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vip完结)-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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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姑姑福身应下,搀着李婉儿去了朱棣左首坐下。
朱棣见仪华如此,神色间有淡淡的满意,道:“有王妃常理王府后院,本王可放宽心,只是多累你操心了。”
他能这样说,当是已开始正视她的身份了。
仪华不掩脸上喜色,似有激涌的情绪波动,却低低的垂下睫毛,遮了眸光,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王爷谬赞了。”
二人言语一来一回间,全然一副情意深笃之样,坐下众人看得分明,不由各起了心思,把方才高捧着的王蓉儿冷在了一边,反顺着仪华的话安抚起李婉儿。
对众人的见风使舵,王蓉儿丝毫不恼,还附和道:“婉妹妹,就如王妃所说,你如今是双身子,难免有些分身乏术,一时未顾看好小郡主,也是无心之失。”说着,凝目细看了李婉儿一会,怜惜道:“暑热天有身子难安寝,又得分了神照顾小郡主,婉妹妹你最近都消瘦了不少。”
诸妃妾一听,也细究上了李婉儿,见她未因怀孕损了半分容貌,甚至还添了一丝妩媚味,再一看同有身孕的仪华,整个人丰腴了不少,容貌也随之折了几分,这般一比,也不管李婉消瘦与否,便语似关切的笑嗔她过于消瘦了。
听着纷杂的议论声,朱棣放下手中把玩的酒盏,眼眸在仪华身上看了一看,又看向李婉儿时浓眉轻皱了些许,却未说一语就收回目光。
王蓉儿见时机已至,轻摇纨扇,忧心一叹道:“婉妹妹你是头一胎,许是不知,但王妃与妾都是有生养过和,知道这母体弱生产是不易,说起来当年我也是年纪小,不知顾着身子,这到了生产时,差点……”又是一叹,尔后感激的朝仪华一笑,道:“全是王妃担责一救,否则我母女二人只怕早已……”话未完,似勾起无限往事,低头不语。
但此言一出,却已引席下众命妇微微一惊,后一想坊间传闻,又与面前之人相较,隐隐地就不大相信了。
仪华看着底下众人的变化。心下喜意未生却生恼意,又一想王蓉儿今夜种种行径,嘴角不禁挂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这个王蓉儿套子也设得太广了,以为几句话什相帮,就能让她甘愿为之所用!
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王蓉儿抬眸四下一寻,却寻无所获,反倒让她看见朱棣微沉的面色,以及仪华欣然深受的笑容,王蓉儿眼中闪过一丝几近不察的得色,转而再仰面时已是一副诚挚规劝的口吻道:“所以婉妹妹你也别因日紧着小郡主,却累了自己消瘦如斯,不然以后吃了苦头就难后悔了。”话略一停,转脸问仪华,道:“王妃,妾说得可是?”
仪化过去了仿若未听见,只侧首与侍立身后的阿秋低声说些什么。
约等了半晌,仍未有回应,王蓉儿顿时脸上无光,微显尴尬。
李映红见仪华没接话,暗暗着急,连忙插话道:“婉妹妹你又要照顾小郡主,又要紧着腹中胎儿,必定应付不过来,才会有小郡主得腹疾,为了你和小郡主着想,干脆,唔……”
说着话,放在案几下的脚 背忽得一痛,李映红吃痛了低叫一声,即觉口误失态,当刻手中一滑,刺梅纨扇落地,她又轻啊一下,这就弯腰捡扇,回避了众人看来的目光。
这番直白的话什一出,在座众人皆有一副玲珑心肠,岂有不能会意者?史见众妃妾末席的几名姨娘已小声讨论,其中三名朝鲜贵族之女,身份最贵的催氏更带着一口异族调,率先说道:“婢妾娘家的请过医女为嫂嫂诊脉,就曾说过诸如此类的之话,还礼表婉夫人顾念身子。”
一时间,众妃妾无不推波助澜,纵风止燎,就连一向少言的郭软玉也淡淡的说了一句。
如此众说纷纭,朱棣听着也众人的想法,只目光在李婉的肚子上凝视了片刻,有些意动道:“王妃身子也重,不好让王妃受累,那……”一边说着,一边寻了众妃妾一眼,渐渐地将目光落在了李映红与郭软玉之间。
“王爷!”朱棣正说之间,李婉儿却如遭霹雳一般,双肩猛然一震,掀眸脱口就道。
朱棣闻声侧目,即见李婉儿越发苍白无人色的脸颊,不禁又皱了皱眉,颇为不耐道:“什么事?”
她怎么忘了,朱棣事中时最不喜让人打断!
面对朱棣冷漠的神色,李婉儿心中一紧,欲打退堂鼓,却又见对面下首的王蓉儿,咬咬牙,挤出一丝笑脸,道:“臣妾是谢王爷关心,但小郡主还小,臣妾怕……”
“已经还小,才越不好照顾!”李映红高声抢下话,道:“就是臣妾这样身子骨历来都好的,照顾着也累,何况是身怀六甲的婉妹妹呢。”
冷不防被抢了话,又听李映红这样一说,李婉儿一阵气结。
王蓉儿笑吟吟地看了一眼李映红,玩笑道:“妹妹你倒是个活泼直爽性子,刚外儿激动着都抢了婉妹妹的话,该不是你也就想帮着照看小郡主吧?”说罢,掩扇偏头一笑。
李映红似被这一打趣,说得脸上一阵涨红,却也不答白,只一时低头一时抬眼望向朱棣,其意不言而喻。
见此场景,看戏已久的仪华,再是忍不住以扇覆面,遮去肋颊上的笑意,美眸斜斜地睨眼看着已有不悦的朱棣,心中越发的从容了起来。
而相比起仪华淡然处之,席下众妃妾却无不变色,俱屏气敛息的等着朱棣的回答。
王蓉儿,李映红,李婉儿三人亦知事已至此,全凭朱棣一人断言,不由也心下揣着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朱棣。
“看来自己还真是无存在感!”仪华黑溜溜的眼珠儿在席上转了一圈,微翘嘴角哂笑一句,随即端正了神色,双目凌厉的在低头把搅着纨扇坠儿的郭软玉身上停留了一会,心里一时犹豫不定,待发现朱棣的的视线也悄然向她瞟去,想也不想,直转头轻唤道:“王爷!”
语急声脆,似珠落玉盘,婉转动听。
朱棣微微一怔,这才发现此声出自仪华之口,又想起她平日刻意摆出的端庄稳重,心下不觉莞尔,遂应声回头时,嘴角上翘,微含笑意道:“王妃,何事?”
仪华不理解朱棣忽来的笑意,却也未予深究,只语似随意一句,轻轻点拨道:“郭妹妹气质沉稳,待人接物大方得体,又知书达礼,若是臣妾没记错,郭妹妹应当出自书香门第之家?”
最后一句是直问郭软玉,郭软玉忙起身,欠身回话道:“婢妾娘家虽世代读书,却也只出了秀才,举人,受不得王妃和、如此赞誉。”
世代读书
一闻此四字,仪华由衷的笑了,却在连声道了两声“妹妹过谦了”的话后,便只笑而不语,直至朱棣回眸看她,仪华方才坦然的迎上朱棣的视线,无所怯意轻咦一声:“王爷 ?怎么了?”
听到微诧的疑问,朱棣一瞬想起仪华与郭软玉并无交集,心下明白此事与她无关,眼中冷意退下,转眸又瞥了一眼谈笑声明下来的从官员,命妇,突然朗声一笑,回头握了握仪华放在扶手上的柔荑,道:“你是大郡主的母妃,一切照你说的,大郡主暂由郭氏抚养,至于以后如何”微一沉吟,放开仪华的手,决然拂袖道:“到时再议。”
此话一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暗等时机的李进忠立时上前,躬身禀道:“王爷,吉时已至,还请王妃,婉夫人移驾。”
仪华从旁含笑接话,道:“都吉时了,还是莫耽误了好。”话毕,陈妈妈即刻躬身搀扶着仪华站起,走下宝座上的脚 踏。
见仪华起身,众人不敢再坐,纷纷站起身。
朱棣不喜将王府内院之事,摊开在众官员,命妇面前,当下便也起身,颔首允道:“吉时莫误,走吧。”说罢,叮嘱了几句,“小心扶住王妃”的话,即便率先走出席厅。
仪华低首含笑谢之,一手搭在陈妈妈的臂上,一手搭在朱棣留下的陈德海臂上,缓缓走出两步,脚 下就是一停,目光深深地瞥过仍立在原地的王蓉儿,李映红,李婉儿三人,无声笑了一笑方举步随朱棣身后离开。
第八十二章 乞巧(下)
一行人沿着鹅卵小径来到湖岸前,迎面两岸垂柳拂地,十六名婢女手提红纱宫灯立在湖心前的一张铁梨螭纹翘头案两侧,翘头案上陈列着巧果,莲篷,白藕,红菱等物,又一竹焚烧香木的节纹三足鎏香炉奉于正中,再置两只燃烧得正旺的巨烛列于两旁,映下几道摇曳的火影。
百尺见方的湖庭空地上,里里外外站了五六十人。
其中,朱棣及十来名任着俏丽婢女搀扶的妻妾立于最前,由身着朝服的官员并其女眷共二十三四人簇拥着,身后又有零零散散的持枪侍卫,婢女,内侍等人垂立侍候着,观之端是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等时辰差不多了,尚仪局执事忙示意左右两副手燃了两束香奉予仪华,李婉儿。
仪华以指拈香,李婉儿却垂手不接,待朱棣,仪华侧目看来,她方撑着后腰吃力地福了福身,温和谦恭地说道:“王妃是为正室嫡妃,婢妾只是一名妾室,历来长幼有序,尊卑有等,即便王妃贤惠友爱婢妾,婢妾也不可不守礼。”
在场十一二名官员皆为文官,是科考入朝为官,最讲礼义廉耻,尊卑长幼。这一听李婉儿所言,又见她仪态端庄,谈吐文雅,不由纷纷称赞。
朱棣对此不甚在意,不过就是一个仪式而已,于是颔首道:“王妃,既然李氏敬你,你先祭拜就是。”
仪华微眯眼眸,看了一眼恭敬的神态间无一丝破绽的李婉儿,目光滞了一滞,旋即和颜悦色地笑道:“行!这会儿我先,余下诸项婉妹妹可要一起了。”
话已到这,在推迟就是矫情,李婉儿忙回话应下。
仪华欣慰一笑,走到翘头案前立定,望着淼淼湖上明月,缓缓地阖上双眼,仰面迎上皎洁的月华,双手合十束香,朱唇嚅嚅而动,半晌过后才身形迟缓的作揖三下,将香于一旁的李进忠插入香炉之内,然后搭扶在陈妈妈的手臂上,步履蹒跚的走到朱棣身侧,对李婉儿笑道:“婉妹妹该你了。”
李婉儿欠身上前,持香走了一遍礼。
尚仪居的小内侍又抬来两张黑漆长条桌,桌上各放一个定窑白釉刻划双鱼纹大洗,洗盘中盛满了清水,发芽 的绿豆等物,一旁的桌边又放着五彩丝线。
仪华,李婉儿两人分别在桌前的锦椅坐下,于众人瞩目的视线之中,伸手挑起一根红蓝丝线,将约寸长的豆芽捆绑一把,完成了今日的重头戏……种生求子。
一见小内侍手捧的盘中物,尚仪居公公立时眉开眼笑,拂尘一甩,仰头就唱得了几句喜话。
一声声恭贺声传来,背对众人而坐的仪华转头,笑着向李婉儿伸出一手,李婉儿低头看着伸至眼膀胱的素手,眼里有丝阴晦的暗光掠过,下一瞬,抬头已是嫣然含笑,回握住仪华的手,同她手挽手一齐起身,走回众人之列。
朱棣见一妻一妾看似亲如姐妹,不置可否的微扯了嘴角,缓慢地勾出一抹满意的弧度。
众妃妾,命妇一个个精明似的人,眼瞅着忙想了一堆的好话说,几名心思灵活的官员见了,也忙拱手道恭喜。
朱棣显然听了高兴,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不过是祈福而以”,便示意众人回席。
回了席,却不是男女东西分席,而是一方一厅各自聚下,女人们一个花厅吃时果磕瓜子,斗巧主巧好不热闹,男人们一个水榭亭子内,赏景饮酒,高谈阔论,正是其乐融融。
如此之下,欢乐喜气的气氛渐渐地充满了厅、亭之间,也在无形中将男人们,女人们各自结交于一起。
仪华看了一眼面前似早已熟稔的众妃妾,命妇们,转首挑起帷帘,微微探身举目,望着池水对面的雅致水榭,隐约可见的对盏而饮,谈诗论史,再一想起朱棣最不耐烦附庸风雅之事,不由微微一笑,一切皆了然于心。
“说起才女,王妃也是当仁不让,臣妾曾听闻王妃不仅女红诗词不在话下,就是各灯乐器也都有涉及,不知可否能给臣妾们一睹王妃的风采。”一名二品夫人见仪华探身在外,以为她对此类话题没有兴致,忙绕了话题捧着道。
闻言,仪华赫然想起那段被拒于阁楼的日子,心下顿时一沉,脸上却含笑点头道:“盛情难却,那就献丑了。”说着让阿秋准备古琴。
自出了阁楼,仪华再未弹过一音一调,阿秋不由愕然,道:“王妃……”
仪华低头抚了抚已七个多月大的肚了了,转眸瞥了一眼凑身在耳旁的阿秋一眼有,轻声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去准备吧。”
听后,阿秋仍是不明所以,却对仪华深信不疑,这便忙领话而去。
一道似如裂帛之声的弦音赫然响起,其声刚劲而激越,刹间又陡然一变,弦声清脆而尖锐,仿佛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