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梦西蜀-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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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还想说刘备深入吴地,对地形环境不熟悉,要是扎错营寨,被人一把大火,难逃覆灭之运,但觉得这话说得好像太过了,于是及时刹车。
这番话对于近一千八百年后的我来说,是知道的事件的结果后的反推,实在没什么太多技术含量,但对于诸葛乔来说,我说的话绝对是惊世之言。我抬头一看,发现他正以一种打量怪物的眼光看着我,满脸都是惊诧。
我心里咯噔一下,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说得太多了,刚想说些什么来打个哈哈弥补一下,还没开口,就听见诸葛乔说:“兮儿你……你是在太让人出乎意料了,朝中为官之人都不一定有你这样的远见卓识。”
我心里有些紧张,但脸上还是假作得意地笑:“这是我偷听爹办公事的结果,学舌而已,学舌罢了。”
“那也很了不起了!”诸葛乔的声音顿时升高了不少。
“了不起什么啊?”旁边传来个声音,我们俩不约而同回头,只见赵统正从人群中慢慢靠过来。他穿了一件深灰色滚黑边的宽袖深衣,外套黑色中袍,依旧笑意清浅。
“哦,我们在说……”诸葛乔刚想说,就被我打断道,“我们在说陛下领军七十万御驾亲征,太了不起了。”
我话出口,诸葛乔大概也意识到,我们刚才的话不能说给赵统听。虽然我们政见相同,但刚才那话要是让人知道了,绝对是可以用“祸乱军心”的罪名杀头的,赵统这样的外人,绝对不能知道。
赵统的脸上掠过一丝犹疑,似乎也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他向诸葛乔一揖算是问好,又向我也行了一礼,似乎对我的存在并不感到意外。我哥还了个礼后问:“赵小将军不用入朝么?”
赵统洒然一笑,“乔兄你是在笑话在下么,在下尚无官职,只是跟着家父出入而已,今日又怎会有资格随驾呢。”
诸葛乔赶紧赔罪,我看着他们客客气气地攀谈起来,心道你们俩累不累啊,唉,这年代就是这样,礼数太多,尤其是官宦之家。
两人正谈着,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接着就能听到仄仄马蹄之声传了过来,一朵黄罗伞盖出现在街的尽头。
是刘备!我心里一阵激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人马到来的方向。稍近一些,我终于看见仪仗之后的一匹高头白马上,坐着一位须发皆已花白的男子,他身着黑色镶金龙冕服,镶金丝织锦滚边,虽然年过六十,但依旧腰背直挺,气势威武,目光如锋,眉宇间暗藏杀气。
“果然是一代枭雄。”我不禁嘀咕了一声。
赵统似乎是听到我的话,回头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古怪,不过什么也没说。我也不怎么在意,继续看着面前高头大马气势浩荡的一群人。
刘备之后不远,我爹也骑在马上跟随,他罕见地穿了黑色镶红边的朝服,头戴官帽,腰束白玉黑锦带,冕带飘扬,虽然身无鹤氅,依旧气质飘逸若仙。他面色稍有苍白,但神态坚毅,威势内蕴。
我心里道了声,不愧是孔明。但没敢再像之前那样大喇喇地说出声。
本来只是看刘备,但我却有意外收获,因为我还看到了马超和马良。
马超位高于赵云,自然在他之前,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赵统说了我才意识到那有些病态的帅哥是马超。都说曹操曾称马超为“锦马超”,果然名不虚传,帅哥一枚啊,但可能因为他病势较重,所以看上去没有他身后赵子龙的英气。想想他那么年轻,一年多的命而已,挺让人唏嘘。
还有马良。都说“马氏五常,白眉最良”。可能离得比较远,我看不清他眉毛中是不是真有白色毛发,但他也十分年轻,意气风发的样子,谁想得到,他不久之后就会死在夷陵之战当中。
我转头看东城门外伊稀可见的二十万人马,军容整齐,士气高昂,可是这些人当中,最后能逃过夷陵那场大火,最后逃到永安的又能有几个。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这样的举国之战。
我从来没有做过战地记者,但曾听过那些从战火中回来的人说,当你头顶战机呼啸而过,看到身边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顷刻之间逝去的时候,心里所受到的冲击,是难以形容的。
我还没有见到战火纷飞,只是见到眼前一张张年轻甚至尚存稚气的脸,想到他们之后的命运,就已经唏嘘不已。
“半城烟沙,兵临城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一将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黑发。”我突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首许嵩的歌,名叫《半城烟沙》,不禁哼唱了出来。
赵统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有种难以捉摸的神色,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圈,最后只是笑了笑,说:“诸葛小姐好兴致啊。”
我“切”了一声,觉得他的态度太不合时宜,便没去多理他。
百官随着刘备出城之后,便在城外听着刘备进行“出师动员”。这个不给人观摩,所以身边的人群渐渐离散,我早就觉得人多气浊,让我胸口发闷,便要求我哥一起离开。没想到赵统拉着我哥说要去喝杯酒谈谈心,我哥老好人一个,推辞不过,便答应下来。
不过决定在看过“演习”之后小酌一杯的似乎也不只有赵统,酒楼几乎家家人满为患,真弄不懂汉朝人是怎么有兴趣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喝酒的。后来因为考虑到我,所以就只能把赵统请来丞相府,到后花园中的观景亭中小酌。
本来我想我哥陪同就可以了,我毕竟是女孩子家,要回避也无可厚非。没想到那赵统还真有点厚颜无耻,我说我一身侍从打扮,不太方便,他说换了装束就可以了,还想向我请教。我那傻哥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想起他送我的那套公子衣服,让我试穿看看。
外人面前我不好驳我哥的面子,只能换好衣服去观景亭中作陪。
☆、红颜若雪
赵括看到我来的时候还很客气地起身行礼,不过我对他的印象已经很不好了。
没想到我竟然会对赵子龙的儿子产生厌恶感。
不过他的涵养功夫够好,当没看见我那不怎么和颜悦色的脸。坐下来后,夸奖了几句我穿男装好看,然后就问我:“刚才听到诸葛小姐低声吟唱的曲调十分特别,不知是否有幸再聆听一次?”
我直觉性地就要回绝,还没开口,诸葛乔就讶异道:“兮儿会唱歌么?之前倒从来没听过。”
我有些尴尬,撒了个小谎来解释说:“有一次听人唱觉得好听,便去学了来,之前没唱过。”
诸葛乔点头“哦”了一声,满眼期待地看着我待我出声。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不是什么正式宴请,我还能以“不能自贬身份当众作歌”的理由来推脱,朋友之间对酒当歌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个年代,常常喝着喝着就击箸而歌。
我被诸葛乔看得实在受不了,清了清喉咙,开始唱起来:“有些爱像短线纸鸢/结局悲余手中线/有些恨像是一个圈/冤冤相报不了结……/半城烟沙/ 兵临城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 ……半城烟沙/血泪落下/残骑裂甲/铺红天涯/转世燕/还故塌/为你衔来二月的花。”
一曲终了,面前的两人都沉默着,我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这酒度数很低,还有股麦子的味道,和啤酒似的,就是没气泡。
“此歌含义沉重,有些悲戚了,兮儿以后还是少学这样的歌比较好。”诸葛乔其实是满脸的感动,但可能为了掩饰,所以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耸了耸肩,没有答话。回看赵统,他脸色有点阴晴不定,好像是硬压下什么情绪,转而挂上一个笑容,说:“没想到诸葛小姐还精通音律,虽然稍有沉重,但此曲曲调特别,似乎之前从未听闻过类似的。”
我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那你要问教我的人了。”
“哦?不知此人现在何在啊?”他追问道。
“不清楚。”我对他的刨根问底很反感,他问题一多,我就要接着编,我真怕以后编了故事自己都忘了。“以前一个下人在那里哼唱被我听到的,最近没有看到那人了,不知道是成亲了还是被赶出去了。”
赵统脸上似乎是有些失落,但他掩饰得很好,一晃神的功夫就恢复了之前的满脸笑意,和我哥把盏而谈起来。
我第一次发现,赵统此人的心思深沉,远比他说表现出来的要多,多得多。
他们谈我也不插话,以便之后能快点撤离。稍稍过了一会儿,我便借口觉得累回房去了。诸葛乔可能知道我以前体质不好,怕真累到我,便没有多留。
我觉得我娘是知道那天我和我哥偷跑出去的事情的。但她并没有处罚我,只是言语之中含沙射影,让我自己感觉到并没能瞒过她,而且旁敲侧击地告诫我,要是下次再犯绝对不饶。
果然是个厉害的女子。
刘备大军出征后,我爹稍稍有了点空闲,我也完成了坐在他腿上扯他胡须的伟大历史使命。他真是个好脾气的人,被我扯疼了也不气恼,还呵呵呵地笑,眼角显出浅浅的纹路,却让我不觉得他苍老,只觉得有点心疼,他实在太辛苦了,应该很少有这样和家人一起玩乐的机会。
果然,过了会儿,他有些感慨地说:“一转眼兮儿已经那么大了。”我看到他眼里露出的爱怜,让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春季转眼而至,花园里面的梨花开了,一株株如同白雪压枝,岑参曾经把白雪比梨花“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如今成都这地方极少下雪,这一树树的梨花却如雪花般讨巧可人了。
春分拂过的时候,梨花花瓣片片飘落如同鹅毛大雪一般,却伴着初春微暖的风。我兴奋地跑到梨花树下,仰着头闭着眼感受那柔弱若羽的花瓣轻抚过脸庞的微痒触感。
我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在花瓣中起舞。
我小的时候学过民族舞,那时候我妈给我学跳舞的动机很简单,减肥。于是一学就是五六年,一直到我小学四年级读完,我妈怕跳舞会影响我学习才停下来。但那丝毫不影响每年主题班会或迎新活动上被班主任拉去“一展身手”,大学里面还心血来潮地去参加过民族舞社团,所以算起来我一直到四年前才开始放下舞蹈投入工作,即使是那样,有时候同事一起卡拉OK的时候也会扭几下应应景。
如果说要应景,现在这景色,即使不会跳舞,也应该想要在树下转几个圈。
我看四处无人,轻轻地哼起一首曲子,一展袍袖,一个羽步加一个点转,舒展开来。
梨花似雪,幽香浮动,翩翩而落;指若撷兰,眉目顾盼,慢转勾点,偏侧携风……
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总是看着新闻里说樱花开了桃花开了,叫嚷着要去赏花,转身又一头扎进工作里面,错过一年又一年的花期。
哪能像现在这样在花瓣中恣意而动。
诸葛灵兮的身体有很好的柔韧性,以前已经做不了的踢叉横腰的动作,竟然轻轻松松地就办到了。
足尖点扫如踏水起涟漪,扣腕转绕如落花翩若鸿……
正跳得起劲,突然一不小心,落步不巧踏到了自己的裙裾,一下子就失去平衡摔了出去,还好我反应够快,立刻把住一棵梨树的树干,硬生生地把身体拉了个转弯,撞到那棵梨树上。
梨花花瓣簌簌掉落,印着春光明媚,如梦如幻。
只可惜那立刻被一声嗤笑打断了。
我一惊,觉得不妙,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心里责怪自己刚才太忘情,有人来了都没留意到,刚才摔跤的姿势好看不到哪里去,虽然不至于四脚朝天,但还是糗大了。
我循声望去,之间花园小径中站着一个大男孩,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穿白色锦袍,头发全部束起结冠,眉清目秀,一脸白净,神色间略带狡黠,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我又羞又恼,一时没忍住,直接向他吼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话音刚落,只听见他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兮儿,不得无礼!快来见过太子殿下。”
我这个时候才看到我爹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刚才火气太大,没顾着。此刻他正巍然背手而立,三柳青须微微飘扬,脸色阴晴不定,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我。
我的气焰一下子灭了,不情不愿地挪了过来,稍微曲了曲膝盖,敷衍地说了声:“见过太子。”
等到“太子”两字出口,我才反应过来。等,等一下,太子?那他就是……刘禅刘阿斗?
我忽地抬眼,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似乎也不在意我那好似看到珍禽异兽的眼光,还是笑得一脸欠揍的模样。倒是我爹有点受不了,对刘禅拱手一礼,恭恭敬敬地道:“太子殿下,请恕小女无礼,是臣管教不严之过。”
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