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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恨川-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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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天子低低地笑了起来,那些御林军,大都是世家贵族的子弟编制,那些孩子,在京城寻衅滋事走马斗酒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可上了战场,却不过是起义军爪下的一块肥肉。

“陛下万万不可灰心,事不至此,相信陛下定能想出万全之策来。”

上位的男人沉默了良久,忽然睁开眼睛,精光暴涨,像是濒临绝境的放手一搏:“朕就是灭国,死前也得抓下他们一块肉来!”

在所有的诸侯都胆战心惊屏息等待着起义军的潮水席卷整个大兴皇朝的时候,起义军却出人意料地在陈行关扎营休整了。一方的天子没有动静,一方的起义军亦没有大动作,平静得令人以为几月来的烽火连天不过是一场幻觉而已,然而没有人能放下心来,朝中风云诡谲,每个人心中重又摆了一副棋,步步为营,算计着那蛰伏在陈行关虎视眈眈的起义军和皇位上无能懦弱的天子。

陈行关内。

血战过后的将士们终于迎来了初春,之前缺乏粮食和医药的窘境也在攻下陈行关后得到了缓解,他们在陈行关内挂起了金黄色的狮子旗,城楼下支起了一口又一口大锅,大火煮着粘稠的肉糜,虽然是春寒料峭的初春,然而男人们脱去衣衫,露出精壮赤膊的上身,围着锅子热火朝天地笑语喧哗。

段华熹在营地里巡视,时而停下来同将士们共饮一壶水酒,他是天生的当权者,懂得如何收服人心。这场持续了一整个冬天的战争让百姓们闻军色变,他们打下陈行关的时候,整座陈行关如同一座死城,家家闭户人人自危,可段华熹却处理得极为巧妙,安顿民生整治军律,初春恰逢播种,他甚至还抽出了兵力帮助战争过后贫乏的百姓们耕作,因此不出半月,百姓皆拥戴起这位横空出世而又拥有皇室血统的小齐王,民心所向也不过如此。

铁真王却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他不明白为何万里江山唾手可得,辛云川和段华熹却选择在此刻停下脚步,反而是一派安居乐业的样子。感觉被戏弄了的狮子王暴怒之下找到段华熹,劈头就问:“不是说陈行关一过,便是毫无阻碍的万里平原吗?你们不一鼓作气杀到京城,却在这里盘踞,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们是否在给中原皇帝喘息的时机!”

段华熹却只是冷冷地打开了他揪着自己领子的手:“将士们苦了这么多时日,需要休整。粮食药水的调配,伤兵的救助以及分队的编制,都需要时间重新调整。何况,”他看了铁真王一眼,“中原人不比草原上的民族,谁强大就拥护谁。我们中原还有一批人,他们的名字叫书生,或者说是酸儒。民心所向是十分必要的,我不想在日后的史书上,我的名字被文人口诛笔伐成一个逆贼,世世代代被人唾骂下去,这些,铁真王可曾考虑过?”

“这……”铁真王一愣,草原上的民族不如有几百年根基的皇朝,注重历史与传承,他们的民族并无史书史官一说,唯一流传下来的关于民族的起源,也不过是代代口口相传的诗歌,倒是从来不曾想到过中原还有这么一说,他有些烦躁:“不过一批文弱书生罢了,这要是在我们草原,老子铁血镇压下他们一个屁都不敢放!”

段华熹轻笑:“文弱……铁真王莫要小看他们,书生的傲骨不是你能想象。”

铁真王沉下脸来:“总之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等你当上帝皇以后,割秦州等城池给我们铁真部,如今我草原的铁骑已经深入中原腹地,倘若你遵守约定,那么我们彼此脸面都好看;倘若你毁约,那么中原大地将被你们子民的血染红。”

段华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也说不清为何不一鼓作气直接杀到金銮殿上去。从前他落魄潦倒的时候,夜夜做梦,皆梦见自己手刃了那个逼他父亲自尽、陷害他差点葬身草原的仇人,日日想着的也是该用如何残忍的办法去折磨与报复,可当真实的胜利与唾手可得的复仇就在眼前时,他却又忽然踟蹰了。

他对自己说:再等些时日吧。

在段华熹与铁真王就大兴皇朝的未来以及国土的分割与出卖上协议的时候,辛云川正与宁西锦悠闲地躲在落脚山一处小酒馆内。

“这里的青梅酒,是老板自酿的。”宁西锦替辛云川又斟上一杯,“你尝尝,可能是比不上京城的名家,不过也是自有一股风味的。”

“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金贵。什么酒,我都是喝的。”

宁西锦今日显得尤其的热情,一杯接一杯地劝酒,辛云川不疑有他,欣然饮下,这酒一入口并不甚醉人,然而后劲足,纵然是辛云川,喝了这么多,也终是有了薄薄的一丝醉意。

宁西锦打量着辛云川醉得差不多了,开始试探:“云川,昨天那姑娘后来去哪了?你认识吗?”
“嗯……”辛云川抱着酒坛子沉思了片刻,摇头:“后来……被我送回家了,她如果硬要算起来,也算是我辛家分支的一个后辈,远房亲戚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啊,心性太傲,不是一个安于平凡的人,大概是她听说这次领兵的是我,所以才想出那样的办法……”

“哦。”宁西锦又问,“那我问你,这次攻下陈行关了,你日后怎么打算?”

“……”辛云川眼神迷茫,像是在竭力思索,半晌才道:“嗯,卸甲归田……”

宁西锦听到了自己心仪的答案十分满意,又开始试探:“那,云川你看,落脚山这地方如何呢?”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诱哄孩子的人牙子。

“不错……就在这里吧。”他说完这句话,垂下头软软地摊在了桌子上。

宁西锦这才觉得有些棘手,她只想着套这个心计谋略颇深的男人的真话,却没有想到后果。她对着这么一个烂醉如泥的男人犯了难。

幸而辛云川总算没有完全醉倒,趴了一会儿又主动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于是堂堂一个少将军就这么被宁西锦搀扶着,踉跄着走出酒馆。

“西锦……西锦……”他全身大半重量压在宁西锦身上,宁西锦看路只余还要分神应付他,于是便有些敷衍:“嗯,我在这儿呢。”

醉了的男人却还不依不饶,嘴里继续念叨着宁西锦的名字,宁西锦干脆没有搭理他。可她没想到他就如同一个讨不到糖吃的孩子,身子一偏,唇就压了上来,唇舌交缠间还不忘模糊地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宁西锦顿时臊得通红了一张脸:“辛云川!你给我站好!”

他们如今在落脚山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辛云川把她压在墙上,唇舌先还是含着她的,渐而竟然蜿蜒下去,很有要往下再挑|逗的意思。

落脚山民风再奔放,也开始为这对男女的热情所震撼。宁西锦又气又恼,使劲全力推开身上的辛云川,恨得想一走了之,然而她岂能敌得过醉酒男人的力量,很快便又被裹进了他的怀里。

宁西锦翻了一个白眼,知道这副模样无论如何也是回不到营地了,她一边应付着辛云川,一边跌跌撞撞走进了街边的一家客栈。

见惯了各色人等的小二都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位客官……”

“请给我一间上房。”宁西锦艰难地掏出钱袋,难堪地别过脸不愿去看小二的表情,那小二也算是有眼色,认出辛云川大概是军营里某个统帅之类的军衔,也不敢说什么,帮着宁西锦把辛云川扶进了房。

宁西锦关上门,刚松了一口气,后面的男人便扑了过来,他的眼睛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因为情|欲,暗红一片,他亦不再温柔相待,有些粗暴地急切索取,宁西锦犹自挣扎,他却已撩开了她的裙摆,一鼓作气攻了进去。

她所有的挣扎忽然停止了,只剩下低低的喘息,这样的场景令人难堪,他身上衣冠整齐,而她却已将近赤|裸,随着他一下一下的节奏,他衣裳的冰凉的布料摩擦在她的肌肤上,引起了一阵异样的情愫,宁西锦仰起头,推着辛云川:“轻点……啊!”

他是故意的,重重地攻城,却又轻轻地磨捻,宁西锦恨极,却又不得摆脱,令人欢愉的感觉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涌上。这场情事如同窗外初绽的花蕾,涌动着令人颤栗的甜蜜喜悦。





第43章 使者
陈行关内的气氛近日来很有些低迷。所有的士兵经过辛少将军的房间时,都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没人敢看将军那张板着的脸。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天,终于有忍不住打听事情缘由的好事者从服侍宁大小姐的丫鬟阿璃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当天的情景。据说那一日,宁大小姐搀扶着醉醺醺的辛少将军回来,满脸红霞,咬着牙毫不怜惜地将将军往床上一扔,便再也没有搭理过他。这样的冷战在辛将军醒来后许多天仍无好转,宁大小姐甩脸色给辛将军看,笨口拙舌的男人不懂得哄亦不懂得安慰,于是便只能转而甩脸色给底下的人看,整治军律时严格了许多,让底下几个偷懒徇私的官兵叫苦连天。

好在这一天大约是老天开眼,辛少将军大约哪根筋终于开窍了,自关外摘了一把不起眼的黄花,守在宁大小姐门口,一杵便杵了一个上午,在他差点杵成一支烛台时,宁大小姐终于出门了,目光先是落在那把花上,而后又转到男人脸上,显然是等着他开口。

要说辛云川不会哄女人,那是真的不会哄。战场上诡计百出的男人一到了宁西锦面前,手足无措得像极了隔壁情窦初开的王二傻,冲口而出一句话:“西锦,这是我送你的花……我觉得它很像你。”

此话一出,躲在角落里偷听旁观的一群人差点儿血溅三尺,那一束不知名的野花如此普通,实在是不能用它来形容姑娘,何况这花随着辛云川杵了一上午,男人自然还是腰身挺拔,它们却已软塌塌地焉了下去,大约不会有哪个姑娘会愿意被人说像这些花。

于是一群人在暗地里捶胸顿足,当然也不乏有得利者,眉开眼笑地讨债:

“愿赌服输,钱拿来!我早说了辛将军不会成功的!从他去摘那些花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了!”

“咳,城里也不是没有花卖呀,那些小姑娘卖的水灵灵的花,蔷薇芍药,哪一朵不比那小野花美啊!”

“完了完了,你看,宁小姐的脸都绿了!”

一群人垂头丧气地掏出叮当响钱袋,正要抖出少得可怜的铜板,忽听有人压低了声音兴奋地叫道:“哎!等等!宁小姐要说话了,咱先听听,也许我们不一定输呢!”

宁西锦的确是开口了,先是带着些许怒气,可余光瞥见辛云川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的眼神,到底还是心软了,接过他手中的花:“我去让阿璃插起来。”回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娇嗔道:“以后可不许那样了!我的脸在落脚山的父老乡亲面前都丢尽了!”

这显然是给辛云川台阶下了,木讷的男人愣了片刻,急忙跟了上去:“我来,不用阿璃了。我记得那领军房间里有一个白底粉釉的花瓶,配上这些花该是很好看的……”

他说着,忽然低声道:“西锦,对不住,我那日……喝醉了,委屈你了。”

宁西锦叹了一口气:“你啊……”想再说些什么却说不下去了。她从前在落脚山因为没爹的缘故,没少被那些乡野的孩子嘲笑与欺辱,因此也极为敏感极为强悍,稍有冒犯,便将对方恨到骨子里去。偏生后来遇上了辛云川,心怎么也硬不起来,于是只能无限地包容下去,她想,这大约就是爱吧。

他们这边终于重又甜蜜如初。那一边偷看的男人们却炸开了锅:

“哇哈!老麻头,谁说我们输的?这叫什么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分明是我们赢了!钱拿来吧你!”

那赌输了的庄家倒也不恼,笑吟吟地任凭战友将自己的钱袋刮空:“钱财算什么,辛将军开心了,我们底下人也好过了,这才是正理。”

男人们一边附和一边喜笑颜开,这一片其乐融融中,却有人高兴不起来。小齐王在自己营帐里慢慢地喝下一口酒:“天下还未初定,他们倒有闲情逸致儿女情长,这可不是小俩口闹腾的地方!”他猛地将酒坛子一摔,迸溅声中厉声下令:“传令,明日起开拔!直取京城!”

大兴皇朝天禧二年初春,起义军的潮水终于开始缓缓向京城推进,沿途占领大大小小的城池不计其数,各州太守有的不战而降,有的自刎殉国,亦有的出动全州兵力拼死一搏,然而京城养尊处优的士兵们哪里敌得过草原强悍而精壮的蛮子,不过是起义军铁骑下的牺牲品罢了。

草长莺飞的三月,京城郊外依旧是一片春光明媚莺声啁啾,却再无贵族在阳光晴好的日子里林场围猎抑或煮酒赏花,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上方的天空已然被乌云笼罩,原因无他,只是起义军终于攻到了京城外三十里。那些明妍的春花在千军万马的铁蹄下碾烂成泥,如同京城里列位诸侯的心情。

段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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