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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庶庶得正-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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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珺见青蔓那张圆脸儿又皱了起来,样子很是搞笑,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看我作什么,我可没说什么。是涉江嬷嬷教训你来着。”

    这话一说,众人便皆笑了起来,其中又以青蔓笑得最为夸张,捂着嘴咕咕笑个不停。

    涉江便微红了脸道:“姑娘又来编排婢子了。”说着又戳了一下青蔓的脑袋道:“姑娘这是惯得你,你还笑。”说罢自己也撑不住,到底笑了起来。

    众人一路说着话儿,便不觉路长。展眼功夫,一行人便走到了玄圃门前。

    自今年五月出了棋考一事后,玄圃的警卫级别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门前的守卫虽仍是小厮,却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且这些小厮瞧着便不一般,一个个目光清明、神态机警,傅珺总觉得他们很像是会拳脚的样子。

    然而,身为平南侯府的姑娘,傅珺是绝对不可能看见这些小厮动拳脚的。因她身份尊贵,那些小厮见了她还特意要收敛一些,一个个躬着身低着头,只剩个脑瓜顶儿给傅珺看。

    “见过傅四姑娘。”一个圆些的脑瓜顶儿恭谨地道,说罢侧身让出了大门的位置。

    傅珺含笑微微点了点头,便带人走了进去。

    玄圃的庭院还是从前的格局,西边儿那半坡荒草已经枯死了,露出了黑色的泥土,细白的雪粒落在上面,不一会儿便没了影子。

    “表姑娘来了。”在书房门前值守的书问禀告了一声。

    王襄的声音随后传了过来:“进来吧。”

    傅珺提步上阶,姿态轻盈地跨过门槛,涉江抢上前去打起帘栊,一股带着墨香的暖意便扑面而来。

    王襄盘腿坐在琴台前,穿着身家常的棉布道袍,两鬓斑白,意态闲适。而在他的身旁,端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玄色箭袖的年轻男子。

    傅珺一进门儿,这男子便凝目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几分淡淡的审视。傅珺便也顺势打量了他一眼,见那男子约摸三十许的年纪,生得浓眉虎目,很是威猛。

    傅珺看到他的第一感觉是:这是个全然陌生的男子,他们从未见过。

    然而不知怎的,那张端正而刚毅的脸,傅珺却总觉得似曾相识。

    “四丫头来啦,过来坐。”王襄和声道。

    傅珺取下帷帽交由涉江收着,先向王襄行了礼,方向一张花梨木如意圆凳上坐了,顺手抚了抚裙角,放平了衣袖。

    自进门而始直至坐下,傅珺的一系列行止优雅自然、神态大落。那男子见了便暗暗点了点头,心道:傅四姑娘倒有几分嫡长女的派头,比那个傅珂可像样子多了。

    王襄便笑道:“四丫头,来见见温将军。”

    傅珺一听那男子姓温,便立刻醒悟了过来,这人一定便是那个拼死护卫傅庚的龙禁卫首领,听说是叫做温佐。于是她站起身来,端正行了一礼道:“见过温将军。”

    温佐亦站起身来,颔首笑道:“傅四姑娘有礼了。”

    这温佐因护卫傅庚有功,也算是搭上了这位新科知府大人的顺风车,一路高歌猛进,现下不仅是龙禁卫前仪卫指挥首领,还领了个参将的武官品级,晋升的速度也是十分惊人的。

    王襄便笑道:“好了,都坐吧。”又对傅珺道:“温将军这回是路过姑苏,你父亲便托他捎了封信过来。”

    温佐此次往绍兴府办事,恰好傅庚亦因交接公务事宜去了趟绍兴,二人算是同历生死的交情,在绍兴府时便约着见了一面,喝了一顿酒,傅庚便请他顺路给王襄这里送几封信,里头亦有一封是专给傅珺的。


 第157章

    听闻是傅庚来了信,傅珺便又站起身来,恭声道:“多谢温将军。”

    温佐忙起身道了句不敢,随后便将傅庚手书之信交予了傅珺,又声音温和地道:“傅大人还叫我跟四姑娘说,吴地安好,风物宜人,姑娘便安心住着,不必挂念大人。”

    傅珺听了这话,面色一丝未动,唇边的浅笑宛若雪地里开出的梅花,淡雅中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端凝。

    温佐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不由再次点了点头:傅四姑娘还真有几分傅大人的样子,看着淡雅,骨头却一点儿不软。换个普通些的小女孩,听闻父亲一点儿没有接自己同住的意思,就算不哭,也不会如她这般冷静自持,看那神情,直如与己无关一般。

    傅珺此刻还真就是一种与己无关的心态。

    她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还早早便刻意拉开了与傅庚的距离,而今看来,她这样做是对的。便如此刻,听了傅庚托人捎来的话,深知其辞中之意,更是一派的淡然。

    倒是青蔓她们几个,听了温佐之语,那神情便有些愤愤不平起来。唯有涉江神色不动,只是那眸中的关切之色,却比方才又浓了好些。

    取了傅庚的信,交予身旁侍立的涉江收好,傅珺又安静地听了一会王襄与温佐的谈话。大约是因为傅珺在场,这一文一武两位官员,说的尽是些苏杭风物之类的话。

    王襄便抚着胡须道:“老夫多年前曾去过一次绍兴,却是个山温水软的好所在。”

    温佐亦笑道:“绍兴风物确与他处不同。不过下官一介武夫。瞧着那绍兴倒不如西安顺眼些。”说着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王襄不由大笑起来,道:“将军乃是铁血男儿,自是更爱北地风光。那西安老夫也曾去过,旁的不记得了,唯有两样难忘。一样是漫天风沙,一样便是那羊肉泡馍。”说到这里,王襄的脸上便露出怀念的神色来。

    温佐亦是笑了起来,道:“王大人若有空,下回可去下官家中坐坐。不瞒王大人说,下官姑母身边有个专做西北吃食的嬷嬷。最拿手的便是羊肉泡馍。”

    温佐的这一席话。不由勾动了王襄肚里的馋虫。他原就是个爱吃的,此生旁的不爱,唯爱个进嘴的东西。不论是美食、美酒还是好茶,那都是来者不拒。此时便不由抚掌笑道:“好。好。好。待下回进京。定要去府上叨扰。”

    傅珺听着这一老一少两个人说着美食,面上挂着浅浅笑意,脑中却蓦地闪过一张熟悉的脸来。

    她终于想起来。这温佐为何会予她似曾相识之感了。

    温佐长得很像一个人,便是威北侯夫人。

    据傅珺所知,威北侯夫人娘家便是姓温的,而威北侯夫人有个弟弟便在西北大营效力。而这温佐的父亲亦是在西北大营的,这些许娘子曾对傅珺说过,且方才温佐又说起了京中的姑母。

    将这几方面的信息组合起来,傅珺便得出结论:这温佐八成便是威北侯夫人的侄子。

    越是这样想,傅珺便越觉得温佐像威北侯夫人,尤其是眉眼之间的那一股英气,温佐与威北侯夫人简直如出一辙,这让傅珺心中对温佐又多了几分好感。

    傅珺记得,王氏离世之后,威北侯夫人曾派人来探望过她,送了好些补品药物,并传话叫她好好保重身子,其殷殷话语至今仍言犹在耳。

    在傅珺见过的有限几位贵妇中,这位会剑术的夫人给她留下的印象最深。她的强势、她的自信、她的坦荡,都让傅珺知道,即便是在大汉朝这样的封建君主统治国家里,亦会有如威北侯夫人这般的女子,独立而又强大。

    从某种程度上说,威北侯夫人便是傅珺努力的目标。

    此刻,思及前事,傅珺不由有些心潮起伏。她轻吸了口气,抬起手十分自然地抚了抚发鬓,借以掩去面上的一丝激动。

    便在此时,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蓦地袭上心头。

    傅珺心下微惊,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浅笑,假作叫涉江续茶,借着回首的当儿,不动声色地将视线向四周扫了一圈,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转首坐好。

    傅珺可以确定,那道窥视的视线,来自于她右侧的书房里间。

    那房间里有人。

    想至此,傅珺不由看了王襄一看,恰巧王襄此刻亦抬起眼眸,目光不经意地往书房里间那边掠了掠。

    便是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让傅珺立刻断定,那书房里间藏着人的事,王襄是知道的。甚至温佐也应该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在与王襄说话时,视线一直避免往那个方向看。

    状似无意的关注,与刻意地不去关注,这两者皆表示着,那藏于书房里的人,应是一位较为敏感的人物,否则王襄与温佐不会是如此表现。

    傅珺甚至认为,此人很可能便是跟着温佐一起来的。只不知出于怎样的原因,不肯在她面前露面。

    如此一想,傅珺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从来都是她暗中观察别人,今天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她有些无法适应。

    她拣起茶盅,举袖遮唇,浅浅啜了口茶,心中飞快地估算了一下此时的状况,随后便做了决定。

    待放下茶盅后,王襄与温佐的谈话恰巧停了一停,傅珺便十分自然地站起身来,对王襄道:“外祖父若无事,孙女这便告退了。”

    王襄微怔了怔,随后便笑道:“也好,我叫人给你寻几本书。”说着便去唤书问。

    傅珺一听此言,越发肯定那里间必定有人。以往王襄可从来都是由着傅珺自己去里间挑书的。

    傅珺便笑道:“外祖父不必费神啦,孙女那几本书还没看完呢,等下回来了再换吧。”

    王襄便停下了叫书问的动作,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说着向窗外看了看,又温声叮嘱傅珺道:“外头下着雪呢,天冷路滑,你走慢些。”

    傅珺甜甜一笑道:“孙女晓得了。”说罢又向温佐行了一礼,便带着涉江等几个辞了出来。


 第158章

    看着傅珺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温佐面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他向着书房里间道:“傅四姑娘走了。”

    里间便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道:“我又不是看不见,不劳你提醒。”话音未落,一道修长健拔的身影便从里间走了出来,却是个穿着一身灰色下仆服饰的少年。

    温佐听了这少年所言,双眉便是一轩,不满的神色在面上滚了几滚,旋即又长吸了口气,将那不满压了下去,尽量放缓了语气道:“你这般藏起来又是为哪般?难道傅四姑娘见过你不曾?”

    那少年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骇人的面孔。那张脸上也不知是长了痦子还是留下的癜痕,大半张脸皆是黑的,唯有左眼尚算正常。

    此刻,那左眼中射出的冰冷视线便停留在温佐的脸上,只听那少年冷冷地道:“此事需密,除了将军与王大人外,不可再叫第三个人知道。”说罢又转向王襄,微有些歉然地道:“王大人还请见谅,在下亦是出于谨慎,方才会匿了身形。如有失礼之处,还请王大人万勿见怪。”

    王襄闻言便抚了抚胡须,并未说话,面上的神情瞧着却不能算是高兴。

    这种事情换谁碰上也不会高兴。虽然他很理解这个少年的行为,但理解是一回事,心里的感受却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只要一想起这个少年所代表的那个人,王襄的些微不悦情绪。便立刻被忧虑所取代了。

    那少年似是感知到了王襄的想法,问道:“王大人此前扣下了那个长随,可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没有?”

    王襄一听此言,面上便显出几分忧色来,缓缓摇了摇头道:“没问出什么来。那棋考似是受过极其严格的训练,很能熬刑,有时候一天也问不出一句话。”说到这里他不由叹了口气。

    自从扣下棋考后,那田先生使尽浑身解数,却没问出一点有价值的信息。举凡问到那些关键问题,棋考便闭口不答。怎么上刑也撬不开他的嘴。

    而若问到那些能回答的问题。他倒都说得清楚。比如家乡在哪里、家中人口、街坊熟人之类的,皆是知无不言。可是,这些信息经田先生核查之后,发现全部都是真的。他也曾派人亲去探问。得来的消息也是其所述属实。

    因此。这半年来。棋考便一直被押在一处秘密关押地点。田先生也不敢常去,唯恐被有心人查知,这事便此入了僵局。此刻这少年问起。王襄未免又添了几分愁烦。

    温佐对此事亦知晓一二,傅庚也没瞒着他。因此,王襄他们说话时,便没支开温佐。

    需要说明的是,自从将傅庚从青阳大堤上救回之后,温佐身上便被自动打上了“傅庚同伙”的烙印。

    的确,傅庚是立了大功,可是,他得罪的人却也很多,多到了恐怖的程度。那起案子扳倒了大大小小的官员不下几十个,牵连既广,涉足亦险。尤其是那太子少师,詹事府詹事,还有那江西巡抚,那可都是在朝多年的官员,其人虽已死,然而他们的同僚、下属、门生等人却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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