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梦西蜀-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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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许你死。不许死听见没有!”他的声音中满是悲痛。
如果可以,我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可是最后一丝力气都从我身体里被抽离,我觉得似乎那种疼痛不是那么疼了,觉得身体有些轻飘飘的。眼前似乎什么都没有,只剩白茫茫一片,耳边传来其他人进入帐内的声音,但那声音也渐渐变得杳远,我的世界最后只剩宁静,绝对的宁静。
我不知道这种如堕雾中的状况到底持续了多久,我感到自己似乎一直都漂浮在云雾当中,但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感觉全都不见了,整个人似乎都和周围融在了一起。
突然,有声音从云端传来,似乎是笑声。感官又回到身体里面,我睁开眼睛,眼前的云雾似乎被什么搅动,有一些模糊的景象从层层云雾中透了过来。
“我不想学理工科,不想学金融,我想做记者……你们放心,我一定考得上。”
18岁的我,固执地要选择记者这一行业,最后才知道这一行的艰辛,可是仍然倔强地撑下去,直到一切开始好转,直到……没有了后来。
“我还不想结婚,不要老是来烦我这件事!”
24岁,毕业后不久家里人就张罗着介绍对象,对此我没少反对。我没有想过要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我也不想要包办而来的婚姻。世界太大,我看到的太少,我还不想就此被束缚住。
“你竟然还问的出口为什么分手?”我把手机上的那张照片给他看,顺手拿了手边的一杯水,朝他脸上泼过去,没再去看他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命盘中科权禄加会,人生必有奇遇……”一个清幽的声音萦绕半空,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那是谁的声音。
必有奇遇……
我忽然想笑,就是有奇遇,也该至于此了吧。
有人说,人要离世的时候,总是会看到自己的一生在自己眼前放映而过,但仅需片刻之时。
那不是我的一生,但也是些曾经的片段。久远地好像上一辈子的事情——也许就是上一辈子的事情,或者下一辈子的事情。
但我还想看一看这一辈子。看看我那忠君侍主、呕心沥血的爹,看看一直爱着我包容着我的赵统,看看……我哥。
“兮儿。”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熟悉的声音……我慢慢转过身。
真的是他。他嘴角含笑,目光若水,白衣袖带飘然,全身发出一种晶莹的光色,一如我在梦中见他的样子。
“哥……哥。”我眼泪几乎都要涌出来。
“兮儿,”瞬间他已经到了我面前,抚摸着我的头,“我应该叫你兮儿,还是叫你敏敏?”
我愕然,难道,他知道了么?
“我还是叫你兮儿,你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兮儿。”他刮了刮我的鼻子,那触感如同羽毛轻抚过鼻尖。
“我来接你了,兮儿。”他的声音悠然飘杳,“跟我走吧。”
“我们去哪里?”我握着他的手懵懂地问。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他微笑道,“一个宁静安详的地方,那里有世界上最美的景色,有最美妙的人,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有人说,人之将死,会有已故的亲人前来相接,去向光那头的另一个世界。
那我哥就是来接我的那个人吧?他吟吟浅笑,抬手对我相邀,五指分开,肤色净白,却看不见任何一条掌纹。
我看着他,心里有无数疑问和犹豫,但我还是抬起手,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到他的手心。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自己也身着白衣白纱,飘然立于云端,浑身也同样发出莹莹的光芒。
他笑意似乎深了几分,对我眨了眨眼,就在那一瞬间,我们两个已经来到云端的尽头,我本以为那无边无际的云雾没有尽头,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一片满是光亮的境地。
“光的那一头是什么?”我问我哥。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只有凭你自己去看了。”
我把手伸入光中,没有任何的感觉,只看到光把自己的手淹没。
“如果我不去呢?”我缩回手,光在转瞬间闭合,毫无印迹。
“那……也要你自己去找出解答。”我哥依旧语气悠悠,“可是,你要想清楚,你可能会变成孤魂野鬼。”
“但我也可能会醒来是不是?再活过来?”我有些急切。
他一言不发,只是笑,笑得神秘,却又笑得纯净。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就消失不见,只剩我在那一片光亮之前,周身是茫茫云雾,眼前的光显得如此温暖,如此可人。
我朝那光明跨近了一步,那光芒好像一个光环一样,从头到脚把我罩了起来,一种宁静与祥和在我心中升起。
再往前一步,也许就是天堂。
☆、魂归人间
只要再一步,就能回到魂之所归的极乐之界。
我抬起脚,却踏不下那一步。
有人在等着我回去,还有人在担心着我,还有人会为我的故去而伤痛。
我还不想离开,我还不能离开。
我往后退了一步。
仅仅是一小步而已,周身的光芒瞬间消失,所有的洁白云雾刹那间化作青色烟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我一下子摔倒到地上,身上仍然是白衣白裙,却没有那层奇异的光芒,我只感到周身很冷,感到不能呼吸,那青色的烟瘴,似乎要把所有的气息都从我身体内抽空。
我非常努力地呼吸想要喘过气来,不知道尝试了多久,突然之间有气流冲入鼻腔,依旧混着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让我作呕。
“醒了,醒过来了!”我听到有人叫喊的声音,眼前却模糊一片,全身都好像被撕裂一样地疼,那疼痛太过突然太过强烈,瞬间把我的所有意识湮灭。
我再一次陷入到无边无际的混沌中去。
那种混沌中,时间和空间都成为只是一个概念性的东西,我只觉得没有任何意识,周身的所有,甚至连我自己,皆是虚无。
直到我听到一个声音,很轻很温柔,却穿透了层层迷雾,穿透了混沌的虚无。
“敏敏,敏敏,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是赵统的声音。
就是那个声音,让我有力量把自己一寸一寸地从虚无中剥离出来。我似乎感觉到自己又可以站起身来,在虚无中移动——我觉得我是在移动,虽然周身依旧是不变的烟瘴迷雾,但那声音却是近了。
我几乎花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睁开眼睛。
我好像在一个不大的行军帐篷之内,光线昏暗,一边生者一小堆火,散发出令人向往的热量。农历四月底的天气,我盖着厚厚的被褥,却仍然感觉浑身发冷。
我想稍稍动一下,哪怕只是一根手指,可是只是稍稍一动,所有的感觉就如潮水般涌入身体,我不禁闷吭了一声。
“敏敏?”我听到赵统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接着他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即使光线昏暗,我也能看到他似乎瘦了,脸上胡子拉碴,眼眶下两个明显的黑眼圈,神色显得十分憔悴。
“你……”我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一张嘴就觉得喉咙口一阵灼烧一般的疼痛。
“你真的醒了。”赵统喜出望外,“不要说话,你还不能说。”
他用指腹抚着我的脸,突然热泪盈眶地笑了。
“我真的以为这次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你吐了多少血,口鼻不断呛血出来,太可怕了。”他低着头,似乎要隐藏眼里积蓄起来的眼泪,“我征战沙场血染征袍都不怕,但你那个样子,我从来没那么害怕过。连医官都说,不一定救得回来。”
我闭了闭眼睛,那时候的一些记忆开始回流会脑海,我言辞急切地想要劝服我爹不要用马谡去守街亭,误喝下的一口茶水,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想要自嘲地笑,我终究什么都阻止不了,还差点赔上了自己一条性命。
也许那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对我企图篡改历史的严惩。
“答应我,以后再也、再也不要这么做了。”赵统轻柔地理着我鬓角边的碎发,注视着我说。
一滴眼泪从我眼角滑落,看到他那样子,我只觉得悲由心生,这都是给我害的,要不是我,他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非常缓慢地,却也非常尽力地对他点了点头。
“你等一下,我给你拿药。”他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拿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来,闻起来就知道味道不好,上面还放了根麦梗。
他把麦梗放我嘴里,“就用这个喝吧,小心点。”
那药应该是很苦的,可我嘴里一点味道都辨别不出来,只是觉得那温热的汤药下肚,身体里面好像有了点温暖的感觉。
喝完以后,他还是守在我身边,我看着他,虽然不能说话,但还是眼带询问,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显然很快就明白过来,轻叹了一口气,道,“你爹最后还是抵不住马谡的再三请命,命他去守街亭,王平为副将。结果你也知道了,现在你爹已经引西城千余户,引军往汉中撤退。我爹那边,虽然街亭失守造成了一定影响,但是我爹还来得及整兵撤退,未有兵卒损失。只是……”
他摇了摇头,“马谡逃了,临阵弃军,丞相还在捉拿他当中。”
“这次连你爹都给你吓得够呛,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失了方寸过。还好你喝下的□□少,及时用了军中现成的清热解□□剂化了水给你灌下去,引吐出来的药水混杂着血水,你爹脸色都变了。”
他摸摸我的额头,“不过姜维把下毒的人给抓住了,那人看到中军帐里涌入医官,以为已经得手,想要趁乱逃离,被姜维抓个正着,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就审问出来了,那人说是把毒涂在杯子内壁,事发先抓起来的一定是送茶的人。那人连同另两个细作,在拔营之前都处死了。”
我皱了皱眉头,这么多事发生了?我到底昏迷了多少天?
我用口型比着问赵统,他看了会儿终于看清楚,回答说:“你已经昏迷了近半个月了。”
我眉毛微微一抬,天哪,已经过了那么久,我却觉得好像只过了没几个时辰一样。
“一开始你虽然吐出许多血水,但昏迷不醒,浑身烫得吓人,医官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挺过来。后来有个医官拿那有毒的茶水去比对,及时配出了解毒剂,你才捡回一条命。”赵统似乎心有余悸,“你的情况没有稳定下来之前,你爹都不敢离你太远,就怕你再出意外。”
“后来你的情况一稳定,你爹就让我先带你回成都,我们现在离成都已经不是很远了。”赵统眼神温润地看着我,“医官说,你这一伤极其伤身,可能会有后遗症,必需好好调养很长一段时间才有可能会完全好。”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觉得精神无法集中,渐渐听不到他究竟在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药里有安神的药剂,我只觉得迷迷糊糊地想要睡觉。
这一觉睡得极其深沉。
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在车上,路有些颠簸,估计我是被颠醒的。我身上裹着厚厚的裘袍,旁边坐了个十五六岁的陌生小姑娘,看到我醒了过来,她高兴地叫道:“啊呀,您醒了呀。”接着他就伸出头道车外,大声叫:“小姐醒了!”
车停了下来,我听到车外赵统命令众人就地休息的声音。片刻之后,车帘一掀,他探进头来。
“你醒了?感觉好点没?”他看上去精神了不少,眼中也有了神采,“你这一睡可睡了一天一夜,该饿了吧?”说着他瞥了眼那小姑娘,那小姑娘立刻会意,滋溜一下跳下了车。
他坐进车里,把我轻轻抱起来,背靠到自己身上:“你现在只能吃点流质的东西,要过段时间才能吃些软的东西。”
我觉得自己娇气地就和别人开刀化疗的要差不多了,但刚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也不敢有违医命,便只能“嗯”了一声。
赵统慢慢地喂我把米粥汤喝下,过了没多久我就又想睡觉,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睡了醒,醒了吃,吃了再睡,又过了三天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手脚似乎开始有点力气了,而且我也开始能开口,只不过不怎么发得出声音,时刻都好像在说悄悄话一样。
第四天中午我醒过来,赵统告诉我说,我们次日就可以进成都城,他已经派人先行去通知相府,以便我回去时府中人不会手忙脚乱。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看着从车帘透进来的亮光,轻声问他能不能扶我到车外走走。我太久没有脚沾地了,觉得一点脚力都没有,而且车里呆多了总有些闷得慌。
赵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他自己先下车,然后小心地把我从车上抱下来。
脚刚沾地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