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星城记-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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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珍珠，”千仙婆婆慢慢念出了这三个字，然后又说，“坦白讲，自从越儿转世之后，我倒是一直没有见到她，西椰一直把她关在椰子林里，生怕她出什么事情。可是现在，她今世的姐姐中了毒，双目失明，需要泪珍珠做药引，她就来找我了。”
“西椰？”玫瑰说，“西椰，是说西椰女巫么？她是越儿的——”
“就是西椰女巫，她是涟儿现在的师父，”千仙婆婆缓缓说着，玫瑰听到之后，神色之中流淌过一丝诧异。她完全没有想到，涟儿转世之后的命途，确切点说，是她周围几个亲人的命途，竟是这样相似。十五年前次主派人杀掉了涟儿今世的父母，而就在不是很久远的过去，次主又派惠依兰杀掉了涟儿的师父——西椰女巫。这些原本看起来是毫无关联的偶然事件，想不到都发生在了一个人的周围。
“西椰，她和我儿子原本是恋人的，”千仙婆婆继续说道，“西椰被毁容之前，是神星王国第一美女。就是因为太美了，普力托斯相中了她，非要得到她不可。可是到后来，当他发现自己根本得不到西椰的时候，就把我儿子害死了。不过，不是他的，他真的永远也得不到，更何况他从未真心爱过西椰。西椰被毁容以后，我就再未见他再追求西椰，可能像他那样的人，感情真的不是源自于心。”
“难道你不想为你儿子报仇吗？”玫瑰问道。
“作孽的人会自有报应，又何需报仇，”千仙婆婆坦然说道。她看向了玫瑰，又说起了泪珍珠的事情，千仙婆婆说泪珍珠是当年他的儿子送给西椰女巫的爱情信物。
“可是，现在，这里已经没有泪珍珠了，”千仙婆婆说，“暂时，我怕是要让那个孩子失望了。”
玫瑰记得涟儿之所以要找泪珍珠，是为了解她姐姐身上所中的毒。如果她知道现在千仙婆婆这里没有泪珍珠的话，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你接下来会去哪里？”千仙婆婆问玫瑰，玫瑰“唔”了一声，又说：“不知道。”
“你不回百花湾么？”千仙婆婆说，但是玫瑰说自己不敢。因为她虽然恢复了记忆，已经离开了鬼城，可曾经发生的那血淋淋的一切，不是那么容易忘的。只要带着那些血淋淋的回忆，就是在没有办法彻底把自己当成当年那个花精灵继续生活下去。
千仙婆婆笑了笑，朝着那面水潭挥了袖子。片刻工夫，只见惠依兰出现在水潭的镜像当中。玫瑰诧异地望着水潭中的镜像，只见惠依兰一脸笑容地站在花园里摆弄着花草。千仙婆婆见玫瑰对眼前的这副情景难以理解，就说：“前一段时间，在幽灵古城，涟儿为了给西椰报仇，把惠依兰杀了。结果，作为鬼城杀手的惠依兰死掉了，但是百花湾的花精灵又重新回来了，她现在失去了在鬼城中的那十五年里的记忆。换言之，她也是重生了。”
“是么，”玫瑰笑了一下，她发自内心地为惠依兰高兴。但是她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运气，她没有那么幸运地忘记过去。那些血色的记忆，可能是要伴随她永远的。
“其实，想跟你说的是——”千仙婆婆再一次挥了衣袖，水潭、树林、黄昏的景象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星空下的海洋。海浪滚滚扑向金色的沙滩，扑向玫瑰的脚边。看起来这一切都是幻象，但是浪花扑到玫瑰脚边的时候，玫瑰感觉到，自己确实感受到了水的存在。
“人就像大海，敞开胸怀，才能澎湃地自在。”千仙婆婆说道。
玫瑰看着星空，听着海浪的声音，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人就像大海，敞开胸怀，才能澎湃地自在。”
敞开胸怀，如何敞开胸怀，意思是要她放下过去么？但是，鬼城中所有的一切——
“我可以留在这里么？我，还有蔷薇、风信子，可以留在这里么？”玫瑰问，千仙婆婆点了点头，似乎玫瑰这样的决定是她所期待的，她说：“当然可以，直到有一天，你想明白了，知道自己日后该如何了。”
玫瑰似乎有些淤积的心忽然有了一丝明亮，她似乎有一些明白，便换了话题，问道：“婆婆，还是只有你一个人住这里吗？”
“我有个徒弟，他今年刚好十五岁。他父母虽然是普通人，但是他一出生身上就具有不俗的力族的魔仙之力。他父母早逝，现在正跟着我学习怎么使用魔仙之力，他很聪明，”千仙婆婆指了指海的那头，“大概就在那个位置，不过这些梦幻景象所遮挡着，你是瞧不见他的，”刚说到这，天边传来阵阵铃声。千仙婆婆听到那些声音神色没有任何异样，玫瑰听了之后，问道：
“婆婆，这是什么声音？”
千仙婆婆笑了笑，对玫瑰说道：“我方才说，我这里没有泪珍珠，可能会让那孩子失望了，不过现在——
好像能带来泪珍珠的人出现了。”
玫瑰听不明白千仙婆婆的意思，她侧头望着千仙婆婆，只见千仙婆婆一副笑看风云沧桑的神情，静静地欣赏着星空下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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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翡芦盛开的地方
更新时间：2009…11…19 7：23：31 字数：5025
三百四十一年前，羽灵只有六岁，那时她说：观叙，将来我要做你的新娘。
三百二十六年后，身为夕极城佐官的观叙对羽灵说：我要你兑现三百二十六年前的承诺。
但是，令人垂泪的是，就在这个承诺兑现后不久，原本的恋人却从此生死相隔。
之后，羽灵带着对观叙的极度思念，也带着对鬼城中人的极度愤恨，进入敌巢，成为了鬼城的夕城公主。她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报仇，为观叙报仇。无论她的处境有多么艰难，无论她多有可能下一秒钟就会被人识破，但是，唯有报仇，眼下唯有报仇是她真正想做的事情，而为了报仇，一切都不足为惧。
仰起头，只见一片密林泛滥，阳光下，羽灵的泪水已经溢出。
她知道自己并不仅仅是在为一份执着的思念而流泪，更重要的是，她知道，离去的人真的已经离去。如果说现在活在这个世上还有报仇作为寄托，那么有朝一日，这报仇的事情结束之后，自己将一无所有。
人世间的所有事情都是这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入局的人总是拥有一种旁观者无法理解的执着。而倘若有那么一天，昔时的旁观者和当局者彼此互换了位置，清醒或者迷惑也会随着她们身份的转换而调换位置。现在有人在羽灵身边，譬如说统勒得拉，他亲眼目睹了羽灵为报仇的所作所为，他会清醒地意识到，人死不能复生，羽灵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是不值的。这一点，如果羽灵跳出局内，或许自己也会看明白，但是，没办法，她自己已经陷入这个局中，可能是无法自拔，也有可能是根本不愿意自拔。或许在一个旁人看来，如此选择报仇，是羽灵用来纪念观叙的方式。而对羽灵来说就是，如果自己连报仇都放弃了，那便是真的忘记了观叙，不记得他了。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这铃声将羽灵从繁琐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她四下望着，密林之中，不见任何可以发出声音的物质，她不知声音究竟是从何处传来。她带着沐佩的任务，来到这片梦幻森林，目的是要把玫瑰等人带回鬼城。当然在沐佩的心目中，那三个人的地位是不一样的。但是，因为羽灵的记忆并不曾缺失，她发自内心地并不想把玫瑰带回鬼城。她曾对蔷薇和风信子说过鬼城的杀手玫瑰已经不存在了，这是因为她很清楚拿平地窜起的烈火到底意味着什么。羽灵并不仅仅和越兰石是朋友，她也认得天界的神物烈火玫瑰，虽然很多年前烈火玫瑰不声不响地消失掉了，但是很多年后，当她们在鬼城重遇的时候，羽灵毅然认出了玫瑰的那张脸。虽然这个时候，她们之间有了一道道虚假身份的阻碍，但是羽灵的内心深处却很明白——
玫瑰并不属于鬼城。
羽灵并没有在意那清脆的铃声，只是继续往密林深处迈着步子。大概她不曾想到，在这个世上会有人用如此的声音作为不速之客到来的警报。她一直向前走着，但是忽然间，密林的景象在自己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星空下广袤的大漠。羽灵低头，只见方才自己脚边的浅草也都随之消失不见，顷刻间自己置身于大漠之中。四面视线的尽头仿佛是夜空垂下的帘幕，帘幕上镶嵌着不尽的繁星，熠熠生光。羽灵站在那黄沙之中，一时感受到天与地是如何的接近，自己站在帘幕之下，仿佛伸手便可摘星。羽灵下意识地伸手，但是忽然间，一阵滚滚的浪声传来，无垠的金色大漠，顷刻间又变作了碧色的海洋。暮色的余光洒落在视线尽头，海洋尽处的那一条线，变得金光灿灿。正当羽灵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幻象时，只听“噗通“一声，一条金色的鱼从羽灵近处的波浪里跃出，碧色的水花溅到了羽灵衣上留下了清晰的水迹。羽灵脚踩着浅浪，俯下身子用手荡着浅处的水，听到水滴交融的声音，而后滚滚的浪向自己涌来，没过了她的脚踝。
这就是梦幻森林，羽灵心想，让人分不清何实何虚。一会儿星光熠熠，一会儿又波涛滚滚，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也不知道能相信什么。现实生活中需要无数的日月才能完成一次的四季更替，却在这里飞快地轮回，可以在每一个有幸来到梦幻森林里的人眼前走走停停。羽灵无趣地笑了笑，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说自己并不想带走玫瑰，但是照现在的样子来看，就算自己真的有心要带走玫瑰，怕是也没有那么容易。因为自己现在在梦幻森林中已经晕头转向，别说带走玫瑰了，是否见得到玫瑰，兴许都是一个无法言知的问题。不过，能来到这个地方，倒是还有一个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好处，就是可以看到大海。虽然以前在夕极城有时会到边界处看一看海的样子，但是自从来到了鬼城，自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见到大海了。在她看来，海是一种神秘的存在，一种可以让心胸狭窄的人学会洒脱，学会宽容的存在。当然，海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可以让人忘记。以前在夕极城有烦琐的事情恼人的时候，羽灵就会到海边走一走，看看波浪，听听涛声。有时在海边的山崖上，自己一坐就是一天，从朝霞看到日落。只不过——
羽灵想，那个时候自己身边一直都有一个人，可惜那个人现在不在了。不仅仅是现在不在，而且他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一种失落涌上心头，失落泛起的同时，海浪忽然停滞，蓝沧的大海瞬时又换成了碧绿的颜色。没有高树，只是一片纯绿色的——
视线所及之处，羽灵忽然愣住。原本她想说，这里此刻变成了一片一望无垠的绿野，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她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绿野，而是一大面盛开着的翡芦花。这样的画面在羽灵的记忆中无数次的往复，她望着那一面面碧绿的叶子，看着在绿色中若隐若现的白色的花朵。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仿佛夕极城翡芦花园的再世——
但是却物是人非。
羽灵想到这里又禁不住潸然泪下，她记得观叙在临死前曾与她有过一个约定，一个关于来世的约定。但是那个美丽的约定，羽灵相信它并不会出现。如果说，她相信自己为观叙报了仇之后，自己将一无所有，那么有关观叙的一切，也都因为他的消失而一无所有。有时候，羽灵会欺骗自己，说观叙并不是一无所有，至少在这世上，还有她在思念着他，她在以为他报仇而活着。可是思念也好，信仰也罢，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过是虚拟的东西。看不到，摸不到，只有自己滴血的心里明白罢了。
观叙，我又看到翡芦花了，我又看到了，你能听得到么？倘若你死后还有灵魂，你的灵魂能到这里来看一看吗？你知不知道你消失了以后，我有多么想你，你知不知道，你离开了以后，我终于意识到，我原本就一直心知肚明的事情。我明明喜欢你，深爱着你，却一次又一次伤害了你。可是你却为了保护我，毁了你自己，毁了——
羽灵的眼泪落到了那极小的花朵上，泪珠淌过花瓣落到了叶子上，好像一颗清晨刚刚凝成的美丽露珠。羽灵挪着自己颤动着的手去触摸那些翡芦花，但是这曾经她最喜欢的花朵，此刻却带给她一片无法言语的落寞，而羽灵又一时沉浸在这种落寞中无法自拔。
“没有来生，没有——”羽灵忽然无助地跪在了地上，她对观叙的思念这一刻似乎到了一个无法压抑的高峰，花海中流连着她哭泣的声音。这些眼泪，很多年来，她一直强忍着，不敢让任何人看到；
