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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迴梦西蜀-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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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他额头细密的汗珠,感到自己矫情地该拉出去砍了。他一边上药一边抬头看看我,问了句:“有心事?”
  “没有……”我有些心虚。
  “这些年下来,你有没有心事我会看不出来?你这是低估了我还是高估了你自己?”他毫不客气地揭穿我。
  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他,我也只有承认:“还不是在担心我爹。”
  “你爹怎么了?”他问。
  “今天发生这事,对他打击挺大的,我真怕他以后真的听到张苞死讯的时候,会受不了。”我看赵统眉头也在皱起来,想起来他和张苞的交情也很不错,我这样说也有点触到他的心事了。
  过了一会儿,赵统说道,“人各有命,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我无法阻止,即使是你爹,也是一样。”他的语气也平静起来,仿佛是洞悉了世事一般的心态。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想起来这里以前,我因为感兴趣,所以根据一个古风的轻音乐填了一首词,就是说我爹一生的事迹,那时候只是感慨,怎么会有这样能够做到鞠躬尽瘁的人,现在真的在他身边了,才感觉到他真的辛苦,真的让人心疼。”
  赵统正从医箱里面拿出包扎用的绷带,听到我说这句,手停了一下,饶有兴趣地问:“哦?你还填过词?哪一首?唱来听听看?”
  我头上顿时三条线,回了句:“老大,你听别人的话怎么不抓重点啊?”
  “我怎么不抓重点了?这在我来看就是重点啊。”他展开绷带,轻轻把我手托起来放在上面,慢慢地包起来。
  “我今天喉咙有点哑了,改日吧。”我托词说。
  他“哦”了一声,没有强求,只是继续手里的作业,脸上的表情有些无辜,让我想起了以前玩小鳄鱼洗澡游戏里面的那只小鳄鱼。
  我最挡不住他摆出那种表情,摇了摇头说:“好了啦,那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轻轻地唱给你听。”
  他立刻像个孩子一样,脸上露出得意,好像做了什么坏事得逞了一样。
  我清了清喉咙,悠然唱道:
  “雪满军山巅,空冢英魂眠;尤记当年,羽扇纶巾颜;
  高卧隆中眠,闲时弄琴弦;鹤氅若仙,浅笑谈天下三分变。
  白衣斩断烽火起梦魇;江流石转八阵演;
  永安离殇一诺半生践,何人见,深恩义,藏心间。
  泸水澜,南山无径瘴雾满;不毛地,幽深,擒纵难;
  蜀道险,千山远,万仞屹然;出师一表诉泪澜珊。
  战火起,烽烟燃;金戈鸣,铁甲寒;
  魂梦间,不见,万里长安;
  旧人逝,心还念;天不允,意尤坚;
  沔水浪高淘尽,英雄悲暮年。
  风过五丈前,星辰坠荒原;北斗灯灭,旌旗空猎猎;
  倥偬戎马绝,荏苒逝千年;浮华若烟,史书笔墨页页翩跹。”
  一歌罢了,赵统有些怔怔,手里的动作也缓了几次,最后他把绷带尾压好,叹了口气说:“的确让人感慨。算起来,到秋风五丈原,只有五年多的时间了。”
  他这么一说,我悲从心来,虽然我也知道我爹的时间越来越少,但却总是逼自己不往那个方向去想,如今被他说破,反而觉得更加难过。
  “别这样了。”他把我轻轻拢到怀里,抚着我的头发,“我们根本无能为力。”
  我还没回答,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悉索声,我一下从他身上弹开,怕有谁突然进来看到我们这么暧昧的动作,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帐帘一掀,一袭青衣翩然而入,我一看来人,瞬间整个人都僵化在那里,怎……怎么可能是他,我们刚才说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丞相。”赵统的反应比我快,立刻拱手一礼。
  我爹进来看了我们俩一眼,又看看四周,最后语气平静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之前灵兮的手受伤,只是粗略处理了一下,现在得空,前来医帐重新上药包扎。”赵统依旧替我回答。
  我爹看到桌案上还摊放着的金针和绷带,点了点头,“我看医帐亮着灯,以为有军医在此,本想问问张苞的具体情况,如今……”他双手背到背后,“还是明日吧。”说着他往外走去,走到帐门的时候,回看了我一眼,眼中似乎流露着什么情绪。
  我刚刚要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口。
  

  ☆、病来如山

  
  有那么一霎那,我觉得我爹知晓了一切。
  他站在医帐门口,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疑问,又像是悲伤。
  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挑帐帘走了出去。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脚有些发软,“吓死我了。”我坐了下来。
  “赵统……你觉得,我爹有没有听到我们说的话?”我仰头问他。
  虽然他刚才十分镇定,但此刻脸色也有些泛白。他坐到我身边,摇摇头说:“不清楚。”接着他开始收拾桌案上的医药用具。但看神色,他依旧在思考。
  末了,他说:“你爹不是那种会听壁脚的人,而且看他刚才的样子也不像,你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是,他刚才最后那一眼算什么意思?”我依然不是太能信服。
  “可能是不太满意你一个人这个时辰和我在一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他是开明之人,也难以跳脱这个时代。”赵统分析道,“我觉得,即使他涵养再好,要是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朝正确的方向去推理,任谁都不可能表现得那么平静。如果他听到了但是朝错误的方向推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了。”
  他说得似乎有点道理,我渐渐没那么担忧。但最后还是不怎么放心,和赵统分别之后,我又到我爹的中军内帐,想打探一下他的口风。就只看他拿着油灯,循着地图细细看着。
  “爹。”我叫他。
  我爹“嗯”了一声,回头看我,“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爹您不也没睡嘛。”我看他神色平静,只是带着几分疲惫之色,总算心安下来。他已经把桌上都收拾整齐,那说明他的军政事务都已经处理完毕,他现在不睡是又在计划退敌策略。
  我走上前去拿下他手中的油灯,放在书案上,对他道:“爹,早些睡才有精力想如何进军,何况现在已经不早了。”
  我爹看看我,淡淡地笑了,“好了,这就去睡,可以了吧?”
  终于在我的一再劝诫之下,他肯宽衣睡下,我吹了灯,退出帐去。
  抬头看满天星斗,我忍不住叹气,我爹教过我看星相,可是我只学了个皮毛,后来他越来越忙,我也不再好意思打扰他继续教。
  我看着天边一颗闪烁着的星,我爹以前指给我看,说那是他的将星,如今那颗星明明灭灭,并不怎么光亮,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我觉得那也许就是对后续事情的一种预示。
  魏军吃了败仗,丢失了武都、阴平二郡之后,就于我军进兵要道上屯扎下来,闭营不出,和我军对峙起来。
  我爹令魏延在敌营前日日挑战,非但敌军依旧未动,还惹得魏延说三道四,觉得他是大材小用,含沙射影地提到错用马谡之误,埋怨我爹又用错了人。
  我爹虽然没有正面去回应他,但我很清楚他一定心里已经埋下了种子,魏延之后的结局,其实也是他性格所致,怪不得他人。
  就在和魏军对峙期间,成都派人来传旨,因为我爹夺得二郡有功,所以刘禅要恢复我爹丞相之职。我爹本来辞不肯受,但诏书上写道:“君受大任,担国之重任而久自损抑,非所以光扬洪烈矣,今复君臣相,君其勿辞。”传旨官更是劝我爹接旨复位,不要冷了将士之心。我爹权衡之下,最终接受了下来。
  对峙的情况仍然在继续,我军要面临粮草不济的问题,所以必须引得对方出兵。
  我爹和帐下文武讨论了很久,最后还是比较欣赏姜维的提议。他令全军拔营,后退一舍扎营。对方害怕是诱敌之计,未敢出击。隔日,我爹又命全军后退一舍下寨,这下魏军似乎有点蠢蠢欲动,但是大约是之前被我爹打怕了,所以仍然没有动静。
  我爹不慌不忙,隔两日后又命人拔营,再后退三十里下寨。这下对方觉得我们会连续后退,是粮草供给出了问题,所以派了一队人马来掩杀。我爹就等着他们,派了一对人马从前截杀,另一对人马绕道敌后方突袭,魏军损兵折将,连失几个营寨,躲到大营中,龟缩不敢再出。
  一场胜仗打得大快人心,也削弱了敌人的实力。但这样一来,要魏军再次出营交战就更加困难,我爹正和姜维在营帐中讨论后面的战略部署,突然外面报来成都有来使到。
  我正在帐中,觉得那来使来的时间有些蹊跷,这个时候刘禅会有什么事情来通告我爹?我走到帐门口,远远看到来使全身缟素,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想让人拦住来人,不要让他这么快就见到我爹。
  我爹听到我说的话,转头看了我一眼,问我:“为何要如此?”
  我支吾着说不出来,总不能说我知道那人要说什么,所言内容会对您不利,所以不让见吧。
  我爹见我那样子,反而心中生疑,立刻传了来使进内帐相见。
  那来使一进内帐便哭起来,跑到我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我爹一看到他那模样,脸刷地一下白了,嘴唇开始发抖。我见状赶忙跑到他身边,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到底发生何事?”我爹说话的声调都变了,我极少看见过他这个样子。
  那人埋头于地,哭着说:“丞相,张苞将军他……他……伤重不治,在成都……归天了。”
  我听到我爹倒吸了一口气,身形晃了几下,我赶忙上去扶住他,“爹,爹,您要节哀,不要太难过了。”
  我爹却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眼里写满了哀伤,他侧向走了一步,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子,却没能办到,人一晃倒了下去。
  “爹——”我大叫一声,想要撑住他,虽然我爹非常清瘦,但一米八的一个男子对我来说还是扶不住,被他带了下去。
  另一边的姜维一个箭步上前,把我爹托住,嘴里大叫着:“丞相,丞相……”
  内帐里其他所有人都乱了,围上来七手八脚地也要来扶。
  “你们都让开!”我对他们吼道。那些人似乎是吓了一跳,退了开来,只是在旁边看着。
  “伯约,封锁内帐,不准任何人进出,我去叫医官,”姜维可能很少看见我这样果断,先是怔了怔,然后点头说“好”。
  我又叮嘱了一句:“记住,除了现在营帐中的人,千万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我爹突然生病的消息。”然后我示意他把我爹抱到一边休息用的椅榻上,我自己则匆匆出了帐门。
  我一路小跑到医官营帐,因为害怕引起太大的动静,所以只叫了其中两个医术最老道的跟我走,路上对他们叮嘱了一番,他们一开始并没有以为是什么大事,直到看我神色如此紧张和严肃,才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
  我和医官到营帐口的时候被拦了下来,里面姜维喊了一声“让他们进来。”这才放行。我见状稍稍放心,着说明姜维的封锁工作做得很到位。
  两个医官进到内帐,看我爹躺在椅榻上,皱了皱眉头,连忙上前到榻边看诊,两人轮流诊脉,眉头越锁越紧。我看他们的样子,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两人在旁小声讨论了一会儿,我依稀听到一些“脉象虚浮”“气血郁结”之类的医学名词,姜维用眼光询问我情况,我只能神色阴郁地对他摇了摇头。
  突然之间,帐外吵闹起来,我和姜维赶忙跑出去,只见魏延要入内帐,因不服被阻挡在外,而显出一副毫不买账、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看他的样子就来气,脱口而出叫了一声:“魏将军!”
  魏延听到有人叫他,转过头循着声音而来,看到是我,双目射出凶光,对我厉声道:“快快让我入营,我有要事与丞相相商。”
  我刚才叫了一声之后就有点后悔,魏延平时看我就不顺眼。他并不知道我是谁,自以为我是长得比较女性化的一个娘娘腔兵卒。他这样的虎将,本身就对我这样的人看不惯,再加上知道我身份的文武对我都非常客气,他就更加不悦,如今我这一来,等于把自己顶到了杠头上。
  但我也很清楚,我现在不能退缩,要是我爹的病情外扬,事态会更加难以收拾。魏延原本对我爹就心存芥蒂,常常说要分兵,他领一军过子午谷直捣长安,但一直被我爹压制着,要是他知道我爹昏迷不醒,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魏将军,”我把语气放得尽量平缓,“并非兵士相阻,只因为丞相此刻有重要事宜处理,不方便与外人相见。”
  “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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