑道:“多谢妹妹了。那就待我归来,再与妹妹一叙别情。”
她翩然行了一礼,几个起落,身影消失不见。
寒烟继续散步,仿佛从未受过打扰。紫霏的话并未在她心中激起波澜。好戏?门内能有何好戏。明争暗斗,阴谋算计,也无非杀人的方式不同。
入了门,依例先去总堂拜见过门主,交代了任务的详细经过。虽说过程远不如结果重要,但适当的交代还是必要的。若有遗漏总可及时补救。
她自认完成得很漂亮。要求灭的满门,一个活口都未留。也没有任何的目击者。
高位的男子,倚塌而卧,半边面容隐在阴影中。可见的那半边,俊颜微带慵懒;亦瞧不出喜怒哀乐。
听完她的陈述,并无任何反应。握在身侧宠姬丰胸上的手肆意游走,半晌淡淡道:“都出去吧。” 似乎只是为了避免直接在属下面前上演活春宫。
“是。”
出了总堂大门,阳光扑面而来。她一时不能适应由阴暗至光明的骤变,不由微眯起眼。
看在身后跟着出来的人眼中,却别有一番意味,青衣的男子不禁冷笑道:“怎么?受不了了?任务完成得再漂亮又如何,主上一样不信任你。”
她回头,同样冰冷的声道:“不劳你费心。主上不信任我,难不成要信任任务失败者。”
对面那人的面色瞬间刷白。刀般的眼神剜她良久,恨恨道:“走着瞧吧!”
寒烟面无表情看他拂袖而去。
冥风,她,紫霏,与冰刃,被江湖中人并称为影煞四大杀手。其中又以她为首。冥风长年妒恨她骑在他上首,每每欲除之而后快。只是,这些虚名,不过是江湖中人所设,虽然门主也听到过类似传言,甚而在日常安排中,往往也有偏重她四人之意,但是门内正式所设职位,依旧只有门主及左右护法。其中,左护法掌门内大小事务,大至接受交易,人员调配,小至门屋装饰,物件购买。而右护法则专职杀手训练,以及分配合适的任务给合适的人。至于门下其余所有人员,除了小厮丫鬟,一律都为“杀手”,名义上地位是一致的。
只不过,冥风自认为,门主也是承认四大杀手,且以她为首之说的。一心一意想取代她,成为影煞最出色的杀手。
冥风不明白她却明白。所谓的什么四大杀手,不过是门主听之任之的闹剧罢了。在他眼中,杀手便是杀手,永远只是杀人工具。又何来等级之分呢。排名,地位,都只是分配任务的依据而已。最好的杀手和最坏的,赖以生存的标准永远都是一样:完成任务,有价值,生;完成不了任务,没有价值,死。
“寒烟!你回来啦!” 正想得出神,背后忽然一道劲风袭来,她下意识侧身避过。
紫衣黄裙的少女立在面前,并不介意先前的偷袭扑了个空,巧笑倩兮:“回来得真巧,赶上一场好戏了!”
寒烟便想起先前紫霏所言,随口道:“什么好戏?”
“有人要进光影楼了!” 少女非染神采飞扬道。
她倒难得愣忡了下,便一把被非染拉着飞奔,“听说两大护法都已经到场了!我们快些瞧瞧去!”
光影楼。顾名思义,一半光一半影。进去时是黑暗,出来便是光明了。前提是,如果你能活着出来的话。
影煞门内多年不变的传统,血腥中的唯一仁慈。不管是自愿入门还是被迫,只要杀手能通过光影楼内重重机关,便可光明正大脱离影煞门。自此天高海阔任你自由来去。
虽然“自由”确实吸引人,但因为楼内机关重重,进者往往九死一生。这地狱般的试炼自然让很多想出去的人望而止步。也因此,近五十年来,总共也只有二十余人入过楼。生还者,唯二。其中一例,便是五年前,当时门内公认最顶尖的杀手——魅影。
当时她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杀手。和其他看热闹的人一样,在光影楼外翘首企盼。影煞最出色的杀手,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为了一个心爱的女子,执意拿命去赌难得的自由。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等待的人似乎都在期盼着,他能缔结出一个多年未见的奇迹。
三个时辰后,当那道颀长的身影从楼内慢慢走出时,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些杀手们,难得有如此恣意宣泄情绪的时刻。就算是,祝福的感情寥寥无几,至少他的成功代表了——希望。而这一点,也正是当初建立光影楼的意义。真正的当权者,懂得如何操纵人心:一点点的希望,远比毫无希望更能促人前行。
“寒烟,看,人在那儿。穿黑衣服那个。”
楼前已经前前后后围了一大群人。非染很卖力地踮着脚尖朝里头张望。
寒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一道背风而立的瘦长身影。莫名想到五年前那天的黄昏,那人也是这样背对着她,茕茕孑立。
她心中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有些回忆,混沌而清冷。
“寒烟,你说,他能不能像魅影一样活着出来?”五年前魅影破楼而出时,非染还在训练营中,所以一直对没能亲眼目睹这位传奇人物的丰姿耿耿于怀。
“不能。” 她答得很肯定。当年的魅影,功力之高,即使现在处于顶峰的自己也望尘莫及。
“那他岂不是死定了?”少女也不惊讶,仅是遗憾,看不到好戏而遗憾。
“是。” 她淡淡应。眼看着那道身影慢慢走入楼中。
那人入了楼,人群并没有散,都静静在原地候着。明明知道他根本没有希望,可是还是有人在等着。对这些杀手来说,很多人一定都在心中做过这样的梦:有一日能离开这里,过正常人的生活。
只是;这样的奢望与残酷的现实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她没有等下去。翌日,毫不意外地听到那人的死讯。听说,直接用生前睡过的席子裹了,拖到后山的乱葬岗埋了。
对面的少女唧唧喳喳:“可有趣啦。他抬出来时身上都是箭孔,活活地给射成了个筛子!血从那些孔里喷出来,跟泉眼似的!真可惜你没亲眼瞧到!”
寒烟依窗而坐,一手倚在窗栏支腮,另一手执着酒壶。微掩的黑眸望着窗外,眉间一径平淡无波:“是吗?那可真是有趣了。”
非染眉飞色舞续道:“实在新鲜有趣!下次执行任务时,我也要试试!不过也不知能否用剑砍出那种效果?”
她话语间跃跃欲试的急切让一直敷衍交谈的那人终于抬头看来,良久唇畔微扬淡淡讽道:“大可以一试。专挑那些血脉切,颈项,四肢,要是你剑够快的话,血就像井喷一样,会流得又急又快。而且,被杀的人不会立即死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流尽,直到最后一滴。”
“有趣极了!” 少女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拍掌,花般娇艳的面容上掩不住的急色。
此时,忽有人掀帘进来,盈盈一拜,“寒烟姑娘,门主有请。”
影煞门主
“属下拜见主上。”
入了亭内,依例跪拜行礼。那男子负手立在面前,似是在专心观赏莲花。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地,置若罔闻。
领她过来的小婢已经退下。诺大的莲花池边只他二人,清风飘香,寂静无声。
她不敢起身,不便作声。只能安静跪着。
过得半晌,那男子终于开口,却不是让她起来,只温声道:“寒烟,你今年十八了吧?”
她微怔,“是。”
男子缓慢转过身。面朝着她,俊美容颜犹如神祗,“记得当年你初来门中,还不过是个会哭会笑的孩子。一晃眼,竟也十余年了。”
她恭敬道:“主上收留养育之恩,寒烟时刻铭记于心。”
男子摇头:“你能有今日,全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无需记我恩情。”
“主上虽不记恩,寒烟却不敢忘情。若不是当年主上收留,寒烟早已死于仇人之手,又怎能安稳活到如今?”
他闻言笑起来,做个虚扶的动作,“你先起来吧。莫跪着了。”
“谢主上。” 她依言站起,垂首恭敬而立。
又是一阵寂静。
影煞门主不说话,寒烟亦不敢抬头。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很反常地温和平淡。虽无压迫性,她却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再过十日,便是旭日山庄的四公子大婚之喜吧?”
他很突兀地开口,骇得她亦很突兀地抬起头来,甚至忘了掩饰面上惊讶的神色。待到发觉自己的过激反应, 才忙又垂下头,低声道:“是。” 心下不由暗暗揪紧。
仿佛没看见她异常的反应,他径自道:“届时各方武林人士都会前往祝贺。凭以往的经验来说,这是杀人的最好时机。不过,也因此防备最严,却也是最危险的时机。”
她眸中掠过一丝狠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呵,我就是欣赏,你行事的这股子狠劲。” 修长如玉的指,忽而缓慢穿过她乌发。她吓了一跳,因不喜人近身,很努力才抑下避开的冲动。静候长指触抚,一下一下,轻顺而过。不带押昵,却似有一种亲近之意不言而喻。
亲近,人和工具?
她心中讽笑。倒要看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记得,你以前很排斥接灭门的任务,为何上次会主动请行?” 虽然足够心狠手辣,但她素来不喜欢接灭门任务。宁愿对抗势均力敌的敌手。如果不是知之甚深,定会以为她是尚存善念。
她垂眸,答得滴水不漏:“因为属下幼时曾经历过灭门的过程,所以心中一直存有阴影。不过,属下觉得这不该成为自己的软肋。人若是不能突破自身,又如何成长进步呢?”
“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