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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天龙八部-第2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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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迷毒之下,怎地会跳将起来?”
原来段誉初时想到王语嫣又是自己的妹子,心中愁苦,内
息岔了经脉,待得听到慕容复要杀他母亲,登时将王语嫣之
事抛在一旁,也不去念及自己是否走火入魔,内息便自然而
然的归入正道。凡人修习内功,乃是心中存想,令内息循着
经脉巡行,走火入魔之后,拚命想将入了歧路的内息拉回,心
念所注,自不免始终是岔路上的经脉,越是焦急,内息在歧
路中走得越远。待得他心中所关注的只是母亲的安危,内息
不受意念干扰,立时便循着人身原来的途径运行。他听到慕
容复呼出“三”字,早忘了自身是在捆缚之中,急跃而起,循
声向慕容复撞去,居然身子得能活动。段誉一撞不中,肩头
重重撞上桌缘,双手使力一挣,捆缚在手上的牛筋立时崩断。
他双手脱缚,只听慕容复骂道:“好小子!”当即一指点
出,使出六脉神剑中的“商阳剑”,向慕容复刺去。慕容复侧
身避开,还剑刺去。段誉眼上盖了黑布,口中塞了麻核,说
不出话倒也罢了,却瞧不见慕容复身在何处,忙乱之中,也
想不起伸手撕去眼上黑布,双手乱挥乱舞,生恐慕容复复迫
近去危害母亲。
慕容复心想:“此人脱缚,非同小可,须得乘他双眼未能
见物之前杀了他。”当即一招“大江东去”,长剑平平向段誉
胸口刺去。
段誉双手正自乱刺乱指,待听得金刃破风之声,急忙闪
避,扑的一声,长剑剑尖已刺入他肩头。段誉吃痛,纵身跃

起,他在枯井中又吸取了鸠摩智的深厚内力,轻轻一纵,便
高达丈许,砰的一声,脑袋重重在屋梁一撞。他身在半空,寻
思:“我眼睛不能见物,只有他能杀我,我却不能杀他,那便
如何是好?他杀了我不打紧,我可不能相救妈妈和爹爹了。”
双脚用力一挣,拍的一声响,捆在足踝上的牛筋也即寸断。
段誉心中一喜:“妙极!那日在磨坊之中,他假扮西夏国
的甚么李将军,我用‘凌波微步’闪避,他就没能杀到我。”
左足一着地,便即斜跨半步,身子微侧,已避过慕容复刺来
的一剑,其间相去只是数寸。段延庆、段正淳、段王妃三人
但见青光闪闪的长剑剑锋在他肚子外平平掠过,凶险无比,尽
皆吓得呆了,又见他这一避身法的巧妙实是难以形容。这也
真是凑巧,况若他眼能见物,不使“凌波微步”,以他一窍不
通的武功,绝难避过慕容复如此凌厉毒辣的一剑。
慕容复一剑快似一剑,却始终刺不到段誉身上,他既感
焦躁,复又羞惭,见段誉始终不将眼上所蒙的黑布取下,不
知段誉情急之下心中胡涂,还道他是有意卖弄,不将自己放
在眼内,心想:“我连一个包住了眼睛的瞎子也打不过,还有
甚么颜面偷生于人世之间?”他双眼如要冒将出火来,青光闪
闪,一柄长剑使得犹似一个大青球,在厅堂上滚来滚去,霎
时间将段誉裹在剑圈之中,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杀着。
段延庆、段正淳、段夫人、范骅、华赫艮、崔百泉等人
为剑光所逼,只觉寒气袭人,头上脸上毛发簌簌而落,衣袖
衣襟也纷纷化为碎片。
段誉在剑圈中左上右落,东歪西斜,却如庭院闲步一般,
慕容复锋利的长剑竟连衣带也没削下他一片。可是段誉步履

虽舒,心中却是十分焦急:“我只守不攻,眼睛又瞧不见,倘
若他一剑向我妈妈爹爹刺去,那便如何是好?”
慕容复情知只有段誉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倒不在乎是
否能杀得了段夫人,眼见百余剑刺出,始终无法伤到对方,心
想:“这小子善于‘暗器声风’之术,听声闪避,我改使‘柳
絮剑法’,轻飘飘的没有声响,谅来这小子便避不了。”陡地
剑法一变,一剑缓缓刺出。殊不知段誉这“凌波微步”乃是
自己走自己的,浑不理会敌手如何出招,对方剑招声带隆隆
风雷也好,悄没声息也好,于他全不相干。
以段延庆这般高明的见识,本可看破其中诀窍,但关心
则乱,见慕容复剑招施缓,隐去了兵刃上的刺风之声,心下
吃了一惊,嘶哑着嗓子道:“孩儿,你快快将段誉这小子杀了。
若是他将眼上的黑布拉去,只怕你我都要死在他的手下。”
慕容复一怔,心道:“你好胡涂,这不是提醒他么?”
果然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段誉一呆之下,随即伸手扯开
眼上黑布,突然间眼前一亮,耀眼生花,一柄冷森森的长剑
刺向自己面门。他既不会武功,更乏应变之能,一惊之下,登
时乱了脚步,嗤的一声响,左腿中剑,摔倒在地。
慕容复大喜,挺剑刺落。段誉侧卧于地,还了一剑“少
泽剑”。慕容复忙后跃避开。段誉腿上虽鲜血泉涌,六脉神剑
却使得气势纵横,顷刻间慕容复左支右绌,狼狈万状。
当日在少室山上,慕容复便已不是段誉敌手,此时段誉
得了鸠摩智的深厚内功,六脉神剑使将出来更加威力难当。数
招之间,便听得铮的一声轻响,慕容复长剑脱手,那剑直飞
上去,插入屋梁。跟着波的一声,慕容复肩头为剑气所伤。他

知道再逗留片刻,立将为段誉所杀,大叫一声,从窗子中跳
了出去,飞奔而逃。
段誉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叫道:“妈,爹爹,没受伤罢?”
段夫人道:“快撕下衣襟,裹住伤口。”段誉道:“不要紧。”从
王夫人尸体的手中取过小瓷瓶,先给父亲与母亲闻了,解开
迷毒。又依父亲指点,以内力解开父母身上被封的重穴。段
夫人当即替段誉包扎伤口。
段正淳纵起身后,拔下了梁上的长剑。这剑锋上沾染着
阮星竹、秦红棉、甘宝宝、王夫人四个女子的鲜血,每一个
都曾和他有过白头之约,肌肤之亲。段正淳虽然秉性风流,用
情不专,但当和每一个女子热恋之际,却也是一片至诚,恨
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将肉割下来给了对方。眼看四个女
子尸横就地,王夫人的头搁在秦红棉的腿上,甘宝宝的身子
横架在阮星竹的小腹,四个女子生前个个曾为自己尝尽相思
之苦,心伤肠断,欢少忧多,到头来又为自己而死于非命。当
阮星竹为慕容复所杀之时,段正淳已决心殉情,此刻更无他
念,心想誉儿已长大成人,文武双全,大理国不愁无英主明
君,我更有甚么放不下心的?回头向段夫人道:“夫人,我对
不起你。在我心中,这些女子和你一样,个个是我心肝宝贝,
我爱她们是真,爱你也是一样的真诚!”
段夫人叫道:“淳哥,你……你不可……”和身向他扑将
过去。
段誉适才为了救母,一鼓气的和慕容复相斗,待得慕容
复跳窗逃走,他惊魂略定,突然想起:“我刚刚走火入魔,怎
么忽然好了?”一凛之下,全身瘫软,慢慢的缩成一团,一时

间再也站不起来。
但听得段夫人一声惨呼,段正淳已将剑尖插入自己胸膛。
段夫人忙伸手拔出长剑,左手按住他的伤口,哭道:“淳哥,
淳哥,你便有一千个、一万个女人,我也是一般爱你。我有
时心中想不开,生你的气,可是……那是从前的事了……那
也是正是为了爱你……”但段正淳这一剑对准了自己心脏刺
入,剑到气绝,已听不见她的话了。
段夫人回过长剑,待要刺入自己胸膛,只听得段誉叫道:
“妈,妈!”一来剑刃太长,二来分了心,剑尖略偏,竟然刺
入了小腹。
段誉见父亲母亲同时挺剑自尽,只吓得魂飞天外,两条
腿犹似灌满了醋,又酸又麻,再也无力行走,双手着地,爬
将过去,叫道:“妈妈,爹爹,你……你们……”段夫人道:
“孩儿,爹和妈都去了,你……你好好照料自己……”段誉哭
道:“妈,妈,你不能死,不能死,爹爹呢?他……他怎么了?”
伸手搂住了母亲的头颈,想要替她拔出长剑,深恐一拔之下
反而害她死得快些,却又不敢。段夫人道:“你要学你伯父,
做一个好皇帝……”
忽听得段延庆说道:“快拿解药给我闻,我来救你母亲。”
段誉大怒,喝道:“都是你这奸贼,捉了我爹爹来,害得他死
于非命。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霍的站起,抢起地下一根
钢杖,便要向段延庆头上劈落。段夫人尖声叫道:“不可!”
段誉一怔,回头道:“妈,这人是咱们大对头,孩儿要为
你和爹爹报仇。”段夫人仍是尖声叫道:“不可!你……你不
能犯这大罪!”段誉满腹疑团,问道:“我……我不能……犯

这大罪?”他咬一咬牙,喝道:“非杀了这奸贼不可。”又举起
了钢杖。段夫人道:“你俯下头来,我跟你说。”
段誉低头将耳凑到她的唇边,只听得母亲轻轻说道:“孩
儿,这个段延庆,才是你真正的父亲。你爹爹对不起我,我
在恼怒之下,也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后来便生了你。你
爹爹不知道,一直以为你是他的儿子,其实不是的。你爹爹
并不是你真的爹爹,这个人才是,你千万不能伤害他,否则
……否则便是犯了杀父的大罪。我从来没喜欢过这个人,但
是……但是不能累你犯罪,害你将来死了之后,堕入阿鼻地
狱,到不得西方极乐世界。我……我本来不想跟你说,以免
坏了你爹爹的名头,可是没有法子,不得不说……”
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之间,大出意料之外的事纷至沓来,
正如霹雳般一个接着一个,只将段誉惊得目瞪口呆。他抱着
母亲的身子,叫道:“妈,妈,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段延庆道:“快给我解药,好救你妈。”段誉眼见母亲吐
气越来越是微弱,当下更无余暇多想,拾起地下的小瓷瓶,去
给段延庆解毒。
段延庆劲力一复,立即拾起钢杖,嗤嗤嗤嗤数响,点了
段夫人伤口处四周的穴道。段夫人摇了摇头,道:“你不能再
碰一碰我的身子。”对段誉道:“孩儿,我还有话跟你说。”段
誉又俯身过去。
段夫人轻声道:“这个人和你爹爹虽是同姓同辈,却算不
得是甚么兄弟。你爹爹的那些女儿,甚么木姑娘哪、王姑娘
哪、钟姑娘哪,你爱哪一个,便可娶哪个……他们大宋或许
不行,甚么同姓不婚。咱们大理可不管这么一套,只要不是

亲兄妹便是了。这许多姑娘,你便一起都娶了,那也好得很。
你……你喜欢不喜欢?”
段誉泪水滚滚而下,哪里还想得喜欢或是不喜欢。
段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乖孩子,可惜我没能亲眼见到
你身穿龙袍,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做一个乖乖的……乖乖的
小皇帝,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很乖的……”突然伸手在剑
柄上一按,剑刃透体而过。
段誉大叫:“妈妈!”扑在她身上,但见母亲缓缓闭上了
眼睛,嘴角边兀自带着微笑。
段誉叫道:“妈妈……”突觉背上微微一麻,跟着腰间、
腿上、肩膀几处大穴都给人点中了。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入耳
中:“我是你的父亲段延庆,为了顾全镇南王的颜面,我此刻
是以‘传音入密’之术与你说话。你母亲的话,你都听见了?”
段夫人向儿子所说的最后两段话,声音虽轻,但其时段延庆
身上迷毒已解,内劲恢复,已一一听在耳中,知道段夫人已
向儿子泄露了他出身的秘密。
段誉叫道:“我没听见,我没听见!我只要我自己的爹爹、
妈妈。”他说我只要自己的“爹爹、妈妈”,其实便是承认已
听到了母亲的话。
段延庆大怒,说道:“难道你不认我?”段誉叫道:“不认,
不认!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段延庆低声道:“此刻你性命
在我手中,要杀你易如反掌。何况你确是我的儿子,你不认
生身之父,岂非大大的不孝?”
段誉无言可答,明知母亲的说话不假,但二十余年来叫
段正淳为爹爹,他对自己一直慈爱有加,怎忍去认一个毫不

相干的人为父?何况父母之死,可说是为段延庆所害,要自
己认仇为父,更是万万不可。他咬牙道:“你要杀便杀,我可
永远不会认你。”
段延庆又是气恼,又是失望,心想:“我虽有儿子,但儿
子不认我为父,等于是没有儿子。”霎时间凶性大发,提起钢
杖,便向段誉背上戳将下去,杖端刚要碰到他背心衣衫,不
由得心中一软,一声长叹,心道:“我吃了一辈子苦,在这世
上更无亲人,好容易有了个儿子,怎么又忍心亲手将他杀了?
他认我也罢,不认我也罢,终究是我的儿子。”转念又想:
“段正淳已死,我也已无法跟段正明再争了。可是大理国的皇
位,却终于又回入我儿子的手中。我虽不做皇帝,却也如做
皇帝一般,一番心愿总算是得偿了。”
段誉叫道:“你要杀我,为甚么不快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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