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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恨川-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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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骨铮铮。

“如婉!”宁西锦终于哭叫着喊出声来,她想往前挤,群情激奋的百姓却挡住了她,她在人群中推搡拥挤,眼睁睁看着辛家的人被带到了刑台前,辛如婉犹不肯跪,被刽子手在膝上一踢,顺势跪跌在地上,颈上便抵住了一把大刀。

宁西锦被淹没在人群中,奋力地抬头呼喊辛如婉,然而群声悲戚,又岂是能轻易听见。行刑的官吏抬头看了看天,扔下一支签:“行刑!”

“住手!”宁西锦终于挤到了刑台前,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纵身跃上刑台,一把扯住刽子手的刀穗。

“哪里来的叛贼?!给我把她拉下去!再不走,连你也一起斩了!”行刑的官吏最怕的便是这样的节外生枝,眼看群情已然激愤,又多出了一个程咬金,他心里懊恼,咬牙之下将整支签筒扔在地上,竹签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伴着他急急如催命的口令:“行刑!行刑!行刑!”

刽子手举起大刀——

“不!”宁西锦尖叫,情急之下掏出方才宫中天子赐的令牌:“先皇令牌在此!谁敢妄动!”

四下霎时静默,宁西锦忽觉身上溅上了一股温热,又缓缓地顺着身子流下,慢慢地滴落在地,轻轻的滴答一声,清晰可闻。她如遭雷殛,僵着身子不敢回头看。

如同是一出演员都放缓了步骤动作的戏,片刻之前,还是潮水退去后的静谧,此时却忽然涌出许多声音,哭声、跪拜声、喧哗声,嘈杂地一起涌上来,涌进耳朵里,像是惊雷一般嗡嗡直响。

宁西锦背对着辛如婉,不敢回头看。却看见了底下百姓的痛哭悲戚,看见了他们一齐抛出的漫天飞舞的冥钱,她知道,迟了。

纷纷扬扬的纸钱中,她高举着令牌独自站着,面对一齐跪下的官员,面对恸声大作的百姓,至始至终不敢回头看一眼身后蜿蜒成河的血泊。

这一天,齐王府被抄家贬为庶民逐出京城,齐王当夜三尺白绫,吊死在曾经辉煌的齐王府大厅;这一天,将军府被诛九族,三代辛家人的血汇聚成河,像是大兴皇朝缓缓流出的泪;这一天,宁府大小姐被赐婚平南王小世子陆仲之,吉时定于十二初八。繁花一般的锦绣背后,是她无人听见的哭声。






第27章 山水迢迢
宁西锦在街上狂奔。

人们惊恐地看着她被血染透的衣衫,忌惮地自动给她避让出一条路来。

软底精致的绣花鞋不如她从前自己纳的布鞋结实,被路上的石子坷垃划开了口子,她跑丢了一只鞋犹不自知,只穿了袜子的脚被硌得生疼,不小心便崴了一下。

她气馁又无助,喘着粗气茫然四顾,只觉得眼前还是那纷飞的冥纸。

“头儿!”忽然有人叫她,声音十分耳熟。

宁西锦一阵激动,在这个节骨眼上碰上大迢,是一件幸运的事。她看着大迢自人群中匆匆跑来,眼里是勃发的怒火:“头儿!那个狗屁皇帝是被屎糊了眼被猪油蒙了心吗!云川哥怎么会叛逃!怎么会叛逃!他为什么要诛辛家九族!”

宁西锦已然冷静下来,一把捂住大迢口无遮拦的嘴巴:“大迢!你听我说,这显然是圣上早谋划好的,也许月氏战场的失利,辛家军的全军覆没,也都是早就安排谋算好的。我现在要去平南王府,现在只有陆仲之能够帮我们,我要去月氏,我要去找辛云川。既然说是叛逃,那也许还没死,我要找到他。”

她有些语无伦次,大迢却听懂了,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像是顷刻之间长大成熟,坚毅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头儿,你跑不快,我背着你一起去。”

他虽然才十二岁,可因为天生体格高大,又跟着陆仲之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武,因此很有蛮力。他蹲下|身来,示意宁西锦趴到他的背上,掂了掂重量,猛然站了起来背着宁西锦小跑起来。

他们跑到平南王府,守门的护卫长枪交叉拦住了他们,宁西锦指使大迢不要停,掏出令牌一晃,唬得两个护卫立刻放下了长枪跪倒在地,于是便这么一路通行无阻地直入了府内。

闻声出来的陆仲之惊诧地看着他们:“早听说有人拿了先皇的令牌想在法场上救人,原来是你们。”

宁西锦从大迢背上跳下来,一步步逼近陆仲之:“你早知道圣上有除去辛云川和小齐王的打算了是不是?也许这阴谋背后,还有你爹和我爹的一份子。所以我爹才忽然让我和你联姻,所以你们才要结盟。我被关在相府里出不了门,你早知道辛家被诛九族的消息,却不告诉我!”

陆仲之沉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将他们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大迢惊疑不定:“仲之哥!你说话啊!真的是这样?”

陆仲之烦躁地坐下又站起,原地踱了几圈,冷笑道:“是又怎么样?齐王,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一起长大的亲弟弟!说没也就没了!更何况一个外姓的将军!齐王府和将军府的倒台,不过是迟早的事。我平南王府和你相府不过就是推了一把而已!其实都是一样的!”

大迢退后几步,绝望地大嚷:“仲之哥!那是云川哥啊!你最敬重的云川哥啊!你和我说过的,做男人就要学他,你说你的剑术,都是他手把手教起来的!你都忘了吗!”

陆仲之苦笑着摇头:“我没忘。可朝堂就是这样,今日我们若站在辛家那一边,死的就是我们了!你看看辛家和齐王一倒,有多少官员受牵连!死的死贬的贬,所谓的兄弟情君臣情,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还来得及!”宁西锦打断他,紧紧地盯着陆仲之的眼睛,“陆仲之,只要你肯帮我,就还来得及!”

“怎么帮?”陆仲之疑惑地皱着眉头,“辛家已经灭了,辛云川下落不明。你又能做什么?”

宁西锦咬咬牙,她明知这个要求强人所难且匪夷所思,可却是她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她闭了闭眼,一鼓作气地说出来:“陆仲之,把你在秦州的兵借给我。”

陆仲之倒退几步,瞪大了双眼:“你在开玩笑吗?!”

“你们平南王家的封地在秦州对吧,每一个外姓王都有自己的勤王兵,我知道兵符在你手上,你借我兵,我要去月氏找辛云川!”

陆仲之冷笑连连:“你?一个姑娘家?带兵?”

“还有大迢啊!”宁西锦急了,将大迢扯到他面前去,“他在书院学过兵法,他可以和我一起去!”

陆仲之只是摇着头,任凭宁西锦怎么说,他只是一个“不”字:“不行、不妥、不可能。你一个弱质女流,带着一个小孩子,千里迢迢赶到秦州去,还要带兵,这不是笑话吗!”

宁西锦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他句句在理,亦知道这个想法太过异想天开,可她一闭上眼,便是那漫天飞舞的纸钱和嚎哭,甚至连她身上辛如婉的血都没干透。

她怔怔地呆了片刻,忽地冲陆仲之直直跪下来。

陆仲之骇了一跳,急忙去拎她的胳膊:“你起来呀!”

“陆仲之,我求你了!”她的恳求带着哽咽,“他们说辛云川叛逃了,我不相信,你也知道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也许……也许他现在还在苦苦抵抗……朝廷不会派兵去援助他的,我知道!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月氏!就算他真死了,我也要把他带回来!我没有别的办法了陆仲之!我只有你一个人能求了!”

她跪在地上,任凭陆仲之怎么拉扯,死活不肯起来。

陆仲之无奈地低头,恰看到她顺着脸颊淌下的一滴泪,砸在地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他呆住了,这样相似的情景,令他想起自己也曾经有一次这样跪在地上,强忍着的眼泪夺眶而出,也是这般一滴滴在地上洇开来。那个时候,是那个年少有为高高在上的少将军亲手扶起他,温和地对他说了一些勉励的话;而如今,换了一个人跪在地上垂泪,而那个少将军,却已在异乡生死不明。

“仲之哥!我也求你!”大迢年少,虽然不是很明白他们的纠葛,却直觉地跟着宁西锦行动,于是也啪地一声跪在地上,直挺挺的一声不吭。

“你……”陆仲之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个人头疼,闷闷地从怀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来,扔在宁西锦面前:“给。平南王军队的虎符。到了秦州,去找秦州太守张大禹,他会帮衬你们的。”

他背转身去,不去看宁西锦和大迢:“你们现在就走,越快越好。你被赐了婚,以后出入相府不容易,趁乱就走吧。我今天没看见过你们,你们也没来找过我,可以后的生死造化,全凭天命。”

宁西锦拉起大迢,无声而郑重地冲陆仲之行了一个礼,掉头就走。

大迢有些反应不过来:“头儿,我们真的去秦州?”

“你不愿意?”

他愣了一会儿,忽然跳起来:“我当然愿意!我可以带兵了啊,我可以出去见世面了啊!”他欢呼雀跃,末了才发现这个时候的欢喜似乎不是很合适,于是讪讪地收回手脚,绞尽脑汁地安慰了一句:“头儿,以前云川哥说过,他们这种战场上来去的人,命都是很硬的。你不要担心,连圣旨都只说他叛逃,那肯定是没有找到尸体,不会死的。”

宁西锦勉强地苦笑一声,她心里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可却不得不抓住这黯沉中的最后一丝光亮。

街上替辛家送终的百姓尚未散光,零零散散地聚在一起摇头叹息,宁西锦踩着飘落满地的冥纸奔回相府,恰被要出门的宁筱庭一头撞见,老狐狸看了看宁西锦染血的衣裳和气喘吁吁的大迢,心中了然,特意提点了一句:“虽说下半年才是吉时,可终究是到了婚期了,平日便在家里绣花看书,不要老往外跑,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也尽早断了罢。”

宁西锦喏诺点头,待他前脚一走,她后脚就带着大迢回屋收拾细软。

阿璃刚刚才回来,眼睛通红,想必是去给辛家送行的。她揉着眼睛刚踏进屋里,就被宁西锦疯狂的行径惊呆了:“小姐?”

宁西锦转头瞧见她,像是又找到了溺水时的一根浮木:“阿璃,你从前在将军府当了那么多年侍女,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辛云川的旧交的是不是?最好是在京外的那一种!”

阿璃能被辛云川信赖,派去服侍宁西锦,自然也是冰雪聪明的,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宁西锦的打算,点头道:“小姐,我知道的。秦州那里的太守张大禹从前和三少交好,秦州离月氏战场也近,让我和小姐一起去,多少可以说上话。”

宁西锦想这真是巧了,张大禹既是陆仲之认识的人,也是辛云川的旧交,通过他找辛云川,总比她独自一人大海捞针要靠谱。

她心里一盘算,定了几个粗糙的计划,焦急得片刻也等不下去,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大迢去雇车,要找老实靠谱的车夫。阿璃你知道秦州,你想一条尽量短的路线,最好绕开有麻烦的城镇和山头,我们耽误不起。”

她从法场赶到平南王府,又从平南王府回到相府,等事情全部交待妥善了以后,才顿觉浑身无力,低头一瞧,身上染血的衣还没有换下,她苦笑一声,转头看天色,已然是漆黑了。外头点起了一盏盏的红灯笼,在幽黑的夜色中,那几抹晃动的朱红显得特别凄惶,就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大迢很快回来了,拍着胸脯表示事情已办妥,宁西锦看着夜色犹豫了一瞬,最后决定连夜离开,三人收拾好细软正要开门,门却忽然被人从外推开了。

宁梦衣带着丫鬟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不敢忿恨还是幸灾乐祸,拖着长腔怪声怪调地说:“宁西锦,你要嫁给陆仲之了啊,以后可就是王妃了,你——你这是要做什么?要跟着这个男人私奔?”

宁西锦此时无比冷静,看着她说道:“宁梦衣。辛云川和段华熹在月氏战场失利了。齐王在府内上吊自尽了,段华熹和辛云川下落不明,也许尸骨已被草原上的狼吞下肚了,可我不亲眼看到,我不会甘心。我要去秦州找他,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宁梦衣傻了眼,她到此为止的一生如同众星拱月娇生惯养,她的生命里有贵族千金的茶会,有首饰铺里流光溢彩的珠宝簪环,有那一匹匹上好的鲜艳的绸缎布料,而月氏族、草原、秦州,对她来说只是遥远而可怕的噩梦里的城池。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宁西锦又说:“宁梦衣,我的爱人在那里,我要去找他;你的爱人也在那里,你去不去?”

宁梦衣觉得脑子乱成了一团,她紧紧攥着丫鬟的手以维持自己不跌倒,宁西锦却没了耐性:“你不去,也不要挡着我。”

她推开宁梦衣走近夜色里,连头也不曾回一下。

宁梦衣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后回头看,只看到风声呼呼的夜色里随风乱舞的红灯笼,和灯笼微弱的薄光下映照出来的宁西锦决绝的仿佛孤注一掷的背影。

很多年后,当她孤身一人守在一盏青灯前,这一幕总会浮现出来,像是在无声地嘲笑她当初的懦弱与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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